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鳴淵驀地從幼年噩夢中驚醒,坐了起來,出了一身冷汗,隨即定了定神,一陣無名火起,用力一拍床沿。
「砰!」
「以如此殘酷不仁的手段殺人滅口,污衊清白的死人來抬舉自己,還假仁假義收遺孤為徒弟──林寒玉還真以為可以一直瞞住我、瞞住天下眾人?」
凌絕峰門人剛好在寢室外叩門,聽那一聲轟然巨響,嚇得神不守舍,以為自己哪裡犯了掌門忌諱,連連告罪。
「掌門息怒!掌門息怒!」
謝鳴淵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下床取外袍穿戴好了,推開門問:「何事?」
「掌門,你吩咐我每天清早向你滙報一下後山水牢裡那、那位的情況……」
「對,林寒玉有求饒沒有?還是說,他還在用他那張冷冰冰假清高的臉,裝出一幅寧死不屈的樣子?」
門人戰戰兢兢地回話:「按掌門吩咐,我們每隔一個時辰啟動一次水刑,他、他都只是嗆水掙扎,沒吭聲。剛剛我們幾個看守的弟子一看,水裡有血絲,他似乎吐過血,所以來請示……」
謝鳴淵臉色變了變,喚來靈劍,往後山飛去。
這凌絕峰的水牢建在後山的洞窟裡,不見天日,歷代以來關押犯了重罪的門派中人,人幾乎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
謝鳴淵打開水牢大門,走到關押林寒玉的水牢前。
林寒玉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單衣,雙腿被鎖成跪姿,雙手縛著,吊起高舉過頭,脖子以下都泡在寒冷徹骨的雪水裡,冷得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垂著頭,黝黑的頭髮遮蓋了半邊臉,看不清神情。
謝鳴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修為全失泡在雪水裡的滋味不好受吧?審判那會兒,你若是肯認了罪狀,也就不用在這裡受水刑了。念在多年師徒的分上,如果你現在肯低聲下氣向我認罪,承認當年惡從膽邊生殺害了我爹,不再擺出一副討人厭的樣子,我還能留你一命。」
林寒玉微微一動,抬起頭來,習慣性地抿了抿嘴唇,顫聲道:「謝鳴淵……鬧夠了沒有?放我出去再說。」
謝鳴淵一揚眉,似是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事一般,森然冷笑一聲。
「『胡鬧』?『放你出去』?呵,你還以為你是凌絕峰上那個說一沒人敢說二的林掌門,還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傲慢涼薄的師尊,可以對弟子頤指氣使、又打又辱?」
「你說什麼?」林寒玉眼睛裡有些愕然。「我……何曾辱你?」
「是啊,師尊怎麼會作踐徒弟呢?在凌絕峰,誰不知道我在你門下活得連僕役也不如,不但一句誇獎也沒有,還疏遠我嫌棄我,因為一點過錯就把我打得半死不活,還在所有人面前斥我『朽木不可雕也』──您教徒弟可真是用心良苦。」
「不是,那次……」
謝鳴淵氣上心頭,不耐煩聽他說話,跨步踏入蓄水的池子裡,強行把他的頭按進水裡。
「你不但恨我爹我娘,還遷怒於我,覺得我丟了你『玉川真人』的臉,我在你眼中,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劣徒,不是嗎?!」
修為全失的林寒玉哪能和他手上勁力對抗?他悶在水裡無法呼吸,很快就嗆了水,抽搐著掙扎,嘴一張,便在水裡嗆咳出一片血霧。
謝鳴淵看他吐血,怔了怔,稍稍鬆開了手。
「別跟我耍花招。你裝正人君子這麼多年,如今真面目已經被揭開了,休想裝受傷虛弱來騙我……」
他一放手,林寒玉卻沒有抬起頭來喘息,臉朝下泡在染血的水裡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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