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吳義已經帶著謝鳴淵瞬移到一處昏暗的偏殿裡。
偏殿僻靜無人，吳義放開他的肩頭，佈了隔音的禁制，再一揚手，燭台都點燃了。
謝鳴淵抓緊時間，躬身道：「晚輩不慎傷及雪公子，請義仙君恕罪。其實……」
「本君知道你無意傷他，懲惡使剛用雲宮的意念術知會過我們四人了。」吳義冷然道。「我四兄妹修煉過意念相通之術，你有什麼冤，清清楚楚地對我直說一遍，其他三人也會同時知曉。是什麼冤？非要這時申訴不可？非要單獨求見？」
「回義仙君，晚輩要狀告林寒玉！」謝鳴淵深吸一口氣，雙膝跪地，斬釘截鐵地朗聲道。
「玉川真人是你師尊。」吳義頗為意外。「玉川真人一向嚴格對待弟子，本君略有耳聞。如果你只是被師長懲戒就來告狀，這沒有什麼冤情可言，雲宮甚至會以不敬師長之罪懲處你。」
「他固然對我嚴苛，可我要狀告的，是他心腸毒辣地設局，一手造成了落星島之變，嫁禍他師兄，也就是我父親謝明心，再殺人滅口！」
吳義訝異得半晌沒說話，揚了揚眉，才道：「此案早已塵埃落定……」
他說，當時他們四兄妹和許副堂主都親眼見目睹謝明心在眾人毒發前棄島遁逃，後來玉川真人也將屍首帶回凌絕峰，上面有蝕心蠱的痕跡，顯然是養蠱反噬所致。
他又補充：「玉川真人確實和謝明心一同赴落星島招親大會，可是玉川真人天賦高，無視了霍島主留下每七年才開島一次的禁制，在事發前七年就走了，事發時根本就不在島上。」
「蝕心蠱可蟄伏長達七年才毒發，而且中蠱和被反噬的徵狀是一樣的──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爹也是受害的人？他帶著年幼的妻兒乘靈船倉皇離島，是因為提前發現了身中蝕心蠱的跡象，知道有人想害他，不想在島上廝殺至死，想支撐著回門派求援！我記得很清楚，我爹死的那天，下著大雨……」
謝鳴淵將前世兒時記憶盡都傾倒出來，說到目睹林寒玉假意來援，趁他父親沒有戒備時出劍襲擊，甚至面不改容地斬首、截肢、挖丹、回到門派「揭露師兄罪行」，不禁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好不容易才說完了，深深地磕下頭去。
「若他當真只為誅邪，為什麼作證後不馬上焚化屍體，要把我爹的屍首封進靈潭，使他不得超生？為什麼他要挖走內丹？我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教我不得好死！如果義仙君仍有懷疑，大可將我擲入雲宮化惡池，看我是好好活著，還是化成一灘血水，以證我碧血丹心！」
「孩子，起來吧。鳴冤的人神色難以作假，鳳閣主如此，你也是如此。我雲宮豈會以小人之心度之，真用化惡池來試？」
吳義動容，親手扶他起來。
「只是此案牽涉各派人命，玉川真人又貴為凌絕峰掌門，這樣的案子雲宮不可能自行處理，必須開善惡台，召集五派一同審理定奪。你要服眾，除了證詞以外，也得拿出證據來。」
「證據當然是有的。」謝鳴淵咬著牙，一一列舉證據。
其一，林寒玉大量培養蝕心蠱，身上必定有反噬的痕跡，只是修為高的緣故，一直壓制著沒有毒發而已。他一直疏遠徒弟，不容徒弟近身或侍沐，不過心口上一定有蝕心蠱的痕跡，抹不掉的。
其二，謝明心的殘肢還封在靈潭裡，回去後他會找機會盜出來，原封不動地呈給四位仙君，且看裡面是否沒有內丹，被惡意挖掉奪走了。
「甚好。」吳義點了點頭，捏訣點著眉心片刻，感知另外三兄妹的行蹤。「仁仙君留在飛仙殿上招呼各派，禮仙君在給懲惡使療傷，你師尊看你被本君帶走，似乎心中生疑，正在追問智仙君你的下落。唔，模樣頗為惱怒焦躁……」
「果然……他心思甚是機敏，我不能久留了。」謝鳴淵撫著因越淵劍失控而隱隱作痛的心口，便要離開。
吳義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小小符紙，上面用朱砂寫了兩行蠅頭小字。
「這個給你，是雲宮的護心秘符，貼在胸口，小半個時辰裡有大幅緩解胸口痛楚之效。我雲宮不會過份追究你打傷懲惡使一事，不過出去以後玉川真人還是你師尊，闖禍多少會受責，我只能與你一同出去，你自己保重。」
「謝謝義仙君，我知道了。」
謝鳴淵拉開衣襟，把符捂在左胸上，融入血肉後傳來一陣暖意，果然沒那麼疼痛了。
他記得前世他為了維護師尊面子，在滿滿的怒氣中與雪公子毆鬥至兩敗俱傷，吳義帶走他，先為雪公子直呼林寒玉名字一事道了歉，再義正詞嚴地訓戒他不應意氣用事傷害同道，損害兩派交情。他慚愧認錯後，也得到了這符療傷。
這義仙君看起來鐵面無情，卻原來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可他心中又不期然陣陣抽痛。
按照前世軌跡，出去以後會發生什麼，他清楚得很。
但……萬一有一點點改變了呢？
這一世的林寒玉在他與關門毆鬥一事上會代他受刑，會為他煉劍，會趕去陰山救他，會在考核上認可他……
萬一……林寒玉肯對他好上那麼一丁點呢？2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2Txwefd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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