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有時就像易碎的玻璃一樣脆弱,不堪一擊,有時卻又堅韌得如同仙人掌般,雖然生存條件嚴苛,但越艱困則越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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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感覺到面前只有一片黑暗,但這黑暗並不濃厚,也不徹底,像是在眼睛上罩了一層不透明的煙霧。
一陣陣的暈眩還在混沌的大腦中繼續肆虐,在藥物作用下的神經漸漸從麻木中清醒,一些零散的記憶,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
「這是⋯⋯ 哪裡?」他想睜開雙眼,看看自己在哪裡?他想張開嘴巴,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被包裹在混沌裡,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只有黑暗。
沮喪的情感從他的胸腔裡像要爆裂開來,使得他因呼吸困難而張大嘴巴,然後,耳邊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隆聲,整個世界開始急速旋轉,他不顧一切歇斯底里地大叫,耀眼的光芒剎那間把整個視網膜侵襲。
「啊!!」
終於,周日從噩夢中徹底清醒過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身體直坐起來。
過了七八秒,他才反應過來,愕然地環視四周,看見四處是一片雪白的醫院病房裡,左手手腕插上一條輸液管,右手被手銬銬在病床的扶手上,戴飛等人和蔣安華,還有一個醫生在他的身旁。
那個醫生,還被他突如其來的叫聲及忽然彈起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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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醒過來了?」見到周日醒來,戴飛嘴角上揚,向他微笑說道。
周日吃驚地望著眾人,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還敢說?你幾乎把我們嚇破膽!害得我們都手忙腳亂了!」高明雙手抱胸,話裡帶著埋怨。
方晴苦澀一笑,對著他說:「這次你撿回一命,可要多謝藍雪,不是她幫你急救,縱使救護車趕到也返魂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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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雪不是醫生,但她喜歡看各類書籍來吸收知識,在沒有充分時間下,她只能瞎賭!面色蒼白、猛流冷汗、脈搏急速、抖震,令她懷疑不是服毒,那麼更有可能是服食了某一類醫用藥物。
考慮到周日的父親年紀已不少,糖尿病是十大頭號殺手之一,以他當時的徵狀看來,極有可能是服了降血糖藥。
降血糖藥,是糖尿病患者的藥物,如果身體正常的人服用某些降血糖藥,或超出劑量,會令血液中的血糖值大幅度降低,出現藥物性低血糖,持續下去,會有生命危險。
這時,急救的方法就要餵食大量砂糖來補充失去的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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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飛在蔣安華耳邊低語了幾句,蔣安華滿不在乎的掃視了眾人一眼,淡淡說道:「別談太久。」然後他知趣地走出病房。
「你已經死過一次,順利地重生了。」戴飛省略掉了所有多餘的話,開門見山的說道。
周日無奈地苦笑,為什麼越是想死的時候,生命力便越出奇地旺盛?
但他因胸口太過用力而有點疼,沒有一點力氣再維持坐姿,乾脆躺在病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我不會多謝你們的。」
藍雪看到了這樣的周日,不禁產生了憐惜感,有時候並不是每個人都善惡不分,黑白不明,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利欲熏心而助紂為虐,他只是在無可奈何下,才做出極端的抉擇。
藍雪皺起了眉頭,不由得苦笑起來,「你這樣放逐自己,是覺得這個世界已了無生趣了吧?」
「沒所謂了,反正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生存和死亡都是一樣。」周日又恢復了他冷冰冰的腔調,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關心,能讓他思索。
聽到這話,方晴悶聲嘆息,「連殺人都可以不眨眼的兇手,現在只一心求死?」
「有些事情不發生在妳身上,妳不會知道它有多沉重。」周日倔強的反駁,即使躺著也能清晰看到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的確,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沒有你的經歷,當然不能理解你背著多沉重的包袱。如果你非要找死,我也不好說什麼。」藍雪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問:「但是,請你告訴我,到底哪一種懲罰方法,是世上最殘忍最痛苦的?」
周日雙手握拳,顯得有點激動,「剝其皮、抽其筋、飲其血!就像我對他們那樣!」
「真的嗎?或許他們的確是狼狽為奸、死不足惜!那麼,這些人在你的策劃下,一個個死去,你高興了嗎?你開心了嗎?你選擇結束生命,就足以證明即使把仇人碎屍萬段,你也絲毫不感到快樂。」藍雪冷冷地訕笑問他。
周日雖然年輕,但絕不是智商低兼領悟遲鈍的人,聽到這句說話,他先是一怔,咬緊了嘴唇,不忿氣說:「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藍雪意味深長地凝視他幾秒,道出了一個真理,「是嗎?你那麼聰明,我想你一定會比我更明白,剝其皮、抽其筋、飲其血,只是肉體帶來的痛苦,並不是最殘忍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世上最嚴酷的懲罰,是那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彷佛可以洞悉一切,「如果換了是我,我才不要他們死,他們罪惡滔天,將這些人的罪行公諸於世,把他們一個個變成過街老鼠,或者反過來,把他們最愛的金錢全數騙過來,讓對方也嚐嚐人財兩空的滋味。」
