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著喃喃自語,帶著醺醺醉意結了帳,想了很久到底要做什麼打發時間。
他想了很久,才起意御劍去了白骨嶺。
那是他重生的地方,也是沒了母親和弟弟的地方。
他想:當年林寒玉就地葬了霍玲瓏,荒山野嶺的不好,還是起出來火化了,帶回凌絕峰,與他爹謝明心的骨灰合葬吧。
前世失心瘋似的與林寒玉糾纏,一直沒想起這事,是他不孝了。
謝鳴淵在荒涼的雪地裡緩緩地走,看到了廢棄敗落的茅屋,多年風雪侵襲下,只剩下一點殘骸,幾乎被大雪掩埋。
他蹲下來,對照記憶看了看方位,喚來越淵劍,小心翼翼地挖掘雪地。
可是他挖得很深,還是沒看見霍玲瓏的屍骨。
謝鳴淵訝異不已,裡裡外外地挖透了這片小小的地方,甚至在廢墟裡挖到了霍玲瓏蓋的破爛草蓆,還有那時割肉煮湯用的破角碗,卻始終沒有發現屍骨。
「怎麼可能?」他焦躁起來。「那時娘親怕林寒玉斬草除根,一直帶我和弟弟四處躲藏,到了這裡,只有這個獵戶廢棄的茅屋,沒有旁人,就算有野獸刨開啃食,也總會剩下一些骨頭……有誰會知道我娘埋在這裡,還故意挖走屍骨?怎麼會不翼而飛?」
謝鳴淵轉念一想:之前一直覺得流落白骨嶺那會兒風雪肆虐,弟弟才四歲,懵懵懂懂的,在雪地裡走失了,想必是活不成的。但難道當年失散的弟弟活了下來,已經替娘親遷葬了?
可是為什麼又沒來凌絕峰找他團聚?林寒玉的名聲很響亮,即使是俗世,對於凌絕峰玉川真人與他唯一的親傳弟子謝鳴淵也必定有所耳聞,他弟弟若還在世,怎會不知道?怎會不尋親相認?
會不會是被人撿到了,忘了兒時的事,在俗世人家裡安安穩穩地活著,長大娶妻生子……
他思緒繞了一大圈,還是解釋不了為什麼霍玲瓏的屍骨會憑空消失。
難道林寒玉逼死她還不夠,後來特意再來斬首肢解,封在什麼地方,像對待他爹那樣?
他一思及此,恨得咬牙切齒,馬上往雲宮方向趕去,要揪著林寒玉問個清楚。
他覺得,林寒玉這種偽君子收留遺孤,為了沽名釣譽之外,興許還因為自己身上流著一半謝明心的血,讓林寒玉又愛又恨,捨不得馬上殺掉。
可是對他娘親霍玲瓏……林寒玉心中怎可能不妒火中燒?
怪不得這些年來沒聽他假惺惺提起過一字半句遷葬師嫂!
林寒玉是否連屍骨都不放過,只為了讓師兄師嫂夫妻倆永世不得合葬?
可他想著想著,心卻又怯了一怯,想起自己在雲宮化惡池邊發過「死生不見」的毒誓,短短一年後,卻又失態地趕去找林寒玉,倒像是林寒玉反將了他一軍。
他喃喃自語:「不行,還是不要見了。凡人一死有如燈滅,魂飛魄散赴黃泉投胎去,我娘沒修煉出內丹,屍骨沒了就沒了,為什麼要找林寒玉自取其辱?」
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出:自己一路奔波去問林寒玉這件事,看起來就好像有什麼弱點被林寒玉掌握了似的,或者仿佛餘情未了,心中牽掛忍不住探望。
林寒玉縱然身陷囹圄,也必定會在他面前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說不定還會淡淡地說一句「早沒了」、「忘記丟到什麼旯旮裡了」,等著看從前的徒弟又驚又怒、大失身分的模樣。
可是就這樣妥協,任由他娘親屍骨不知流落何方?絕對不可!
「我……我就只見他一面,問出來就馬上走。林寒玉修為盡失,我怕什麼?而且他現在是帶罪在身的僕役,誰都有權讓他下跪低頭,如實回話。」他自言自語道。
他下定了決心,就在俗世市集裡隨便買了個面具,蓋在臉上,打算假裝無門無派的散修,出於義憤質問林寒玉,如此就算不上見面違誓;又用布條裹了越淵劍,買了個普通的劍穗掛在劍柄,往雲宮方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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