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時天已全黑,天上綴滿了閃閃發光的星星,像細碎的流沙鋪成銀河,樹梢微微擺動,吹著清爽的微風,夾著濃郁而又清新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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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飛給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下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幢四四方方的獨立式平房,屋內明亮的燈光把這幢在綠草中的平房襯托得格外耀眼。
放眼看去,平房是用一塊塊木板搭接而成,黑色與木頭色的結合非常有趣,很有日式建築的細膩堅固,木頭的質感營造出溫馨的氛圍,帶有日系元素之餘,卻又結合現代的簡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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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屋內,燈光雖明亮但柔和不刺眼,室內採取挑高設計,顯得簡約時尚且寬敞,屋子內散發著木質的溫暖,利用玻璃拉門做分隔添上北歐的風情,毫不單調、更顯質樸。
客廳分成兩邊,一邊放置一張大圓飯桌,裝在天花板上的一排小射燈變幻出奇妙的圖案,層次豐富,帶出藝術效果,簡潔的牆身上掛著一幅三人素描,畫中描繪了年輕時的署長及署長夫人平排站立,署長夫人手抱著嬰兒。
高明雖不懂畫,但從畫的細緻度都能感受到殘留著黑白又深刻的記憶。
另一邊則是幾張柔軟的淺灰色沙發拼凑在一起,前面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木製茶几,靠牆擺放一整面電視櫃連陳列架,陳列的都是些書籍、茶杯套裝及一些擺設。
陳設很簡單,雅致卻又不失高貴,兼顧摩登的同時又讓人感到溫馨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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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飛領著高明一路往餐桌處走,頓然看見署長夫人雙手捧著四盤小菜從廚房出來,猶如餐廳專業的傳菜員,熟練地把盤子端到飯桌上。
平常見到署長夫人的機會是她去警署探班,總是穿著帥氣又女人的西裝西裙,今天她卻穿得特別慵懶,圓領的黑色罩衫露出漂亮的鎖骨,百搭及膝的休閒褲,勾勒出她雙腿的線條,一束長髮別在腦後,素顏的她更添了一份少女的清純。
接著署長也從廚房探頭出來,他穿著白色襯衫,把袖子捲起來,露出結實的大臂肌肉,見到他們已到,便把餐具、酒杯擺檯,恰似宴會的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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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驚訝得目瞪口呆了半天,不懂得如何反應,他只是受戴飛邀請來他家吃頓家常便飯,連禮物也沒準備。
高明四處觀望,心裡疑惑在想,高官宅邸不應該都是陳列著珍貴的古董古玩、別樹一格的藝術品、名貴的貂毛地氈、古典華麗的水晶吊燈、背山面海的優美景觀嗎?
而這裡,通通都沒有!更不用說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裝橫,反而只是比一般家庭高級一點的平房。
還有做飯、擺檯這些平凡家庭會做的事,在高明眼中像看見異形般驚訝,進屋以來沒看到半個傭人,一般來說,高官名人不都會聘請一堆傭人來服侍自己的嗎?而且還是警務署署長,怎麼會自己來?
