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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在拐個彎的樹林後，把這人幹掉麼？格羅德心裏問自己，但瓊丹博什麼也沒做過，至少騎士現在還沒注意到。但當一切發生的時候就太遲了，難道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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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騎在馬背，凝望瓊丹博的背影，手放於葬送者上。無數次，他都勸喻自己，出手就是現在了，若到了那座橋，說不定不再有機會。但他腦海裏又有無數聲音說，等等，你不是騎士麼？你不是曾將人命看得比一切更重麼？不，他不是騎士了，而在草原上，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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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格羅德無法就這樣下手。眼前這人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學者，即使他身上帶着危險的氣味，但這也僅僅是騎士的直覺罷？若然他下手，和濫殺無辜的惡人有何分別？難道任何人站在面前，他看不順眼就要殺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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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些理由不足以讓他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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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瓊丹博那個眼神顯然是在挑戰他的底線，也不行。他還沒墮落到那個地步，格羅德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守護性命而拔劍，不是奪取，除了諸神，大概沒人能定奪他人生死——除非是為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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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騎士早已不知他為何仍糾結這些事，他的雙手沾滿鮮血，無論是帶罪抑或無辜之人。那些他從來沒法救回來的性命，血債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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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是拔劍的時候，何時不是？他真的知道麼？格羅德因為手中無堅不摧的葬送者，變得狂妄自大了麼？他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參透這些事——就因為他和女神定下契約，能掌控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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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什麼也不是，也沒有掌握住什麼，他只是一介凡夫，不過被稱為鏽鐵騎士，但仍沒有改變他的身份。他盡力了？還是沒有？他到底在為着什麼而戰？他真的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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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大人，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吉牙妮的聲音溫柔似水，策騎到他身邊，輕聲問：「就像過往旅途的啟示，你的神是不是對你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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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抬頭，吉牙妮漆黑的雙眸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不知為何，草原少女有時帶着一種睿智，以致他在夢中看見那些似有還無的啟示時，偶爾會和她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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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牙妮看懂了他的表情，騎士忽然的詭異、靜默、不安與偶然泄露的殺意，也許都被少女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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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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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迴避少女的問題，但默認了她的假設。他不想回憶腦海裏的幻境，也不覺得應該與人分享。難道他們微不足道的思緒，能改變任何事？不，任誰站在那巨大的陰影面前，都只會剩下明瞭自身渺小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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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以往一切都嚴重，對吧？」吉牙妮輕說，仿若輕描淡寫。格羅德皺起眉，疑惑地抬頭，他明明什麼都沒說，但少女懂了。難道他這般好懂？不，格羅德確信不是，他在草原上，一直獨行，若然容易被看穿，他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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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與你同行的，無論是要到哪裏。」草原少女語調平淡，輕柔得像卡洛文尼的春風。格羅德意識到，快又一年了，他們同行整整四年，吉牙妮沒半點怨言，從來只是默默跟隨。也許她亦不算是少女，而是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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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能總是把眼前成熟的女人，當成一個少女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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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蘭也是，雖然她不太會表達，但她是個會一直守護在你旁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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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牙妮罕有地凝望他的雙眼，像要看穿他的靈魂。格羅德在漆黑裏看見自己的倒映，對，他在害怕什麼？既然有些事無法改變，那他應該着眼那些自己能改變的事罷，即使渺小無比。就算是為了身旁相信他的人也好，他不該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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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戰鬥，即使是最後一次，我們也會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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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牙妮的說話來到嘴邊，格羅德卻是微微一笑，打斷女人說：「不要開口閉口都是終結，我還沒老到急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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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最後一個，我大概也是凡世次末想你死掉的人吧？」吉牙妮稍稍不滿地說：「而且格羅德大人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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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剛剛好，對吧？」格羅德嘿嘿一笑，心情好了不少。眼前的女人臉上俏紅，微微點頭。騎士坐直身子，淡然地說：「我們都一起旅行這麼久了，你大概也該改改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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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大人不好嗎？」吉牙妮愣然，問：「那……聖騎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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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就好，格羅德。」格羅德咧嘴一笑，吉牙妮卻是將頭別了過去，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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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該死的，他才剛以為自己懂了這女人一點兒，但結果沒有，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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