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所有門人聽見那急亂的鐘聲,都茫然無措地對望著。
王思臉色慘白地衝進正德廳,不見劉明和司馬辨兩人,抓住經過的一個弟子問兩人行蹤,那名弟子才說了個開頭,王思就掉頭狂奔到劉明的居所,一把推開虛掩的門。
劉明和司馬辨正在隔音的禁制裡下棋,你來我往的鬥得正起勁,看到王思六神無主、臉色慘白的模樣,俱奇道:「王師兄,什麼事情這麼急?」
王思像不堪再捧著燙手山芋一樣,顧不得打擾兩人雅興,把門人名錄「砰」地拍在棋盤上,棋子骨碌碌地滾了一地。
「怎麼辦?雲宮發現了!」
「全死了?」劉明和司馬辨看見書上密密麻麻的橫線,俱都駭然。「怎麼回事?」
「裝成散修和弟子潛入雲宮的,幾乎全都沒了──在凡間裡勘查的似乎還在──」
司馬辨首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往與門人聯絡的靜室跑去。
「雲宮的手段我們都知道,他們要不用共情入侵記憶,要不逼供──供出來的人只會愈來愈多!我們要趕快聯絡他們,召回門派!」
「還有比調查門人折損更糟糕的事,我們沒時間傷心了……!」劉明緊張地喃喃道。「他們清算異己以後,發現都是五雅堂出身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王師兄,想想煉心閣之禍……」
門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死得愈來愈多,鳴喪鐘已經變得沒有意義,還會引發門派內恐慌。王思顧及這一點,併指暫時封起門人名錄鳴鐘的陣法,暫時止住那雜亂的鐘聲,匆匆親自去鳴了鐘,五長三短,召集門人馬上到正德廳,由劉明指揮調派。
「雲宮這般大開殺戒,撕破偽善的面具也在所不惜,肯定有恃無恐,很快就會找上門來。五雅堂此劫恐怕避不開。」劉明簡短地宣佈。「王師兄帶一部份雅樂弟子守住堂中重地天機閣,我派其餘弟子駐守入口、巡視四周,一看見敵蹤就示警。」
司馬辨這時也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我剛通知還在外面的門人回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回援──」
「多半來不及。」王思搖頭。「麻煩師弟再寫兩封信,就寫『五雅堂有難』,馬上遣靈鳥送到凌絕峰和煉心閣!我們得支撐到他們來援為止!」
「我現在就寫!」司馬辨匆匆取出隨身收藏的紙筆,也顧不得什麼字跡美醜了,草草書就了兩封信,繪上了代表五雅堂的蓮花標記,去碧波芙蓉池抓送信的靈鳥。
「伍師兄呢?」劉明問王思。「他怎麼還沒來?」
王思臉色一變,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答道:「早上吳智派來的雪鴞提早來到,伍師兄以喝醉來假裝不適推卻了,他受不得酒氣蒸薰,正在休息。」
「伍師兄該不會不擅隱藏所想,露出什麼端倪?」劉明一邊指揮弟子分隊各自就位,一邊問王思。「我就覺得奇怪,門人明明偽裝了好一段時間都平安無事,怎麼忽然就被雲宮抓住了?」
「伍師兄是真把自己弄醉了,昏昏沉沉的,就像發熱一樣,那雪鴞也不過是像信鴿一樣稍通靈性的禽類而已,病倒和醉酒是分不出來的。」
王思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
「等等,伍師兄把兩本琴譜當成賠禮送過去了,該不是──」
「伍師兄雖曾傾心於那吳智,可是他心性一向正直,不會是私通敵陣的人。」劉明馬上駁道。「會不會是琴譜裡面不慎夾了門人的報告?」
「我問伍師兄去,防守也不能缺少了他。」
王思安排了弟子在天機閣四周駐防後,趕往聆音居。
「伍師兄,你早上當作賠禮的是什麼曲譜?我那時沒仔細看,該不會──哎,你不是正在休息嗎?怎喝這麼多酒?」
伍慎側臥在榻,神情淒迷,一手軟軟地提著空酒壺,正在一下沒一下朝地上吐著殘酒。
「伍師兄,你給我醒醒!」王思疑心更重,上前扶他起來,拍幾下背脊,讓他把腹中的酒一次吐了個乾淨。「你到底送了什麼譜出去?該不會是夾著門人的報告?」
伍慎吐了酒以後,清醒了一些,揉了揉額頭,疑惑地打手勢道:「沒有夾別的東西,怎麼回事?」
「那譜是什麼譜?」
伍慎咬了咬嘴唇,沒說話,王思催了好幾次,才神色侷促地回應,指是兩首很普通的歸隱曲子:《知足不殆》和《返樸還純》。
「伍師兄,你……你以前都不會與那吳智分享這種勸世的琴曲吧?不都是縱情山水、兒女情長之類的?」
知足不殆──人要知足,才不會遇到危難。
返樸還純──人心惟有復歸自然,才能得享心安。
知足不殆……返樸還純……知返……
這分明是在勸吳智收手!
「師兄,你做什麼?」王思駭然。「你被那個女人迷了嗎!叫她迷途知返?」
「我只是想著,我和她總算是有些交情,要是能私下勸她及早回頭……她那麼聰明,一定看得懂……」伍慎抿著嘴唇打手勢。
「吳智以智仙君自居,心思是聰穎沒錯,但這樣的聰明人作惡多端,你竟然以為能勸她回頭?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兩本譜一送出去,打草驚蛇,就在剛剛斷送了許多調查弟子的性命?五雅堂這下有難了!」
伍慎一愣,下一刻,臉色就刷地白了。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vs4zeBX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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