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戴飛又去了找怪杰,這次還帶了Bartolo Mascarello紅酒作手信,怪杰一看見是名牌紅酒,霎時兩眼流露出光芒,差點變成心心眼,見酒如見愛人般,一改把紅酒直接倒入燒杯,不知在何處拿出一個上窄下寬的醒酒瓶出來。
他邊用鑰匙熟練地開紅酒,把酒倒進醒酒瓶中,邊熱情地邀請戴飛坐下,「送禮就是應該這樣才對!你知道嘛,Bartolo Mascarello曾多次獲得知名葡萄酒雜誌90分以上的評價,被稱為意大利酒王,它散發著甘草、櫻桃、煙草和灌木的香氣,口感豐腴,平衡感好⋯⋯」
怪杰滔滔不絕發表他的「偉論」,可是戴飛的心思不知飄到哪裡,不像平日和他鬥嘴揶揄一番。
他見戴飛像魂遊太虛般想事情,心知他必定在為案件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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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杰打開冰箱,伸手進去找了找,挖出了一盒從食材店買來的高級牛排。
然後,他點燃檯上的酒精燈,淡藍色的火苗立時跳動起來,接著,把三腳架架上,在上面放上石棉網,再把目測24厘米超大尺寸的蒸發皿擺在上面。
之後,他竟從抽屜中掏出一個小型收納包,裡面有六個小瓶子,更誇張的是每個小瓶還貼心地粘上標籤,食油、食鹽、砂糖、胡椒、醬油、辣椒,一應俱全。
再接著,他拆開牛排的保鮮包裝,那把手術刀在他手中熟練而敏捷地搖動著,不一會,把牛排切成薄片。
把油倒了進蒸發皿,等油燒開了,用坩堝鉗夾起牛排一片一片快速放進去,這時牛排發出了「滋滋」的聲音,10秒後將牛排翻了翻,再煎10秒,這時香味已經迎面撲來,讓人不知不覺咽了幾口口水,等兩面都焦黃,又不知從可處掏出盤子來,華麗地擺盤後,端到戴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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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連10分鐘也不到,一個穿著醫生白袍的化驗師,拿著弔詭的實驗室工具,像西餐的廚師般煎牛排,一間平凡的化驗室,變身成一間餐館,精彩得令人拍案叫絕。
戴飛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每一次也會被他的「表演」看得目瞪口呆,千頭萬緒的案件也丟在腦後。
「怪杰之名真是當之無愧!」戴飛瞪著面前那盤牛排,不由自主的拍起手掌來。
「你送我名牌紅酒,我請你吃高級牛排,禮尚往來。」怪杰遞了手術刀和鑷子給他。
戴飛接過,若無其事用這些「餐具」,吃了幾口牛排,呆呆地看著面前裝著紅酒的燒杯,「怪杰,你當化驗師多少年了?」
「算一算都有八年了。」
戴飛放下手術刀和鑷子,兩手托著腮,「那麼催眠術確實是存在的嗎?」
怪杰切了一小塊牛排,邊咀嚼邊回答:「曾經有案例,當進入催眠的人被暗示他們的手臂會自行揮動時,其手臂果然就會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被催眠的人被暗示他們交叉的手指不可能分開時,其手指就真的如同被膠水粘在一起無論如何都分不開來。當被暗示他們會認不出鏡子裡的自己時,他們看到的鏡像就會是一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在做著和他們自己一樣的動作。」
戴飛像是聽到個意外的好消息,眼睛裡有了神采,「真的嗎?一旦被催眠,便會完全喪失自我嗎?那麼假如一個懂得催眠的人,可不可以命令人去自殺?」
怪杰搔著頭髮解釋道:「催眠只是一種心理現象,並無實際的生理變化發生,通過語言、聲音、動作、眼神的心理暗示在他人的潛意識輸入信息,改變其思維模式和行為模式,對某些人來說,催眠的暗示就會弄虛成真。不過,實際上沒那麼容易,依據你的假設,除非那個人本身有強烈的自殺傾向,否則根本不可能利用幾句話誘導他人自殺。」
好消息落空,戴飛嘆了口氣,呷了兩口紅酒,又再想其他的可能性,「那麼有沒有一種毒藥無色無味,毒殺人以後連驗都驗不到?」
