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他啞著嗓子喊道。
林寒玉收了劍,眉頭蹙起,走上前來。
「他們也就罷了,你為何會深陷幻境至此?」
四周其他門派的人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這話也太不留情面了吧?怎麼說得像看不起他們修為極低,只會拖後腿?
寧茗率先不滿地大喊:「什麼『他們也就罷了』?你一個前輩,說話怎這麼難聽?」
「修為不精,定力不夠,我說錯了麼?」林寒玉冷冷道。
眾人尷尬不已,只有伍慎醒來後聽見這段對話,上前打著手勢溫和地道歉。
大意就是解釋山下碰到的白霧非一般山中瘴氣,是鬼嫁女用鬼氣佈下的迷神瘴,無色無味,伍慎自己沒發現,一彈琴白霧四散開來,大家就都中毒了,是他疏忽,感激前輩出手相救。
「就算你不彈琴音驅散霧氣,他們也遲早會吸到。」林寒玉冷冷地回了一句,又抽出背上另一把劍,不發一言,插在謝鳴淵面前的地上,劍身微微顫動。
是謝鳴淵中了迷神瘴後遺失的越淵劍。
這個動作就像無言的責怪一樣,使謝鳴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跪坐在地上,看著林寒玉淡青衣衫的下擺,正要解釋,喉頭卻發了澀,甫張嘴又把話嚥了回去。
難道要告訴他,因為自己重活一次,與他鬥氣,非要摻和這事,現在又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
難道要告訴他,鬼嫁女變成了他的模樣,自己禁不住情迷意亂?
難道要告訴他,幻境反映出自己內心最深最沉的非份之想?
在眾目睽睽下,在林寒玉面前,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他仿佛又變回了前世討厭的樣子,倉皇、怯懦,深深地垂下頭,顫抖著擠出語句。
「弟子無能……辜負了師尊的期待。」
凌絕峰的門人還好,其他門派的人看見這對師徒之間氣氛如此僵硬,都默默投來好奇的眼光。
「以後莫要大意了。」林寒玉說。
「是,師尊。」
一旁一個其貌不揚的五雅堂男弟子見師徒倆之間的話說完了,探出頭來。
「所以──前輩是凌絕峰的玉川真人、林掌門?前輩深居簡出,從前只聽說一手『心劍』獨步天下,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少年愈說愈興奮,漲紅了臉,又抽出腰側的一桿靈筆,從自己的百納囊中找出紙張,紅著臉,往林寒玉前一送。
劉明笑道:「玉川真人莫怪。這是我師弟司馬辨,他醉心書法,喜歡收集名士的墨跡。他仰慕前輩已久,難得看到前輩下山,想討個……」
「我字不好。」林寒玉無情打斷。
劉明尷尬地頓住,小少年司馬辨縮了縮脖子,伸出去的手遞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小聲再懇求:「前輩……」
謝鳴淵逼著自己鎮定下來,變回那個待人親切、面面俱圓的謝鳴淵,著意替林寒玉打了個圓場:「司馬賢弟不用著急、不用著急。我師尊他只是覺得這荒山野嶺的不好鋪紙書寫。與我們一道的雲宮雪公子失手落在陰兵鬼將手裡了,當務之急是救人。」
「你們靈力的封禁才剛鬆,還沒恢復,如何救?」林寒玉淡淡地問。
「這……」
「我去處理。你們先出山回陰山集等著。山裡的迷神瘴都已經驅散了。」
林寒玉不耐煩多說,交代幾句就御劍而起,向著峽道飛去。
「我們數十人對上陰兵尚且吃力,前輩孤身一人前去……」司馬辨有些憂慮。
王思無奈道:「素聞玉川真人性情冷峻,不喜與他人同行,果真如此。不過他能一劍擊破幻境、盡誅妖邪,這等修為和定力,我輩自愧不如。我們跟著去了,的確是拖後腿。」
劉明忽地意識到了什麼,臉一紅,低聲說:「王師兄,你先整理好衣衫……我們五雅堂可不能失禮丟臉,尤其有那琳琅莊看著……」
王思低頭一看,幾乎羞憤欲死,匆匆撿回衣衫穿戴整齊。
琳琅莊那邊回過神來幸災樂禍,恥笑道:「五雅堂有什麼『雅』可言?剛才大夥兒雖然受迷神瘴操控,但眼睛還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嘖嘖,根本不雅至極,和那些鬼嫁女廝混在一起……」
煉心閣的鳳息言聽他們說得愈來愈難聽,微笑著瞟向他們:「是啊,你們少莊主堂堂男兒,還像三歲黃毛小兒般被橫放在膝上挨打,哭鬧不休,的確不堪入目。」
寧茗羞惱不已,大喊道:「你……甚至連鬼嫁女都看不上你呢!哼!」
謝鳴淵一愣,回憶一下,鳳息言的確沒有被挑作鬼郎君。
鳳息言長得高挑,蜂腰窄背,兩道英氣的長眉入鬢,不論容貌身段,明明也是人中龍鳳,為何鬼嫁女沒挑他,直接把他丟到亂葬崗一角?
他好奇地問鳳息言,對方一揚眉,笑道:「謝賢弟謬讚,我長相哪裡出眾?想必昏倒的模樣頗為狼狽難看,僥倖躲掉了這種『豔福』。」
謝鳴淵大惑不解,後來想想,也許是煉心閣有些家傳的寶物或術法,助他避過了鬼嫁女,就也知趣地沒再追問下去,和眾人回到了陰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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