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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帕魯斯引領他們回到橋面，兩位月神的臉龐把雪山映照得一片迷炫，在霧海裏忽明忽暗。神域之輝沒讓夜太深，格羅德能看清皎潔星空。這時，阿絲蘭跑到橋邊，弓身靠在半身高的圍牆上，忽然對着底下喊：「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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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好！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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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迴盪於橋間的峽谷，格羅德感到背後一涼，連忙跑過去制止她。騎士走到圍牆邊，不經意地往下瞥了一眼，僅僅一眼，那片無盡的漆黑佔據了他的視野，他頓時感到頭暈轉向，腳步不穩，就要往石地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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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蘭大手一拉，抓住了他，咧嘴笑道：「師傅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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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高個狗屁，我是吃太飽。」格羅德悻悻地說。他閉目養神，好不容易找回方向感。奇怪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向圍牆邊看了一眼，卻不敢再往下看。他畏高？不，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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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狗屁不小的山裏走一個多月了，諸神見證，多高他都見過，更不用說以往他活在聖路斯山的時光……他怎麼了？格羅德手放在圍牆上，想再往下看一眼，但他的身體不容許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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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心裏忽然住了另一個人，他不願意往下看，但沒有告訴他原因。格羅德強迫他妥協，用力想往前走，但腿沒有聽話，他舉步維艱。真他媽見鬼，這是什麼情況？他身上的毛髮都豎了起來，看着遙遠處的一片夜空與雲霧，但眼睛偏偏不能向下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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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發現自己無法再凝望深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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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又是一陣昏厥，冷汗直冒，直至吉牙妮也跑過來，扶住他另一隻手。格羅德站穩腳步，他想不明白，是因為女神給他的幻境麼？他為何不願再窺探那片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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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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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吉牙妮到橋上大半天，第一句和他說的話，遙遠而深邃，模糊得很。格羅德此時才察覺自己耳鳴了，他好一段時間什麼都沒聽見，包括修帕魯斯的問候，甚至連橋上經過的生徒，都察覺到他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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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格羅德擺擺手，陪笑說：「肯定是剛才吃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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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和我們的醫師說。」修帕魯斯輕輕一揖，微笑道：「他們的胃藥和甜夢煙草都相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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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賭，這裏的人不是平常吃太撐，就是晚上睡不好。」格羅德強作輕鬆地笑說：「我們在草原上也有幫助睡眠的東西，叫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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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抵達房間，格羅德心裏都在思考剛才的事，但他不能讓擔憂蔓延開去。沒錯，他心裏的事，只能自己解決，他知道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差點吞噬了他，但這真的是他無法凝望深淵的緣故麼？他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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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們被安排到不同的房間，而且床不錯，還有自己的梳洗室。學士大概簡述了淋浴喉管的用法，他說，水流淌在大橋每一處，從溫泉引來，讓橋上的高塔變得暖和，同時也能用於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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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感覺奇特，但他的心思不在這兒。乘着少女們進房，他叫住修帕魯斯，靠到他身邊，輕聲問：「你說的，咳咳，甜夢煙草，明天能不能幫我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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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安排。」修帕魯斯眉頭一揚，對他表現出耐人尋味的一笑，格羅德亦以笑回報。該死的，這傢伙看起來就像城裏的流氓藥頭，騎士暗忖，他聽過好幾種甜夢煙草藥方，有些是迷煙，另一些卻能讓人沉入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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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裏找的麻煩，說不定只能在夢裏解決，格羅德對自己說，也是時候看看這批煙有多純了，說不定他還能在夢裏主動找女神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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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是後話，格羅德享受了前所未見的熱水淋浴，只要拉動天花垂下的鏈子，管道就會灑下溫水，鬆開手又會被導流的管道裝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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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不用理會這是神代技術還是巫術，總之拿着肥皂，連指甲縫也好好洗了一遍。但身上的氣味讓他不慣，聞起來像個被香火纏繞的教士，格羅德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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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癱倒在床上，長長舒了口氣。床鬆軟得讓他背上都疼痛起來，實在不慣，但他亦不願起來了。忽然敲門聲響起，格羅德心裏一陣躁動，他不願在此時被打擾。說不定是學士帶着煙草回來了？那麼快？難道他真的是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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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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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坐起身，披上乾淨的潔白外袍，擠出一副沒被打擾的神情推開門，門外的人卻甚是矮小。騎士微微低頭，只見草原少女濕潤的黑髮捲纏在一邊肩膊，身上披上翠綠薄袍，雙眸如螢，剛出浴的肌膚白裏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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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你還沒睡，我們能談談嗎？格羅德。」吉牙妮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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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絲蘭的鼻鼾聲隔着房門傳出走廊，連堅實的岩石與橡木門都抵擋不住，格羅德皺起眉頭。他讓出門前的通道讓吉牙妮入內，心中卻不期然猛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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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做真的對麼？這種時候，夜深人靜，還被剛洗完澡的香氣纏繞——真的是個聊天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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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在擔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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