今天陽光格外燦爛,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絡繹不絕,這個海德鎮跟其他城市或小鎮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圈子,都無瑕顧及圈外的陌生人。
這是大部分漂泊在城市裡的人的生活方式,拿著低廉的工資,住在狹小的蝸居裡,渴望有一天能在大城市裡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年過40歲的夏英秀想必也不例外,戴飛和藍雪站在一棟應當是曾經修緝及粉飾過,五層高的舊樓前,這裡的居住環境不是很好,想是若不是租金便宜,應該很難吸引租客。
據調查所得,夏英秀租住這裡五樓的一個單位,是整幢房子的最高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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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上五樓,找到夏英秀居住的單位,按了門鈴半天也沒人開門,裡面絲毫沒有動靜,貌似不在家。
有點失望的兩人正想離開時,樓梯處響起一道沉重的腳步聲,有人搖搖晃晃往樓上走,感覺是右腳重左腳輕,踩得樓梯咚咚作響。
他們的目光同時轉向樓梯處,一個挽著塑料袋的女人朝他倆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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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身材挺拔修長,身形高挑,看上去比一般女人強壯。她五官深邃,一頭削得極短的頭髮,透出一種硬朗的氣質,耳朵上戴了兩顆小巧的銀色耳釘,上身穿了一件鬆身的白色襯衫,下身穿了一條緊身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球鞋。
從她眼角的細紋來看,應該有四十多了。
女子好奇地上下打量著兩人,目光在二人臉上轉了一會。
戴飛秀出證件,做了個簡單介紹,「妳好,請問妳是夏英秀女士嗎?我是警察,現正調查16年前的連環兇殺案,所以冒昧來打擾妳,請問能問妳幾個問題嗎?」
聽了這話,夏英秀的眼神似乎有些閃躲,她站在門前思考了一會,然後點點頭。
戴飛指了指門口,「方不方便我們進去?」
「可以。」她掏出鑰匙,拿著鑰匙的手有些慌亂的想開門,卻捅了好幾次才插進鑰匙孔內。
踏進房間,第一個感覺就是暗,窗戶邊掛上厚厚的窗簾,把整個房間遮得嚴嚴實實,顯得陰陰森森的。
夏英秀把燈掣扭開,照明只靠著牆角處的一盞套上燈罩的白熾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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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簡單地掃視了一圈,四處望了望,小套房空間不大,一張床,一張桌,一個衣櫃,一個洗手間和一張電腦桌,一眼便看盡所有。
房間的擺設和一般普通的房間差不多,但是卻少了普通女子房間該有的那種脂粉氣,這大概是上了年紀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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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英秀沒有招呼他們,只是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態度既不熱情亦不冷漠。她坐了下來,憂鬱地看著他們,「問吧。」
「剛才我也說過,我是來調查16年前的連環兇殺案,當時妳是唯一的倖存者,可以再一次告訴我們那時的細節嗎?」
「又問?我已說過很多很多次了,到底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能令你們滿意?」
由她獲救後,刑警們三番四次地詢問,讓她極度煩厭及痛苦不堪。
「請妳稍安毋躁,因為最近發生了兩宗兇案,跟16年前的手法很類似,所以我們想更仔細了解兇手的特徵,只有妳是唯一的倖存者,所以只好麻煩妳再說一次了。」
「哼!當年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你們不去追查兇手卻在這裡對我問東問西?」夏英秀看起來有些憤怒,可能因她是唯一倖存者,當年無論是警察、媒體都對她窮追不捨,現在又舊事重提,把她都迫瘋了。
藍雪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她,插話道:「夏女士,我明白妳的委屈與難受,可是兇手還未落網,就連是誰也不知道,妳也是女人,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其他女人遭到殺害嗎?而且兇手知道妳未死,如果有一天找上妳怎麼辦?」
夏英秀靠著椅背,微微閉上眼,似乎是很累的樣子,臉上都是疲憊的神色。
過了一會,她才緩緩開口,「那晚我一個人吃完飯後就打算回家,在途中突然有一個人拿著刀在我背後叫我別回頭,然後他威脅我走進一條巷子裡。我以為他想打劫,只要我不反抗,把身上所有財物都給他就能沒事。」
她緊咬下唇,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然後⋯⋯ 然後⋯⋯」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咽喉不停上下吞著唾沫,似乎不願再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然後他命令我脫下鞋子及襪子,用襪子塞住我的嘴巴,扯下我的衣服,用皮帶抽我!」
此時,她握著拳的手更是激動得顫動起來,「他抽了幾下,就把褲頭解開,想把我、把我⋯⋯ 那時,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總之我把他撞跌在地上,用盡全身氣力逃走!」
夏英秀捂著額頭,臉上滿是深深的恐懼,「我猜,當時他已把褲子脫了一半,又被我一撞,而我從小就有鍛鍊身體的習慣,所以他追不上我。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去最近的派出所,這我才得救。」
她從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打了一個冷顫,那是她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噩夢,如影隨形。
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有些陰沉,「我以為要死了,卻又活了下來,差點和死神擦身而過,我更加知道生命的可貴。由那時開始,我就用白布纏胸,削短了頭,盡量令自己看起來不像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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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夏英秀好像處於茫然的狀態,兩眼無神地盯著前方的空氣,也不知在看什麼,他們一度懷疑她的眼睛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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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時無話,陷入了一輪尷尬的沉默,見她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於是戴飛一邊思考,一邊斟酌話語,「妳可不可以具體形容一下那個犯人是怎樣的?」
夏英秀現在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焦慮,眼眸裡更有一種深深的迷茫,「當時環境太黑,透過路邊微弱的路燈,我只能看到個大概,他又戴口罩又戴帽子,那個人長什麼樣子,我一點也看不清,不過身形及力度是一個成年男子沒錯。」
「具體的高矮胖瘦呢?」
她垂下了頭,一臉沉思,努力地想了想,過了一會,才搖搖頭說:「判斷不太出來,應該挺高的,身形也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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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英秀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瞪著他們,就在下一秒,一滴眼淚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突然「哇」一聲地哭了出來。
兩人心裡「咯噔」一下,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哭起來呢?為什麼一個人可以有那麼多眼淚?就像自來水,說來就來,哭得稀裡嘩啦的。
他們對視了一眼,眉頭同時瞬間皺在一起,還沒想到安慰話時,她又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尖利的聲音像一枚釘子鑽進兩人的耳膜,震得人腦袋生疼!耳膜都快要穿了!
