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物孕育之時愈是久遠，愈有其獨特的脾性。
像熔岩境裡的劫火花，脾氣就像灼熱的岩漿般，來勢洶洶，去也匆匆。
它們至少五年才開一次花，開花時熔岩境必然會有一場大噴發；所有劫火花只同時綻放一個時辰，花一謝，大噴發也會馬上平息，時間半點不差。
而玄冰寒玉恰恰相反。
玄冰境裡不是永晝就是永夜，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冰雪，玄冰寒玉在深處獨自度過了漫長的時光，是最冰冷最堅硬的冰眼，又與最霸道的玄冰焰共生，因此變成人以後，脾氣有多孤僻就多孤僻，只關心他覺得重要的東西，至於其他，在他眼中一概如同過眼雲煙。
他可以活很久，直到天荒地老。有什麼東西足夠長久，值得他回頭一顧，記上一記？
逍遙子看他在入世不久就露出一副厭世的樣子，就帶兩個徒弟到了一處荒山野嶺，教林寒玉學劍打發時間。
林寒玉看著面前的三份劍譜。
「太簡單。」他瞄了一下以術御劍的劍譜，隨手就丟到一旁，翻了翻以氣御劍的，也隨手丟了。「人的氣海太小了，不夠用。」
心劍的劍譜卻只有八個字：「以心御劍，劍隨心動。」
「這個吧。不難學，不過有點意思。」他指了指。
「不不不不難學？」逍遙子驚得下巴幾乎掉下來。「我那位劍痴凌師兄悟性可高了，可也是參悟過才學會的！」
「你拿我來跟那個人比？怎麼比？」林寒玉歪了歪頭。「他被冰砸了，跟筷子一樣，『喀嚓』一聲就沒了。」
「那可是不世出的天才劍修！他還是你師伯，給了你一口心頭血的，就不能留點口德嗎……」
「我在說事實。」林寒玉拿起逍遙子贈他的靈劍，一拋一拋，擲出去，閉上眼睛一動念，就把劍拉了回來。「會了。」
謝明心看得有趣，興高采烈地指著山壁道：「師弟，劈一劈那面山壁──」
「這把靈劍劈下去會斷，若只要弄塌倒是容易。」
「等等──」逍遙子大驚失色，林寒玉的劍卻已經脫手而出。
「叮」的一聲，劍插入石中，也不見林寒玉如何動作，以那柄劍為中心，山壁裂紋愈來愈多，擴展開去──
「開！」林寒玉輕叱一聲，收回劍的同時，山壁轟然坍塌。
「我可真是收了個了不起的徒弟！」逍遙子哭笑不得，拉著兩人躲避落石。「我窮，買不起頂尖的靈劍送你，委屈你了。」
接近百年的時間，林寒玉跟著他的師尊和師兄踏過了許多地方，有時是歷練，有時只是漫無目的地亂逛。
逍遙子愛在田野山間悠然吹著一管市集裡隨便買的劣質笛子，吹得不成曲調，可他就愛吹，笑吟吟地欣賞一會風景，又觀望一會兩個徒弟切磋。
「人活一輩子，最要緊的就是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千萬別學我凌師兄那麼笨，大半輩子都纏著一個人，還為了那個人拼命。」逍遙子用笛子戳了戳兩個徒弟的臉。「這拼命，一點都不聰明。」
「可是我會為了師兄拼命的。」林寒玉忽然說。
「傻師弟，什麼拼命不拼命的？」謝明心燦然一笑。「師弟一身修為早比師尊和我高了，隨時都可以出師了，怎會需要拼命？」
「你個忤逆的大徒弟，敢說為師修為不及小徒弟了？」逍遙子一笛子敲謝明心的腦袋。「我讓他跟你我一樣學術劍，哪怕不隨我們，學氣劍也好啊，他偏偏走了和我凌師兄一模一樣的路。」
他又敲林寒玉的腦袋：「你一塊傻傻笨笨的石頭，懂得什麼是心嗎？一個天生情竅不通的人修習以心御劍，我才擔心。這就像河流閉塞，焉有不疏導，反而多築幾道堤之理？」
「師尊別罵師弟是笨石頭。他可是玄冰寒玉，比我們聰明多了。」謝明心摸著腦袋，好脾氣地陪笑。「我也會一直好好照顧師弟的，師尊別擔心。」
逍遙子罵罵咧咧：「就你偏心他，他也偏心你。謝明心我跟你說，你保護好他，別跟任何人提起你師弟的出身，千萬別說漏嘴害他被歹人盯上。林石頭你也是，你修為高，多護著你師兄一點。」
林寒玉默默地點頭，謝明心也笑著應下了：「曉得了曉得了──師尊嘮叨過好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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