「真的有這種毒藥,我也想見識見識。」怪杰仰著頭,喝了一口紅酒,「我不是法醫,他們如何做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們的程序是將每一件器官都要經過秤重與檢查,並採樣以顯微鏡檢驗,胃內容物、眼液、膽囊裡的膽汁、尿液和肝臟組織,都會採樣進行毒物測試,理論上,如毒殺的話不可能會不發現。」
戴飛一籌莫展,眉頭微皺,默默喝著酒,一句話也不說,直覺告訴他內心有股無法控制的想法。
章雅曼一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何卻又要刻意隱瞞?又大大方方地接受協助調查,又囂張地把不在場證明擺出來,雖然暫時無法證實什麼,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至少他覺得這一連串事件必定有所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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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嘛,我們鑑證部有一條鐵則叫羅卡定律,『凡兩個物體接觸,必會產生轉移現象』⋯⋯」怪杰又在滔滔不絕地演講。
戴飛用極輕的語氣在口中默唸著:「羅卡定律、連環怪死、催眠、母女、姊妹、巴西柔術、化學系⋯⋯」
這6宗連環怪死事件,實在太過在意於「連環」上了,如果把它拆開單一案件來看又如何呢?
假設章雅曼一早已和尹凱玲相認,而親母不單拋棄自己還想把尹凱玲推入火坑,繼而產生怨恨而動殺機,那麼尹凱玲與章雅曼其實是同謀,合作殺人?
但她倆同時擁有不在場證明,雖然感覺上是刻意製造,可是如果不能推翻也不能下定論。
戴飛順藤摸瓜的推論下去,突然猛地站起身來,衝回特調科,把6個死者、章雅曼、尹凱玲的檔案一個個地攤在桌上。他在網上找了幾張地圖,把它列印出來,仔細地看。
腦袋高速地運轉,不斷地思考及拼湊線索,發掘出當中那些未必寫在檔案上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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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睛,皺著眉頭,背靠在椅子上坐著,可以感覺到血液緩慢流入腦袋,腦細胞之間的訊息傳遞、專注度、記憶力和思考力變得十分靈活,他倒過來改變了自己的思維,每個人全都隱藏著自己的秘密,層層疊疊,使得整起事件也因此更為錯綜複雜。
腦海陷入混亂,就像是一座讓人難以找到出路的迷宮,但同時,又有股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衝擊著他的大腦,他逐漸發現到,死者之間彼此相互影響,或許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卻有著難解難分的內情,才會引發了一連串的殺機,製造了出人意料的發展。
戴飛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站了起身,一股勁地向鑑證科衝去,「怪杰!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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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警署內,大部分部門的同事已經下了班,只餘下少數值班的人及報案室的同事,戴飛的奔跑聲及叫喊聲響徹整個警署,不時有值班同事都探頭出來看個究竟。
怪杰是個愛寧靜的人,在寂靜的夜裡對聲音變得敏感起來,感覺像是被人騷擾一般地抱怨道:「怎麼了?吵死了!」
「怪杰,我想問,如果是迷藥或麻醉藥之類的會否檢驗到?」
「當然可以!迷藥成分主要包括三唑侖、氟硝西泮、GHB、氯胺酮等,服用此類藥物後,藥物能夠對中樞神經起到抑制作用,進而快速昏迷而暈倒。」
「那如果是噴霧式的呢?」
「即使是噴霧劑,一般通過呼吸道進入體內,再到達血液,穿越血腦屏障到達大腦,使人出現昏迷。理論上會有殘留痕跡的話,一定能檢測出來,不過⋯⋯」
「不過⋯⋯?」戴飛眼神瞬間閃動了一下。
