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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老是和動物打架，都打得有點厭了，鱷魚還有阿絲蘭，阿絲蘭算是半頭猛獸，但比獅子恐怖得多了，鱷魚也是，那傢伙可是一尾巴就拍飛了房子，騎士暗忖，乘着雄獅撲起，矮身躲了開去，飛快一劍掠過牠的脖子，鮮血泉湧而出，但獅子沒有倒下，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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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面對着命運派來的終結，牠不願意妥協，不是今天，不是現在。即使掙扎，仍不願意讓自己的道路結束在這裏。沒錯，這個是他，格羅德在這兒第一次殺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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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奴隸瑟縮在樹下，僱傭兵上前查看他們的傷勢。格羅德輕嘆了口氣，比回憶中輕鬆得多，十年與各種人和動物廝殺的經驗，終歸不是聖騎士時期的他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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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獅猛撲過來，但迅捷大不如前，沉重身軀發出垂死的咆哮，如一團影子籠罩而下。格羅德沒打算躲避，迎面而上，巨爪拍在他背後的板甲上，但他硬是吃下來了，心裏暗忖，抱歉了，夥計，就怪這劍不夠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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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持劍，劍尖從下顎刺穿獅子的腦袋。站立起來被騎士還高的巨獸掙扎幾下，格羅德躲過噴濺出來的血，獅子轟然倒在一旁。奴隸們以看着邪靈的眼神看着他，唷，他記得很清楚，畢竟鏽鐵騎士的草原傳說，就是從這裏傳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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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太偉大了！」一個穿着絲綢長袍的沙民從駱駝背下來，他本來早就做好了丟下護衛和奴隸逃跑的打算，現在卻是笑臉迎人，似個生意人一樣，朝格羅德做了個擺手禮，神情浮誇地說：「沙民的三真主保佑！你永遠不知道在獅口裏會碰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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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獅口，沙民的短語和箴言，十年了，他大概還是不會懂。隨便罷，這人就是奴隸販子。他一臉尖刀般的鬍子，末端還微微勾起，像柄匕首。他抓住騎士的手一個勁地道謝，格羅德只得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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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命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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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隸販忽然問。格羅德愣了一下，對這句他無比熟悉的話感到一陣惘然。不，沙民這句話的意思，不是在問他性命的價格，而是在問，他救下那些性命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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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格羅德還沒記起自己當初怎麼回答的時候，奴隸商人朝護衛擺擺手，士兵用長矛刺向在樹下奄奄一息的奴隸。他驚愕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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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胸口被抓傷、嚴重失血的奴隸，他瘦削無比，大概和格羅德差不多年紀。他躲開刺向他的長矛，在地上連爬帶滾，想要逃走，但沙民罵了一句：「不願乖乖受死的狗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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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長矛還是從背後刺穿了奴隸的心臟，他彷彿哀求地向格羅德伸出手，凝在半空，卻很快無力地垂倒一旁。他的眼神裏殘留着不甘，不相信自己的道路就要在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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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在草原上十年了，他無數次想起眼前這一幕。他好不容易救回了這些人的性命……是的，現在看起來如此簡單，但當初他為了殺死那頭獅子——殺死那個曾經的自己，用上吃奶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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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瞬間，他們就死在自己面前了，被其他格羅德救的人所殺。他們該死麼？不，不該，但若果放他們自由，也活不下去。這麼重的傷，就算有醫師在旁，亦難逃魔格納邪靈的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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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自由，自由是如此可悲，但沒權力去選擇自己最後的道路，難道就不可悲？格羅德瞇起眼睛，他不懂，為什麼女神要讓他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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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抱歉讓你看到他們醜陋的掙扎。」奴隸販子陪笑着，從錢包掏出幾塊吠陀的銀立方，上方鑄着他們的千面雙子神。他說：「這樣夠不夠？他們的賤命就只值那幾個錢了，救回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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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命何價？」騎士沒有收下，卻是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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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隸商人皺起眉頭，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又揚起眉頭，彷彿只把格羅德當成聽不懂通用語的北洋人，往他手裏放下幾塊銀立方，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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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就是「汝命何價」的由來。這句通用語本是在問他救回那些性命，該收取什麼報酬，但他在此情此景，聽在耳裏，就只餘下他心裏最後的意思——你的命值什麼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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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往後問每個人「汝命何價」，不是想他們開出價錢。他企圖想透這個問題，但處於生死之間的人都會開出價格，久而久之，他麻木了，「錢」明明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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