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玉尋著了師兄的大兒子鳴淵,可是他的小兒子雪痕失蹤,似已兇多吉少,遺孀也在他面前沒了。他來不及解釋,霍玲瓏就在他面前斷了氣。
師兄讓他保護的人,他護不住。
林寒玉心裡疼痛,臉上卻已經麻木了。
哪怕只剩下一個,拼了命也一定要護好。
在梅鎮裡,謝鳴淵說要喝肉湯。
林寒玉忍著生牛肉的血腥熬了湯,可是這小孩子一邊喝一邊哭,是不是不喜歡?以後還是別做了吧。
謝鳴淵又折梅送給他,可他身為師尊要教他不能偷,沒接過來。
小孩子傷心的模樣他看在眼內,可是他一向拙於言辭,實在不懂得出口安慰。
這事一直藏在心深處,後來林寒玉找宋慧,折了她居處的一枝梅枝,趁謝鳴淵不在時,悄悄種在寢殿窗旁的雪地裡。
徒弟會再折一枝紅梅給他嗎?他在腦海裡添了一筆。
徒弟進入門派以後,握住他的手,說他太涼了,要捂一捂熱一熱。
這怎麼和他爹爹一模一樣?
他們真傻,把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捂在手裡,有什麼好處?太親近他,會傷到的。
可是那小小的手和臉頰貼上來,真暖和啊。
他將謝明心的屍骸封印在後山靈潭裡,又到掌門寢殿,把謝明心用過的東西通通掃進儲物的靈器裡,在空間裡擺整齊了,看了又看,最終不捨地用冰封了個密實,仿佛這樣凍住,就能把他師兄的蹤跡永遠留下來。
他將自己的神識導入謝明心的金丹,找出《逆天訣》上卷的內容,拓在神識裡,又把金丹封存在玉川劍的劍柄裡。
這《逆天訣》到底有什麼好,讓修真者個個趨之若鶩?
林寒玉用神識一目十行地讀,一邊分神,提筆在空白的卷冊上落批註。
《逆天訣》為落星島島主霍乾坤飛昇前所著,這位島主端的是個極聰明的人,上窺天道運行之秘,下悟世間萬物之理,寫下了這本秘笈。
出乎林寒玉意料之外,卷名「逆天」,可是秘笈裡竟是先數算天理:天體運行、潮漲潮退、開花結果、萬物相生相剋等等,洋洋灑灑數了一大串。
林寒玉不喜歡無情奪走他師尊性命的「天道」,卻又不得不承認,世間萬物都是天道的傑作,設計得絲絲入扣,分毫不差,有序不紊。
島主霍乾坤又用了很長的篇幅寫天道和生死。
林寒玉又驚又喜:連他活了千萬年也求而不得的答案,難不成這個修真者能解答嗎?他死去的師尊和師兄──還能不能回來?
逆天訣上面寫,天道掌生死,是以人不能擇生,也無法免死。有人生來肢體殘缺,痴痴呆呆,有人生來就身手敏捷,聰明絕頂;有人在母腹裡夭折,也有人得享長命百歲。
「天道不公,是以人皆欲逆天。古已有羿后射日,嫦娥奔月,又有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今田地乾涸,人引河水澆灌;洪水為患,人築堤防之,開河道疏之,皆是逆天之法。吾亦欲逆天而行,勘破生死之律,與一人長相守,故以飛昇為約,各勤加修煉。天道多不公,然仍有其公允。天道酬勤,鍛體可以健壯,學藝可以明理。吾信至誠修煉終可成仙。」
林寒玉不禁寫下批注:「自欺欺人」。
既說天道不公,為什麼又要信天道酬勤?這哪是逆天?
林寒玉匆匆翻到總論最後,卻見霍乾坤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仍舊在天道規則下兜兜轉轉,字裡行間語氣變得疑惑不定。
「吾不曾見成仙者,亦不曾見人死而復生。莫非天道不可逆?然吾又見天道竟有誤:天外有序,卻偶有殞落之星;吾嘗登高山,山有裂谷,積沙成岩,岩中有大魚骨,以此推算,地曾大動,玄冰境冰川盡傾,水漫遍野,無序可尋……」
林寒玉看到這裡,想起玄冰境確曾如裂帛般破開過,點了點頭,隨手批註「誠然如此」。
「吾尋思,星懸九天,冰封萬里,是為不變者。然有千載恆久不變者自變之,換天道之變,方為真正逆天之法。」
林寒玉若有所思,蹙著眉頭,特地把最後這一段抄寫下來。
不變者變之,是為逆天。難道自己把冰封多年的玄冰境搗個粉碎,就能換他師尊師兄活過來?
林寒玉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掐滅了──他師尊臨死讓他不要做無謂的殺孽,玄冰一破,世上很多生靈都會淹死。
他活久了沒什麼時間觀念,忽然記起只分神給謝鳴淵煮了點吃的,不小心把人丟在了偏殿,連忙把他帶來掌門寢殿。小孩好奇地偷看他的批註,他就收起卷軸。
這《逆天訣》他看了總論,後面還有好些術法,慢慢參悟不遲;霍乾坤怎麼看都是個怪人,他寫出來的東西,得自己試過了,確定學了無害,才教他的小徒弟。3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YQKCkkl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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