方晴適時替藍雪補充道:「許多事情都是需要時間來沉澱,假如當初用你畢生的精力,令對方活在最絞心痛苦之中,漫長而無奈的精神折磨,才是最徹底的復仇方式。」
「我跟你雖然只是見過一兩次,但你走路的時候腰胸挺得筆直,腳步穩健有力,給人一種勝券在握的樣子,像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屬於悲觀主義者。」方晴對他眨了眨眼,臉上堆起一絲淡淡的苦笑。
此刻在戴飛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凝重,「一個人的該死與不該死,往往很難劃清界限。世界上雖然有黑暗,但同時更有光明。有些事情並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循環那麼簡單,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少壞人,躲在黑暗中得不到懲治的罪惡實在太多太多,你根本沒必要為了這樣的人渣而懲罰自己。」
戴飛停頓了幾秒後,長呼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的確有許儼、潘世敏、孔嘉豪這樣的人渣敗類,但是,又什麼時候缺少過像梁鐵柱這樣義不容辭的熱血男兒?這個世界遠不像表面上那麼殘酷,無私及大愛依然大有人在。」
眾人聽到不禁在心中笑了出來,那麼富有哲理的話竟然是從這個自戀狂口中說出來。
「沒錯,我們是警察,維護法紀打擊罪惡是我們的職責,但是,同時我們也是一個人,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說到這個份上,你應該都能瞭解我們的意思了吧。」高明沉聲說道,雙眼緊緊的盯著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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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換一個角度去思考,就會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死亡,有時候並不是最好的懲罰方式,而是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無間斷的心理摧殘才會令對方崩潰,甚至令對方自己走上絕路的最佳懲罰。
這些話如同一片烏雲被撥開,周日一邊聽著他們別有深意的話,一邊凝視面前那幾個人,那顆被強烈的復仇意念蒙蔽的頭腦漸漸清醒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罕有真誠的笑容。
其實周日並不是個冷血的人,每當夜深人靜,他都備受煎熬,在他的人性深處還殘留著理智和仁慈,善良的他和邪惡的他變成兩個完全對立的陣營,在他的腦海中廝殺糾纏,對他所做的事進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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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說話真的是一門藝術,又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能感染人的說服力,此時周日鬆開緊握的雙拳,已經完全從絕望中掙脫了出來,刻在骨子裡源自善良的天性,似乎透露了一絲絲希望。
可是,人生的每一個選擇,都像是硬幣的正反面,得到與失去,往往是相對的。
現在他只有一個心結未曾解開,他垂下眼瞼,嗓音都帶著幾分寡淡,「我罪有應得,接下來會怎麼樣我很清楚,可是,梁鐵柱完全是因為可憐我才會無條件幫我,你們可不可以幫個忙⋯⋯」
看著滿懷期待的周日,病房中一片安靜,一個個面面相覷,最後視線落在戴飛和高明身上,高明悄悄地挑了挑眉,暗咽了一口唾沫,也將目光投到了戴飛的身上,等著他的答案。
戴飛只好代表回答:「刑事組的商業調查已經完畢,調查結果顯示,除了孔嘉豪,沒有隊員有參與犯罪活動,因此刑事組將會再接手這宗案件。而梁鐵柱,我沒有跟蔣隊說過什麼,稍後他會給你問話,到時你自己跟他說吧,有些話只能說到這裡了。」
「多謝。」周日緩緩坐起身,彎起了眼睛,眼眸裡充滿對各人的感激。
但很可惜,他們的立場卻是對立的,自己與他們注定不能成為朋友,警方、偵探、殺人犯,這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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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沒有回頭,大步向門外走去,步出了醫院,在夕陽的餘暉下,兩對情侶挽起手,親密地走向遠方。
藍雪轉過頭,將深邃的目光投向背後的醫院,莞爾一笑,問道:「這宗案子幾乎由頭到尾都是你們特調科查的,現在把整個檔案也拋回給刑事組,這樣好嗎?」
戴飛呆呆地盯著藍雪的臉看個不停,機會難得,他終於可以對她調侃一句,「那倒要問問妳們,這次又出錢又出力卻賺不到一分錢,這樣好嗎?」
藍雪含笑聳聳肩,她雖然是個追求生活質量的人,但並不是賺錢就一定能令她高興,活得自在才最重要,「我倒沒所謂,我們也不是吝嗇到每件事都往錢看,就當是⋯⋯ 鍛鍊腦力。」
方晴不由得露出一絲別有深度的微笑,「我也沒所謂,偶爾體驗警察生活也蠻好玩的,我只是替神婆和孱仔不值,每次表揚都沒他們的份兒。」
高明呵呵笑了起來,「那妳放心好了,這個蔣隊竟然比想像中有良心,這次他也不好意思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還說招開新聞發佈會時把特調科一併叫來,我立刻給他們撥了一個電話,想讓他們高興一下,怎料,妳猜他們說了什麼?」
藍雪和方晴齊刷刷地搖頭,表示猜不到。
「他倆竟然不約而同地說:妳們沒收一毛錢,卻還是仗義出手幫忙,他們沒有什麼貢獻,又不是沒有薪水,表揚什麼的就算了吧!」
方晴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不是吧?真的假的?今天太陽從西方升起了嗎?」
神婆和孱仔「荒誕」的行為,真是弄得她們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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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6 -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毛骨悚然的復仇者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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