他還是個低級職員,要署長及署長夫人親自招待,傳了開去會不會給人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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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飛見他站著發呆,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發什麼呆?有什麼問題待會一次性問完!先吃飯,我肚子都餓扁了。」
說完,戴飛便走到飯桌,一手拿起桌上的紅酒,用怪杰開紅酒的方法開起來,再倒了四杯,然後一屁股坐下來等著。
雖然高明是個口直心快的人,但面對這種場面,一時間腦閉塞,不知該怎麼辦,只能勉強的擠出笑容。
他用極緩慢的烏龜速度走向飯桌,用樹懶的行動力拉出椅子坐在戴飛旁邊。
見署長和署長夫人一個拿著兩盤小菜,一個拿著一鍋湯,一盤一盤的飯菜陸續上桌,高明笑容馬上僵住,無意識站了起來,舉手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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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陣失笑,尤其是戴飛極其誇張,抿緊嘴唇拼命忍笑,笑得腰都拉不直,幾乎胃抽筋。
署長像個慈父的笑著說:「不必拘謹,下班後我不是署長,只是個普通的父親。」
署長夫人似乎還記恨上次的事,半掩著嘴帶著嘲諷的語氣道:「警察先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怎麼現在卻像個畏畏縮縮的小子?」
「Bell,不知者不罪,妳就別為難他了。」
「Bell?」高明迷惑地叫了出口。
「對,別叫我署長夫人,顯得我多老!不在警署範圍內叫我Bell或Belladonna。」
「Bell、Bell、a、donna?」
「Belladonna,在意大利語中寓意美麗的女人,亦是一種吃了會致命有毒的花,中文名叫顛茄。我勸你早早道句歉,我Darling不是這麼記仇的。」戴飛意氣風發地嘲笑他。
高明乾咽了一口唾沫,表情從疑問變成驚恐,再由驚恐轉為無語,心裡有種酸酸苦苦的感覺,口中在小聲碎碎念:「怎會這樣?騙人的吧?對了,今天是愚人節,今天肯定是愚人節吧!」
但即使他如何笨,腦子如何不靈光,心裡如何不接受,以這種形勢看來,他們是一家人無疑,換言之戴飛竟然是署長和署長夫人的兒子?!
「對、對不起,署長夫⋯⋯ 不、Bell、Belladonna。」高明不只道歉,還90度鞠躬,在一旁的戴飛掩著嘴在偷笑,署長也笑著請高明坐下來吃飯。
署長夫人一臉得意,洋洋自得地說:「好吧好吧!我也不是個這麼小氣的人,我接受你的道歉。」
高明暗暗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伸手抹了抹額頭因緊張而生出的汗,桌下的腳不安分的抖動起來,彷彿這樣可以使周圍的溫度降下來。
他身子坐得如木板一樣硬,臉繃得緊緊的,連身體也繃得緊緊的,吃飯時,連菜也不敢多夾,默默地把飯撥進嘴裡,還好署長及戴飛眉精眼利,看透這個思想單純的呆瓜,把菜不斷夾進他的碗中。
署長夫人一肚子壞水,不放過這點小小的空隙想嘲弄高明,「喂!刺猬頭,我做的菜不好吃嗎?」
高明猛然抬起頭,刺猬頭?是叫自己嗎?他猛地搖頭,「不、不、不是。」,連忙舉起筷子去夾菜。
「好了,不要再戲弄人家了,不知者不罪。」署長像個調解人一樣,夾在中間緩和氣氛。
署長夫人小把戲成功,滿意地笑了笑,繼續吃飯。
可憐的高明暗暗叫苦,在心裡自嘲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這家人真的有夠奇怪,媽媽稱呼兒子作Honey,兒子喚媽媽作Darling,太太稱呼丈夫Sweetie,丈夫叫太太Bell,混亂的暱稱,不令人誤會才怪!
他偷偷望向戴飛,如果他直接一點,把真相說出來不就好解決了嘛,偏偏要繞一大個圈,無非是要他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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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署長邀高明單獨談話,兩人到視野廣闊的陽台,陽台上種了幾盆茉莉花,一股撲鼻的幽香隨風拂來,在月光下,就像一個個新的生命在顫動。
高明很少有機會見到署長,他從沒試過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單獨跟署長會面。細看下,他身上散發出複雜的氣質,像是各種氣質的混合,刮得乾乾淨淨的鬍子,露出臉部鮮明的輪廓,寬寬的額角上,刻著幾條顯示出堅強意志的皺紋,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髮在黑髮中清晰可見,不但沒有顯老反而更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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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長⋯⋯」
「不在警署不須要叫我署長,叫我趙泓,或者泓叔。」署長溫柔地擺擺手,說話的聲音磁性顯得很穩重,給人一種踏實的安全感。
