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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我們到山腳了！」阿絲蘭騎乘着白馬，在旁對他說：「從黑黑的洞裏出來了以後，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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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環顧四周，看到被雜泥、斷枝和碎石掩埋的森林。但恍如災難般的景象，和剛才他看見的一切比起來，又彷彿微不足道，他甚至無法形容心底裏的巨大落差，一直往下沉，就像看見了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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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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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牙妮的聲音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傳來，騎士的心臟跳動了一下，他差點又墮入那陰影裏。不，他不能再回想幻境的任何事了，那不是以往女神顯示給他的任何幻象，不是未來，也不是過去，甚至不是任何命運的歧路，只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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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格羅德回答。他感到汗水從額角滑下，寒風帶走他皮膚上絲絲溫暖。真見鬼，他暗忖，心臟越跳越快，像經歷過瀕死一樣。他差點就忍不住胃裏的翻騰，想在雷帕特背上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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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裏，只有最高大的樹幸存下來——一些帶板根的巨木，但身體也被掩埋過半。泥石混和着未溶解的巨大冰塊，彷彿利刃一樣把森林切割，又似灰白之血從山上流淌而下，覆蓋了大半壁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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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過去，整個比城市還大的山谷都被波及。除了他們現在所處的山脊之外，似乎已沒有其他上山的路。格羅德心中慶幸能保住馬匹，但他沒有太大實感，仍感覺自己有半邊靈魂在虛幻裏，竟對眼前的災難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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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崩塌過的山很危險，我們還是快走，免得夜長夢多。」格羅德沉聲道：「加快腳步，但不能讓馬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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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神奇。」一直沉默的瓊丹博此時才開口說話，但聽他的語調，似乎也沒多驚訝。他平淡地說：「我以為神巫早就全消失了，就在半神末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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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都不奇怪你到底修讀過多少學問了？」格羅德悻悻地說：「七罪族、狂戰士、神巫……難道你們在橋上都研究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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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蹟，一個個的奇蹟印證我所讀的一切不是妄想。」瓊丹博淡淡一笑，說：「當然，有人比我務實得多，去研究攻城器械、鍊石化金，畢竟在列國宮廷謀得一官半職，享榮華富貴，是平庸又踏實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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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和你談那些毛絨絨的猴子是什麼回事。」格羅德瞇起眼睛，他想起一個讓他厭惡的人，但他不願妄自判斷，便談起其他事情：「既然你來過，你大概知道猴子不會盯着人看不走，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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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會，林獴也不會——若果你是在指那些動物。」瓊丹博饒有興味地道：「但牠們亦對人沒什麼警惕，尤其是甚少有人深入影子林。這裏平靜得很，大型獵獸都有牠們的領地，不過，牠們似乎都畏懼着什麼，沒靠近我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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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猴子會盯着我們看？」格羅德對於這回答並不滿意，若果猛獸都怕了，那更小的動物為何會靠近他們？然而這樣問下去，騎士也知道不會有什麼結果。如果此人有意隱瞞，他不會回答，若然與他無關，問他亦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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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我研究的領域不是樹上的動物。」瓊丹博嘆了一口氣，道：「但若果你是問七罪族的事，我會很樂意回答的，畢竟我花了好幾年，就在追逐他們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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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七罪族，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倒是說說看。」格羅德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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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曾在聖路斯山，讀過許多神話與諸神話語的經典，包括了《十二神聖典》。雖然幾乎都是英雄、修士與他們的後代所寫，但他從來沒有看過什麼七罪族。他感到疑惑，這似乎和雙月女神在幻境中和他提過的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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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們確確實實問過他，是否要拯救擁有七神詛咒與七種腐敗之血的凡人，難道和這遠古七罪族有關？他倒是聽過什麼是「七神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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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罪族，就是七個曾被諸神眷顧，但在神域戰爭中倒向混沌的種族。」瓊丹博侃侃而談：「他們不是凡人，各擁有一種祝福。在背叛同時，身上的祝福變成了詛咒，這就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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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些是什麼族，又是什麼罪？」格羅德問。他沒刻意壓低聲音，因為他知道吉牙妮或許能聽出一些他沒注意到的事，而阿絲蘭……就是阿絲蘭，她聽不懂，在旁邊哼着騎士常唱的莫爾扎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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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的歌，格羅德暗忖，黃毛頭大概不會猜到，歌是一位莫爾扎農舍少女唱給他聽，她平常為母牛擠奶，身材也好得像奶牛。少女為了哄格羅德入睡，唱起歌，那雙山峰般的龐然巨物，就在他眼前晃啊晃啊，讓騎士實在懷疑，到底是哪一事物讓他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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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客，受月神與歧路庇護的眷族；紅眼族，由戰神和復仇女神庇佑的種族；海妖，被月神和智慧眷顧的族裔；天環人，受王者庇佑的種族。」瓊丹博悠悠地說：「冥族，被死神守護的族群；銅骨，由創造神所造。而最後的燃血，則是太陽神看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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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此時才察覺，他在許多神話與傳說裏聽過這些名字，但他們真的存在麼？默客，聽說以明淨雙眼向諸神交換窺探未來的能力，結果卻讓他們墮落成醉生夢死的種族。海妖，以哀怨之歌纏繞伊登南海，甚至有整片大地以他們的名字命名，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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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覺得這些都是真的？」格羅德問，他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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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古老的文字中讀到了這些事，是事實抑或虛幻，不是由我來判斷的。」瓊丹博微微一笑，說：「你知道米提拉時代的大遷徙，對吧？北洋人所知的，恐怕只有凡人曾經記錄下的一半，其餘的另一半都在東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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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看過了這些書，然後在現實尋找線索，推敲他們的真實性，對嗎？」格羅德彷彿嘲笑一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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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已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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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丹博饒有興味地遙看阿絲蘭的背影。格羅德警惕地盯了他一眼，希望他能看懂其中意味。然而，瓊丹博沒有理會他，在馱馬背上搖搖晃晃，似樂得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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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這行人裏的外來者，憑什麼如此淡定？格羅德不知道，但他清楚的是——這人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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