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的對峙中,氣氛似乎沉重了起來,戴飛定定心,整理一下衣服,抓了抓散亂的頭髮,連忙堆起了笑容,「高明,這麼晚了,來找我幹嗎?」
高明低下頭來,一縷不快直咽到肚裡,嘴裡嘰咕著一些只有他自己聽得到的話語,當然不會是什麼好說話了。
他把從「天眼」系統截圖列印出來的照片往桌子上一擲,抬起了臉用鼻孔哼了一聲,「我剛查到新線索,本來特意拿來給你看的,怎料會見識到這個驚為天人的秘密。」
兩人像是默默地對視,又像是在輕輕地喘息,這安靜的幾秒鐘裡,空氣似是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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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飛搔了搔頭皮,直接在桌上拿起那張照片一看,「這個是⋯⋯?」
高明暫時壓下火氣,向他解釋今天的調查,雖然在其他案發現場一無所獲,但就在尹翠梅死前,本應在醫院的尹凱玲居然出現在這個車站。
戴飛歪著腦袋,眉頭緊皺著,盯著手上的照片橫看豎看,好像要用目光從上面揪出一些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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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暗地裡自己替自己來了個心理輔導,『工作要緊,案件要緊,不要發脾氣,不要發脾氣,或者只是親朋好友關係,不要想歪,不要想歪。』,經過一輪快速的自我安慰,心情稍微緩了下來。
生硬的腦袋以脖子為主軸,高明不自然地扭動幾下轉向戴飛,動作如機器人,「你怎麼看?這個時間尹凱玲應該在醫院,就算她同事替她做假,醫生護士也不可能做假。」
突然戴飛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莫名地看著他,只覺得遮在面前的迷霧因這句話層層散開,瞬間想通了一切,「假信息有時候比真信息還有價值。」
「什麼?」
「她們是孿生姊妹,之所以沒察覺,全因她們的打扮完全不同。尹凱玲不化妝,像個樸素得來帶點土氣的鄰家小女孩;章雅曼則經常搽脂抹粉,是一個打扮新潮有時尚感的小辣妹。這樣便可以解釋為何她們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戴飛指著照片,「這就是證據!」
「你意思是她兩人合謀犯案?那些不在場證明又是如何捏造出來的?要拘捕她們迫供嗎?」
戴飛低下頭想了想,又抬起頭看了高明一眼,又再低下了頭,並且還不住地咂嘴,神情表明他在思考一個重要問題,過了良久,才開口道:「約有42%到55%的嫌犯都是在審訊時認罪的,但要讓一個人認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們有權保持沉默和請求律師幫助。」
他發表自己的見解,「審訊和打仗一樣,要打就要打有準備的仗,無準備地匆忙上陣,必然是敗多勝少。你通知孱仔、神婆,明天分別傳召尹凱玲和章雅曼回警署協助調查。」
高明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敷衍地答了句「好」便轉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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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飛目光飄忽不定,不斷撥弄自己的頭髮來掩飾自己的心虛,想起今天只拋下幾句話,就放縱地溜了回家睡了半天,著實有點不好意思。
另一方面又不想高明追問署長夫人的事,而顯得不自在,「咳咳,倒是你,今天查了一整天,孱仔、神婆兩人肯定早就溜之大吉,明天又要早起,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話,留下來睡一晚沒關係。」
高明硬著頭皮看向他,公事一談完,就無法放鬆情緒,真想使自己平靜下來,心想要不要站在他的角度上多想想,但一想起他和署長夫人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就靜不下來。
沒有別的,雖然他從未和署長說過一句話,但署長的風評從來不差,他不拘小節、胸懷大度,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的性格眾所周知。
聽說他還是高級督察的時候,不會對高層打躬哈腰,做事公道,堅持自己的原則。在他晉升到總警司的時候,無論是別人向他獻殷勤,還是為了奉承他而送禮物,都被他一一婉拒。
雖然是個直腸子,憑著多年來的打滾,辦事說話都適度地變得圓滑,但看得出來仍是站在正直那一方,不會迷失自我,迷失方向,令人敬佩。
整個警署沒有多少個高層會站在正義的一方,高明一直把他視為偶像看待。
「不用了,明天見。」高明沒給他留面子,無視他掉頭,「砰」一聲關門就走了。
戴飛吃了一臉灰,鼓起腮子嘴裡碎碎念:「真是個反覆無常的傢伙,有什麼好發怒的?上一秒鐘還好端端的談公事,下一秒鐘卻好像虧欠了他似的,把人推得遠遠,連客氣都談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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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特調科。
孱仔向戴飛報告:「我已把她們安排到兩間審問室,要怎麼分配人手?」
戴飛直接了當地說:「不用分開了,就兩人一起吧。」
警方審問嫌疑人,即使是有共犯,從來都是個別審問的。
孱仔猶疑著,「這樣不合規矩⋯⋯」
