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我從不後悔、卻帶來苦難的知識。」艾爾帕瞪了他一眼道:「你不需要知道就是了,格羅德,只需緊記,凡世上有些事情若果摻和進去,一輩子都不能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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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知道。」格羅德點點頭,站起身來,朝艾爾帕舉起牛皮袋子道別說:「感謝你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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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想起那袋口味濃郁的葡萄紅,但早就喝光了。牛皮袋子中不知從哪裏盛來的廉價酒,淡而無味,只能湊合着喝。沼澤地的霧氣吹散,長草卻像帶刺的陷阱,若果不小心踩進去可能就會掉進泥濘,鬱悶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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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沿着大路,水漥地的村莊也比草原上更稀疏。格羅德起初吃上一道烤秧雞,稍微對此地改觀,沒想到兩星期不到,便要開始懷念牠的味道。廉價得像泥水的酒、大半天都在濃霧裏前進,三不五時就下雨,為什麼有人會想住在這種鬼地方?格羅德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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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吉牙尼見他沒理會阿絲蘭發的牢騷,靠近過來,跨坐到策馬的位置旁,輕輕地問:「在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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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有點後悔答應艾爾帕探親來着。」格羅德悻悻地說,一隻手把持着韁繩,另一隻手還被固定在木板中,納悶得行。他抽出腰間的酒袋子來,遞到吉牙尼面前,問:「要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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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還是答應了,格羅德大人,這很像你。」吉牙尼像是沒絲毫猶豫,接過酒袋,純熟地拔開塞子,乾了一大口,舒了口氣說:「我還喝不慣東方的酒,這草青味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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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喝不慣草原的馬奶酒,還有岩鹽酒。但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我就不抱怨了。」格羅德淡淡地說,又問:「像我?什麼地方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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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蘭吵着要買一套鎖子甲的時候,你嘴裏拒絕,卻又找了個機會買給她。」吉牙尼微笑,低聲說:「我看着攤子裏的牛骨梳不放時,也被你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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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原上留着長長頭髮,肯定很不方便吧。」格羅德推搪過去說:「而且那瘋丫頭做事這麼魯莽,不帶件甲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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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的是,你能看穿人們的所求,格羅德大人,而且你一旦答允,你會盡力為他們做到那些事。」吉牙尼淡淡地說:「你和艾爾帕大人就像草原上的安答,講的是納蘭人口中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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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過的,不見得每一件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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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想起了諾文。騎士天真以為是個兩全其美的想法,卻送了他去死。他又想起小鳩,在那無情的草原小鎮,屍體懸掛於木竿上,栗色長髮隨風飄蕩。還有卡珊,他的光紋,騎士為她拔劍,卻無法拯救墮入深淵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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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你不做,就一件好事都沒有。」吉牙尼罕有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搭上他的肩膊說:「不應因為挫敗,就放棄去做我們認為是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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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錯這種事,是說給小孩子聽的。」格羅德悻悻地說,回頭看了一眼倒頭大睡的阿絲蘭,又道:「有些人命是我沒法救的,有些承諾我答允了也沒能做到,然而這些不見得是對的事。我救過惡人的性命,我許下過無法兌現的諾言。事實是,能改變命運這種想法實在太過高傲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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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了我的性命,對我來說,這就夠了,格羅德大人。沒人會怪責你是否能救每一個人,你改變了我的命運,還有阿絲蘭小姐。」吉牙尼撥弄耳後的髮,低下頭說:「畢竟在這世上我們只能盡力生存着,我的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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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吉牙尼。」格羅德搖搖頭說:「你本打算救出黃毛頭,因而受傷,我無法忍受你因這個決定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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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力在做你認為對的事。」吉牙尼輕輕點頭,閉上眼睛說:「就是我起初說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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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長長的睫毛在霧氣中凝結起小水珠,透徹得像晶瑩的晧石,騎士看得入神。她的側臉像草原上一幅美好景致,漆黑如夜的少女,卻有看穿生死的睿智。水珠凝露似星辰,她的臉卻是黑夜中一輪明月,白晳得像北洋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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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嗅起來像羊乳的甜香,夾雜着清爽禾稈的氣息,彷彿是這鬱悶沼澤裏唯一好聞的氣味。騎士不期然靠得更近,吉牙尼依舊閉上了眼睛,像察覺不到他的氣息一樣,但格羅德知道,她那能看到百步外一隻燕子的眼眸,也許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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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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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蘭一把拍在他的肩膊上,還沒完全康復的傷傳來一陣劇痛,格羅德差點就罵出來。黃毛頭卻沒有半點歉意,大喇喇地問:「你和草原女人在談什麼有趣事?也告訴阿絲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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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你剛剛跟着我時候的糗事。」格羅德好裏沒好氣地說:「你這害怕閃電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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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好狡猾!」阿絲蘭鼓起腮子道:「我也要聽草原女人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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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牙尼這麼乖,哪有什麼糗事。」格羅德悻悻地說:「你的可就多了,我們要不要說你第一次移形換影嚇哭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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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最近一直在欺負阿絲蘭!」阿絲蘭不滿地說:「我不管,我要聽草原女人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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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教你半劍技,三個月都學不好。」格羅德回頭罵道:「你再碰我受傷的手,我打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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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阿絲蘭小姐,你想聽我小時候的糗事嗎。」這時,吉牙尼牽起阿絲蘭的手,呼呼地笑說:「我在八歲的時候還不會騎馬,對草原的孩子來說,大概是晚得很,就像豚人六歲還學不懂走路一樣,被我的兄弟取笑了很久。」2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Aejs1s6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