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怎可能有錯？」劉明不信。「何況，聽副堂主說，伍師兄你的問心功力已經直追當年的方堂主了，絕對不可能出什麼差錯。」
伍慎再思量一會，把那張寫著「問心無愧」的紙放回几案上，研了墨，提筆添了三字。
字如其人，墨跡溫潤，筆畫連綿不斷，有如涓涓流水，字裡行間的語氣卻不容置疑。
「問心無愧天地乎」？
其餘三人猶豫一下，也點了點頭，留下那一張紙，鎮在几案上，讓司馬辨搬到伍慎處暫住。
翌日四人再去看，只見那紙上又添了瘦勁有力的幾個字。
「僅三問心無愧天地乎」？
四人皆是一怔。
劉明低喝了聲：「好！」
「好一個林寒玉，想不到他一介劍修也敢與我們五雅堂文鬥！先給副堂主出了那樣的一道謎題，然後現在看伍師兄添三字，他只添二字，就反將伍師兄一軍！」
「『僅三問心』──」王思看著新添上去的字，皺起眉頭。「他嫌問心次數太少？」
伍慎看著紙上的字，輕輕搖頭，表示難以再添字與他鬥了，卻被王思攔住了。
「可以的，我來。」
他提筆，在那一句前再添字，又在一旁寫下「對下聯」三個小字。
「一人身正僅三問心無愧天地乎」？
伍慎持身正直，只問三次也足夠了；林寒玉若是光明正大，就算只有三回問心，又有何懼？
林寒玉坐在司馬辨住處的橫樑上，膝上堆了好幾卷「天機閣」拿來的書冊，手裡還拿著一本，隔著隱身的禁制，漫不經心地瞧了瞧下面的動靜。
「這個王思文思敏捷，不錯。之前分神去天機閣，看五雅堂弟子去找書，一說書名，這王思就能在浩瀚書海中直接找出來，怪不得許墨生讓他管理天機閣。凌絕峰上南斗也管書閣，可那書閣大小只是這裡的一小半，他每次還得翻著目錄查找很久。」
從他懷裡鑽出個小小人兒來，笑道：「南斗長老年紀大才修真嘛，很不容易了，哪像王思年紀輕記性好？」
那小人兒正是謝鳴淵。他修為不及林寒玉，無法在五雅堂中神出鬼沒，就讓林寒玉施了法，把他縮成巴掌大小，藏在懷裡。
林寒玉似乎很是喜愛小小的東西，施法後，把他托在手掌上瞧了又瞧，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地輕輕戳著徒弟小小的臉。
「師尊喜歡？」謝鳴淵那時七分幸福，三分暗笑，愣是沒躲他的手指。
「只是──只是看著順眼而已。」林寒玉一時語塞，在幾經追問下，才不情不願地承認。「小小的，有點像玄冰魄，暖暖的軟軟的，有點像豆腐，又不會像澄心燈的三味真火火苗那樣怕我。」
謝鳴淵瞧著林寒玉窘態，心裡噗通直跳，忍不住抱著他的手指，輕輕地親了一下：「師尊這樣子真好看。」
林寒玉感覺到手指上傳來一點點溫熱的感覺，不禁一愣。
「你做什麼？」
為什麼這謝鳴淵跟他爹謝明心一樣，做什麼不好，偏要接近一塊又硬又冷的白石頭？
謝鳴淵見林寒玉神色困惑，見好就收，笑著縮了手：「沒事，徒兒鬧著玩呢。」
此時，林寒玉待四君子留字離開後，從橫樑落到地上，去看那字。
謝鳴淵從他懷裡探出頭來，驚呼道：「這個上聯太難了吧！有兩重意思，一是自言身正，一是反詰師尊，這要怎麼對？」
林寒玉只是輕輕一抬下巴，道：「五雅堂的人都這樣，喜歡咬文嚼字，終日以才學辯駁。這四人心性很不錯，可惜心思還是簡單了些。」
「他們的心思叫簡單，那、那徒兒豈不是痴痴呆呆？」
「差不多就是這樣。」林寒玉的話半點餘地都不留。
「那師尊你為什麼還要留著徒兒啊……」謝鳴淵不禁沮喪地耷拉著腦袋。「徒弟千般不好萬般差劣，師尊是不是只是看在我爹分上才留著我的……」
「胡鬧。」林寒玉不悅地輕斥道。「我不是早在玄冰境說過了？沒人能強迫我做什麼。」
「那……師尊是因為喜歡，所以讓我陪在身邊嗎？」
「你問題真多。」林寒玉不打算和他糾纏，一把將他放到几案上，磨了墨，沒有絲毫猶豫，疾書了十三字的下聯，還加了橫批，墨跡未乾，就一把撈起在一旁嘴不合攏的謝鳴淵，飄然而去。「去天機閣看書去。」
伍慎、王思、劉明、司馬辨四人第三天再看，不禁為之絕倒。
清濁自知
眾 一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0Le2UvM7
生 人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CR5KLmSh
心 身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iUlfleU1
偏 正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e130AWbX
縱 僅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3IVEIWVw
一 三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CBbKI4PN
妄 問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hC8j4bEW
言 心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EIjYryny
有 無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W07lLFxO
違 愧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vDCVyEgJ
善 天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pqXXOekg
惡 地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EQHJ5Axw
矣 乎
「當真對得一手好對聯！」王思讚道。「下聯和橫批不僅工整巧妙，更難得的是句句在理，教人反駁不得。」
劉明也訝異道：「這林寒玉的口氣好生狂狷。」
伍慎和王思質疑他是否清白正直，他反過來質疑眾生心偏，憑什麼定他的罪。
伍慎只是說己身持正，他卻敢自言超越芸芸眾生，不曾有半句違背善惡的誑語！
上聯語帶雙關，下聯偏還語帶第三重機鋒，暗斥當年善惡台的公審是心偏妄言所致。
千夫所指又如何？伍慎既能說問心無愧，那他也能說清濁自知！
「所以我、我一直不太相信他會做出那些事……師兄們看看，字裡行間這般氣魄……假裝得來嗎？」司馬辨興奮得漲紅了臉。「玉川真人敢這樣說，當年之事是不是另有內情？」
劉明不可置信地道：「他覺得善惡台公審不公？人證物證俱在，上千對眼睛看清楚聽明白的，怎會錯判？」
伍慎默默盯著那副對聯，眉頭愈蹙愈緊，對三人伸出四根手指。
「還有第四重意思？」
三人吃了一驚，只見伍慎望了望清風居方向，再點了點「妄言」二字。
他們都聰穎過人，登時也明白了，驚得面面相覷。
結合五雅堂發生的事，六月飛霜，白衣人影，清風居留名之謎，再加上這樣的一番文字較量……
不僅是沉冤待雪的無聲吶喊，也不僅是對當年問心的質疑。
林寒玉在控告許墨生，控告他當年作的是偽證。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DfhvmU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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