「在人死後的幾分鐘內,屍體就開始分解,該過程叫做「自我分解」。酵素類物質開始消化細胞膜,然後隨著細胞的分解,裡面的物質就洩漏出來。如果迷藥是噴霧劑的話,它在人體內停留時間大約12個小時,由發現屍體至解剖這段時間過了多久?」
怪杰說到這裡時挑了挑眉頭,「我不認為可以從屍體身上檢驗出來。更遺憾的是,由刑事組接手起已過了4個月以上,遺體已給家屬領回辦葬禮,火化的火化;土葬的土葬。」
聽到這句,戴飛有點失落地苦笑,「對呀!火化的也就算了,就算家屬同意開棺再驗也驗不到什麼。」
戴飛撇著嘴呢喃:「還以為案件會有些微突破,誰不知⋯⋯」
他突然一怔,繼而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轉瞬間睜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不對!還有一樣東西未驗!」
「蛤?怎麼可能?詳細的屍檢報告、現場勘查、詮釋證物、指紋識別、DNA分析、科學鑑證報告全都做了,沒什麼遺留的。」怪杰對工作十分瞭解,如數家珍。
「是裝屍體的屍袋!」
怪杰似乎也明白過來,「屍體通常裝進乾淨的屍袋,層層的包覆將屍體掉落的任何微物跡證都收集起來,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留下外來物質混淆或污染。到了實驗室,屍體就從運送用的包裝中移出來,放在解剖台上,而所有證物就會運來化驗室。」
戴飛接著他的話推移下去,「屍袋一般都不會隨便棄置,而是會放在特定的房間,等過了一段時間就會有工作人員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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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了一眼,怪杰往「特定房間」的方向跑去,戴飛緊跟在後。所謂的「特定房間」其實只不過是位於鑑證部後面的空調房間。
這個房間內和一般的證物房差不多,單調的水泥牆面配上一個個大尺寸的層架,一個又一個瓦楞紙盒像一座又一座小山堆疊起來,瓦楞紙盒上寫著日期及死者人名做分類,應該是定期有工作人員管理才不致太混亂。幾個月前過身的死者應該不難找,他們一左一右努力找著。
怪杰比較熟悉這裡的佈置,很快便找到他們要找的屍袋,因為死亡時間接近,6名死者也在同一位置上出現,兩人各提著幾個盒子,再次回到鑑證部。
怪杰已急不及待想馬上開箱,匆匆收拾桌面之際,戴飛連忙阻止,心痛地說:「嗚嗚,我的牛排餐還沒吃完!」他馬上搶回桌上未吃完的盤子與紅酒。
怪杰一秒黑臉,很不滿地呼出一大口氣,叉腰罵道:「我的份一早已吃完,是你自己在想事情磨磨蹭蹭,現在到底是驗還是不驗?想我驗的話閃一邊去,不要礙著我!」
戴飛還是頭一次見識到,怪杰平時嘴裡經常滿帶嘲諷,但性格仍算柔和沒攻擊性,想不到他做起事來卻施展「變臉」絕活。
戴飛只好乖乖的閃到一旁的角落,一邊吃著冷掉的牛排,一邊看著他檢驗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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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把瓦楞紙盒分門別類,戴上手套,打開箱子,小心翼翼取出屍袋,整個平鋪在桌上,他用紅外線把屍袋的每一處都照了個遍,確定位置後便用剪刀剪下一小撮採樣,把樣本放在一個細小的圓形透明盒子,滴上藥水,再擺放在分析機中,接著便坐到電腦前敲起鍵盤來。
整個程序沉悶加無趣,還要做6次,等待結果的時間比採樣時間還長,戴飛光是看著這個畫面,眼皮越來越沉,身子越坐越低,身體和腦子下達的唯一指令就是睡覺。
直至矇矇矓矓聽到怪杰的一句:「再細微的證據,都頂不過最尖端的科技。」戴飛才如夢初醒望向他。
戴飛慢慢地睜開了兩隻渾濁的眼睛,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有結果了嗎?」
怪杰點點頭,「算你運氣好,總算檢驗到差別出來。」36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qqeR1DCX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