兩人都猝不及防,此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藍雪在桌上抽了兩張紙巾,緩步踱到她旁邊,輕拍了她的肩膀,把紙巾遞給她,「妳沒事嗎?是不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
夏英秀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失控,隨即收歛了下來,她搖搖頭,用沙啞的聲音說:「沒事,一提起那晚的事,我總是心驚膽戰,最初,晚上經常做噩夢,整天精神恍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過了那麼多年,現在已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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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的注視下,夏英秀漸漸平靜下來,雖然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奇怪,看她情緒穩定了一些,怕她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亦沒有再問下去。
「謝謝妳的配合,我們一定會將兇手抓到,請妳放心。」戴飛態度堅決的說道。
「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啊!」夏英秀聲音嘶啞,她的心裡就這麼一個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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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在事務所內,四人把收集到的情報共享。
隨著案件不斷升溫,海德鎮的反響越來越大,幾天之間不僅成為警方、媒體關注的焦點,更是人們茶餘飯後的重點話題,不管是上班族在午飯時一起討論,還是太太們在買菜時聊天,就連學生們放學後都在議論紛紛。
方晴裝成記者,居民們都已見怪不怪了,每個人都眾說紛紜,談論的內容五花八門,有人說兇手不是人,是個幽靈;有人說兇手是個孔武有力且高大的男人;有人猜兇手是個奇醜無比,沒有女人看得上眼,所以恨女人的男人。
然而,現今的兩起案子,兇案現場及手法與16年前的連環案,除了有驚人的相似外,兩名死者沒有其他共通點,兩人的活動範圍沒有任何交集,外圍調查顯示她們並不認識,沒有去過同一家醫院、沒有共同朋友、職業性質不同、生活習慣也不相同。
最可笑的是連日來經過警方的走訪調查,死者身邊的人都沒有明確的殺人動機,大多數的人提供的不在場證明都得到印證,結果僅僅是把原來有嫌疑的人排除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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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有貢獻的可算是高明,他翻查出入境資料、監獄資料,經過兇手的特徵及條件篩選,包括年齡38至45歲,男性,居住在海德鎮或附近,身體高大強壯,竟然真的發現有兩個人附合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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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叫陳子揚,現年42歲,他自小父母離異,一直與奶奶相依為命,生活一直比較清苦。直到他的奶奶因心臟病去逝後,所住的房子要拆遷,縱然當時得到一筆拆遷賠償,但即使省吃儉用也過不了多久。
人總得要吃飯睡覺才能活下去,他在一家飯店裡打工,哪裡的好處是包吃包住,可是老闆卻是個尖酸刻薄的人,嘴巴經常說著惡毒無比的話語。
從此,他過著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比牛多的生活。
他當然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貧窮地度過,有一次,他被老闆剋扣工資,兩人在爭執期間,陳子揚錯手殺了老闆,並用硬物將錢箱撬開, 掠走全部現金逃跑。
可惜逃不了幾天,就被警察給逮捕了,結果被判有期徒刑15年,一個月前剛被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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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叫張天,現年44歲,他的父母在十七八歲時奉子成婚,不獲雙方家庭接納和支持,所以很年輕就產下了他。
兩人很勉強地結了婚後,一直覺得孩子是一個負累、是絆腳石,由始至終仍是冷待他、責罵他。
夫妻倆面對經濟、經驗等種種壓力,生活絕對不容易,所以張天從小到大都是過著連狗都不如的生活。
即使他努力去做個好孩子,卻得不到父母的愛,這麼多年來,父親養成了酗酒的習慣,三天兩頭總是處於不清醒狀態,渾渾噩噩,而母親每天總是喋喋不休地抱怨謾罵。
不知是不是積壓下來的壓力已到了頂點,突然有一天,牽動張天理智的弦線剎那間崩斷,他手執刀,狠狠刺向那張喋喋不休嘴巴的咽喉!
看著母親微張的嘴終於吐不出一個字來,他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的笑聲引起了鄰居的注意,鄰居剛想拍門,就在窗外看到張母正躺在地上,手捂著脖子上赫然插著把刀,鄰居倒抽一口涼氣,火速飛撲去報警。
結果他被判3年精神病院及14年有期徒刑,一個半月前剛被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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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還查到更驚人的內幕,當年的陳年舊案是警察的恥辱,犯人殺了那麼多人,卻是連兇手的正面都沒見過,因此當時抓了好幾個嫌疑犯。
其中一人被列為頭號嫌疑人,結果卻是抓錯人,本來抓錯了也沒什麼,問清楚後放人就是了。但警方一口咬定此人便是真兇,不惜對其嚴刑逼供,最終導致嫌疑人不堪被冤枉,在拘留期間自殺身亡。更甚的是,在嫌疑人死後,真兇再次作案。
這件事使得警方被媒體推到了風口浪尖,一時間名譽掃地,往後的行動便不敢再輕舉妄動了。26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XHZBgA18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