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鳴淵悠悠醒來後，看著林寒玉的臉回復了正常，才虛弱地喚了一聲：「師尊……我剛才是不是失心瘋了？我看到師尊的臉……」
「沒瘋。我剛吃了一點點罡風溶蝕岩，人吃了臉會爛掉。」林寒玉若無其事地坐在榻上說。「我小睡一會，這不全好了？」
「師尊你別拿自己的臉開玩笑啊……」謝鳴淵聽他說完前因後果，猶有餘悸。「不要嚇徒兒……」
「你不喜歡我的臉爛掉？」
「當然不行！」
「臉不好看了，你就……討厭了？」林寒玉遲疑地問。「你還肯喊我師尊，就是因為臉？」
「師尊你想到哪裡去了？」謝鳴淵無奈道。「徒兒不是這個意思，師尊變成什麼樣子，徒兒都絕對不會討厭。徒兒這是擔心。」
「唔。」林寒玉抿著嘴唇，悶悶地應了一聲。
林寒玉覺得他又說錯話了，像在責怪徒弟似的，心中暗道該少說幾句，免得傷害對方。
謝鳴淵看他愀然不樂，也以為是自己話說得太重，急忙道：「徒兒沒有任何責怪師尊的意思！」
他著急起來，抓著林寒玉的手，急道：「真的，徒兒只是擔心……師尊是徒兒最最重要的人。」
林寒玉一怔，微微一掙手。
謝鳴淵也意思到自己失態，馬上鬆開。
「是……是弟子唐突了。」
兩人心裡都忽地一陣失落。
「那……那師尊沒事，弟子就放心了。」謝鳴淵規規矩矩地後退躬身。「這事弟子會跟鳳閣主說一下，想必他知道師尊用計退敵，嚇了那幾個可惡的護法一頓，一定大呼暢快。」
「好。」
鳳息言收到了謝鳴淵的消息，笑得直打跌，連呼妙哉，還順勢把那幾個嚇出病來的護法「請」出去好好休養，另找了謝鳴淵推薦的三人當新的護法。
有人歡喜有人愁，林寒玉留在他的「玄冰窟」裡發呆。
謝鳴淵不來還好，來過了很快又走了，他覺得很不自在。
他擺弄一會居所裡的冰晶擺設，在玄冰榻上輾轉反側一會，拿鳳息言提供的材料煉煉靈器，結果煉了又熔，熔了又煉，仍是心煩意亂，怎麼都煉不好。
怎麼沒讓徒弟多留一會？又像以前那樣，話沒說幾句，就讓他走了？
林寒玉煩惱地喃喃自語，否決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不，為什麼我想讓鳴淵多留一會？事情了結就行了，他留下來有什麼用？」
林寒玉甚至拿出藏起來的玉川劍，想著練一會劍，可是劍又不聽他心念指揮。
「我──到底──」他憤然擲劍。「罷了，不練了。那心劍的心法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他想來想去，似乎是謝鳴淵握著他的手時，就開始出問題。
他需要弄清楚原因。
他喚謝鳴淵到不燼居，握著手時，心劍忽然又可以隨心而動了。
「鳴淵，為師練心劍似乎遇到了障礙，不過你在旁握著我的手時，似乎會好一些。」林寒玉如此說。「你以後每天傍晚過來一次，留一個時辰，什麼都不用做，就握著我的手。」
謝鳴淵心中不禁苦笑：所以他師尊這是把徒弟當成練功的工具了？
他伸出手去，握住林寒玉的手，摸上去涼涼的，不似尋常活人，只令他想起那塊光滑冰涼的玄冰寒玉。
謝鳴淵說不心動是假的，只要握著他師尊的手，一顆心就跳動得歡快了許多。
他想和他師尊多說說話。如今他知曉了他師尊的真身，解開了兩人之間的誤會，師徒間不應該還像從前那樣，輕描淡寫三言兩語後就陷入沉默。
「師尊……」
「安靜些。」林寒玉閉著眼，以心念指揮著玉川劍在不燼居裡穿梭進出，月白色的劍影如同驚鴻飛掠而過。
謝鳴淵只能默默地嚥回滿腹想說的話。
他的傻師尊，完全沒在意徒弟一腔溫熱的情思，單純視牽手為練功的方法。
可是他謝鳴淵能奢望什麼呢？林寒玉是天地靈物出身，活了千千萬萬年，靈智卓絕，化人以後，以本體為內丹，靈筋堅韌，心劍修為獨步天下，但偏偏當初一口心頭血濺上玄冰寒玉時，沒有點上他的情竅。
謝鳴淵不禁想：玄冰寒玉本來在玄冰境裡好好的，是人一口心頭血把他拉入凡塵；化人以後，修無情道也本來好好的，但又收了他這個不肖的孽徒，平白受了不少苦難。
其實，他糾纏著他的師尊，是不是會讓對方不好過？
可是師尊肯讓他牽著手……就算他根本不會動心也好，至少可以牽著……
謝鳴淵說不清楚他到底愛哪個林寒玉更多──他巴不得林寒玉像在滌塵塔那樣，天天靠在他懷裡，讓他來守護；可是他又最是迷戀林寒玉欺霜傲雪的模樣。
「林寒玉」三個字，使他甘願為之折腰，俯首稱臣，像一個人散盡所剩無幾的家財，只為出海覓得明珠一顆，覓得了以後，卻不敢私藏在懷，怕自己的手太髒，怕明珠落入凡俗會失色，只敢放在神龕上，遙遙地看，遙遙地愛慕。
謝鳴淵想了又想，心中一時微甘一時微澀，最終還是溫柔地微笑著收攏五指，與林寒玉五指相扣，如同握著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2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NqE9x1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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