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盤碰撞聲就像刀劍交加一樣刺耳,格羅德晃着琉璃杯子打量宴席中的騎士。銀餐具在燈影之下揮舞,映照烤牛肉的血光。山地的蒸餾葡萄酒有時被稱為假流金,圖有其外表,飲起來卻像缺乏層次的烈酒,凝露沿着透明的杯面流淌,像滴沒顏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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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汁濃郁的燉烤羊羔四肢敞開,像個被開膛破肚的人,內臟從中順着鮮血流出,騎士定睛一看,卻只發現被酒紅醬汁煮得熟透、散發香氣的蔬菜,小洋蔥、甘筍、萵苣、香芹……聞起來帶着陰謀的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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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點燃了城鎮,使周遭看起來像個焚燒的廢墟。莫爾扎人拿着銀刀,暢談甚歡,一邊屠殺餐盤中手無寸鐵的良民,然後將他們的肉送進嘴裏,骨頭吐出來,丟給腳邊的狗,再為彼此的爛笑話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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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作為席上客,坐於巴隆斯軍閥身側。列席的還有阿絲蘭與吉牙妮,在長桌末端。黃毛頭一點都不擔憂地大口吃肉,悠然自得與獵犬分享她的盤中餐,成為了宴席中最慷慨的一方豪強。獵犬們俯首稱臣,她卻是隨手又從經過的僕人盤中搶來最好的部位,以致他們繞得遠遠的,以免好肉都被拿去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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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牙妮偶然會和騎士交換眼色,喚來僕人上菜,又遠遠地阻止他們,不要為阿絲蘭添酒。若果不是草原少女看着,阿絲蘭大概早就醉酒鬧事,拿着長劍跳上酒席,說要單挑幾個騎士。饒是如此,纏繞在席間的氣氛依然讓他完全放不下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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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坐了三十多人,不包括樂隊和詩人,顯然這小小一座夏宮還是建造了和北洋領主一樣大的廳堂,以招待來客。也許巴隆斯軍閥在此地過得滋潤,至於錢從何來,格羅德一概不想知道,銅臭意味着麻煩,總是能惹來一群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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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德斯.馮.巴隆斯長了一張方正的面孔,臉色紅潤。他大笑起來豪邁,嘴邊兩條粗大的鬍子像把反曲弓掛在臉上,延伸到鬢角,頭上褐髮濃密,雙眼炯炯有神。他向騎士敬酒,格羅德端起杯子,擠出笑容來聽他暢談兩年前的「雷霆檻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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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草原汗能搞出什麼事情來?所有人都這麼想,但我告訴這些人,他們他媽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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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德斯用力把杯子置在案上,幸好杯中的酒已被喝光,否則肯定灑得四處都是。巴隆斯夫人苦笑着啜了一小口酒,彷彿在暗中祈禱,讓這場宴會快點結束。格羅德難得找到知音,他陪笑回敬軍閥一杯,忽然想起快十年前的天火夜宴,也是一樣的情景,只不過騎士這次坐在他們敵人的城堡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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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錯了!」塔德斯鼓起一口氣,對宴會裏所有人吼着說。這時騎士們舉起琉璃杯,朝他致敬。侍女以蒸餾酒斟滿他的銀杯,於是塔德斯又端起杯子說:「諾丁哈萊錯了、法蘭迪錯了,所有的混蛋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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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三個,然後三十個,就似嗅到了腐肉的鬣狗,一路殺進卡洛文尼,消息傳到我門前的時候,汗國軍隊已經把水沼地幾個窮村莊都燒成了白地,只有諸神知道汗國人把那些窮鄉僻壤燒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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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呵呵大笑,但格羅德看出吉牙妮在強顏歡笑,卡兒雖然遠在大陸西方,相隔了整整四大汗國及一個古丁平原,但她聽到這些故事,恐怕也會感受到莫爾扎人如何看待草原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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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德斯此時站立起來,大喝一口酒,指着一位身穿白袍的騎士說:「敬我的白銀近衛——侏文迪.馮.漢卡!二十名草原騎兵都搶不了他手中的旗子,還斬殺了一位大汗,讓他像狗一樣在地上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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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不會求饒。」吉牙妮眼神一冷,喃喃地道。格羅德瞥了她一眼,幸好聲音很小,沒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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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蘭卻感到氣氛熱烈,忽然也站立起來,吼道:「敬我的師傅,鏽鐵騎士——格羅德.迪阿士!能在二百名草原騎兵眼皮子底下殺了他們的老大,還搶了他們的草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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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應該感受到語帶相關,為何這一章節叫「深淵的騎士」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