「不、你寶刀未老,怎麼會是阿叔?我叫你泓哥好了。」
「哈哈,你也不是傳聞中那麼死腦筋嘛。」
「⋯⋯」高明一時無語。
「是不是很好奇無緣無故會請你來吃飯?」
「是戴飛的主意吧?戴飛是你的兒子?為什麼你姓趙,他姓戴?警署有誰知道嗎?我有看過他的職員檔案,除了基本資料外,其他的竟被列為「機密」的保密文件。」
高明頭頂冒出許多問號,這是相當令人難以理解的一部分,就好像雖然在熟悉的圈子裡打轉,卻無法看到面前的道路。
署長爽快承認,「對!戴飛是我的親兒子,他全名叫趙戴飛,特調科是我建議成立的,他是我推薦的,我承認我是有私心,我這個笨兒子根本不想當什麼警察,但我辛辛苦苦爬到署長的位置,當然想有人繼承!」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連珠炮般控訴戴飛的不是,「該死的是,他就是萬般不願意,我告訴你,那個笨兒子最想當個藝人,還在我面前說:『我要站在舞台上,享受大眾的矚目與掌聲,讓女人為我尖叫,出入有名車美人相隨,走到哪都有人伺候,光芒萬丈迷倒眾生!』,你說是不是當場給他氣死!早晚會像電影中的演員提早領便當!」
聽到這些後,的確很像那個膚淺的戴飛愛說的言論,高明此刻就像漫畫裡的人物般無語,額頭滴汗加上三條黑線。
署長毫不避諱兼毫不遮掩地談論,高明心表同情之餘,很給面子地回說:「你能這麼直白,真是了不起。」
署長內心在咆哮:一時沒管住嘴,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他僵硬地笑了笑,「咳咳,所以我跟那小子打賭,如果他能在警隊熬過五年,我就不再管他,反之他就要聽我的!」
高明愣了一下,有點錯愕不解,「只是五年?你真的認為戴飛會熬不過嗎?就算真的是熬不過,以他的個性,他不依,你也拿他沒辦法吧?」
署長寬寬的濃眉下,閃動著一對精明、深沉的眼睛,「我當然知道,別看他這副德性,我敢說他一定能熬得過,別說我誇我家的兒子,他頭腦聰明,一點就透,總會掌握有用的知識、總會在特殊的情況下能想出辦法來,我只是希望在這五年裡,多多少少能改變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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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父親不渴望兒子事業有成,想兒子循著自己的路走,他時常強調自己過去花了多少努力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但自知自己的一套理論也並非絕對,如果常常擺出一副嚴父的威權,兩人的心裡很容易會形成一條巨大的鴻溝,所以就算再怎麼看不順眼,只能試著去理解,只能做著在別人眼裡是幼稚無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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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各部門的主管最初不但反對成立特調科,也反對過戴飛,但最後還是願意配合是什麼原因呢?」高明又再發問。
「你真是個問題兒童,我可以和兒子打賭,當然可以和各部門的主管打賭吧!」署長已預計到高明會再發問,立刻打住他,不讓他再問下去,「打賭的內容沒有必要告訴你吧。」
高明抿了嘴巴一下,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一問一答猶如審犯,就不便多問了。
但有個問題,如果不問,心裡像被蟲咬般耐不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知道你和他有過爭執,不過他對你的評價不錯,我調查過你,知道你是個大情大性的人,經常得罪人,但做起事來用心盡心,不畏強權、做人清白,所以,我希望今天說的事,你能保守秘密。」
高明立馬板直身子挺胸收腹,右手伸出三隻手指發誓,「我保證,就算做夢,也不會說漏嘴!」
署長微微一笑,長吁了一聲,「人步入中年,時常都會嘮嘮叨叨,我年輕時也因心直口快而失言,應該得失過不少人吧。人與人之間,難免會有些摩擦,然而,當年紀越大,接觸事物的層面越廣,認識的人越多,便會慢慢學懂其實大情大性不代表要得失人,不是說要學懂虛假,我只是認為應該多考慮別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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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長夫人氣呼呼地提出了抗議,撅起嘴像個小女孩般嚷著,「你們談夠了沒有?話能不能別這麼多?我們都等得不耐煩了!快來,今晚要比的是跳棋,誰輸了便要受罰!」
她眼轉向高明,「刺猬頭,你也來吧!來我家吃飯便要守我家的規矩,五盤定輸贏,誰最後輸了便要收拾飯桌兼洗碗。」
署長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家的阿Bell,口直心快的程度不比你差,你遇到對手了。」34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yNtgV87A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