戴飛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特調科一向沒什麼規矩,我和高明審問,神婆妳來做筆錄,孱仔負責後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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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姐妳好,我叫戴飛。章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感謝兩位前來協助調查。」
一開始戴飛先擺低姿態,表現得友好隨意,用聊天的方式打開話題,談論著與調查無關的事,以降低對方的過份防範。透過她們的話語辨識,把問題化整為零,用假話套真話,先刺探,再拆解。
話鋒一轉,戴飛把那張在車站拍到的照片推向尹凱玲,突然咄咄逼人,藉此施加壓力,「尹小姐,請妳解釋一下那天妳說在醫院看病,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裡呢?」
尹凱玲冷不防他突然拿照片質問,輕鬆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這、這個、那個⋯⋯」她一時語塞,想不到邏輯上的反駁,眼睛不自覺望向章雅曼。
身體果然是最誠實,套話就從身體語言開始,戴飛沉默地用一副「父親知道了妳犯錯」的表情,直視她然後等待。
「人有相似不行嗎?」坐在旁邊的章雅曼面無表情的插話,她是個能夠審慎、獨立思考的人,這句「人有相似」的話,戴飛一早已估計到。
他跟高明交流了一個目光,高明在桌下拿出一個紙袋,卸妝水、化妝棉、毛巾、盒裝紙巾,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到章雅曼面前,「雖然很失禮,麻煩請妳當場卸妝。」
「放心吧,剛剛買回來,全也是新的。」戴飛笑著附和。
「關於妳們的不在場證明,在案發時間妳們倆總有人證,假設妳們借去洗手間為由,交換了身分把時間錯開的話⋯⋯」戴飛故意把最尾的幾個字拖長,邊說邊掃視她倆。
他一下挑眉,彷彿有一個電燈泡在頭頂亮起般靈光一閃,「啊!我沒記錯的話,章小姐妳曾參加過巴西柔術比賽,而且獲得亞軍。尹翠梅的左胸有一處致命傷,在她身旁有染血的水果刀,指紋也只有她一人⋯⋯」
「我知道巴西的柔術裡,有一招是把對手拿著兇器的手扭轉,反刺回對手中,我有說錯嗎?章雅曼小姐。」他抓出對方說謊的疑點,漸漸縮小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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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雅曼萬詞莫辯,知道瞞不住了,卻顯得從容淡定,像失控一樣笑了好一陣子,「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面對殺人這件大事,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對!照片裡的人就是我!那個女人是我殺的!那3個禽獸也是我殺的!滿意了嗎?既然已經猜到了,又有照片作證據,何必和我們繞圈子?」天大謊言被戳破,她趾高氣揚乾脆承認。
「啊?那妳倒是承認了?我還以為要和妳們周旋良久的,想不到妳這麼大方。『那個女人』是指尹翠梅?『3個禽獸』呢?是指安少、熊貓和英超嗎?」戴飛已掌控全局。
章雅曼笑而不答,戴飛趁機追問,「不反駁算是默認咯?」他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儘管我已經掌握了所有的事情,但還是需要聽妳們敘述以確定細節。」
「哼嘿,殺一個是殺,殺十個也是殺,對我來說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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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沒見過罪犯,有的罪犯會表現得惶恐不安,嚇得面色鐵青;有的罪犯會故作鎮定,一直閉口不作聲,但可曾見過一個剛成年的罪犯會如此膽大妄為、氣焰囂張?
章雅曼幽幽地說:「嘿,我每一晚都睡得不好,經常失眠,我自知,罪行是終究無法掩蓋的,只是不知道哪一天會被發現,也許僥倖可以免受懲罰,但不能使人免去焦慮,整天就疑心地覺得自己的罪行沒有隱藏妥當,每天內心都會忐忑不安。」
高明忍不住開口問:「那麼明知會面臨萬劫不復的境地,妳們卻執意選擇一意孤行?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章雅曼冷冷的回應:「那些人每日渾渾噩噩無所事事,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到底有什麼用?少他幾個,說不定還少浪費些糧食,做福人群。」
「妳、妳、妳年紀小小,說話竟然這麼涼薄?」
「我有說錯嗎?你們調查時難道沒發現他們全是狼狽為肝,專幹壞事,背後不知做了多少違法的勾當!都是一丘之貉啊!」
「妳以為自己是誰啊?判官嗎?理由無論多充分,殺人就是殺人!還一臉理直氣壯以為自己是正義?」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斷,高明彆扭地向她怒吼,激烈的言語響遍整間審問室。為了解決紛爭,戴飛一手搭著他的肩膀,對他蹙起眉搖了搖頭,示意他閉嘴,高明一臉不爽地別過臉。
在一旁呆呆坐著的尹凱玲,似乎忍耐到了極限,突然激動的拍了一下檯,「夠了!」
她伸手輕輕摸著自己的胸口,摸一回,嘆一回,「都是我!她都是為了我!因為我被母親出賣!被這3個禽獸迷姦了!」33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pmgsOlzs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