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德里俄斯二十六年,七月八日
(剧院大厅内,寒水明石的光从舞台后照来,帷幕上露出四人高的建筑剪影,形状使人想起“黑池堡垒”,然而宽高比显着更小些。人会不由想象出这是梅伊森-扎贡高入云端的情形;一种夸张。
帷幕拉开时,报幕人走上来,身穿男装:这是个扮演男人的男伶,头发雪白,不知是假发还是原相。她先走到舞台左边,行了翘起左脚的礼,夸张地张开双臂,再走到右边,做一个相对的。 )
前排的观众已经笑起来;他注意到他的同伴并不是那么舒服。
他觉得这报幕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报幕人:
我正是所有人里最不幸的那一类——诗人(观众笑)——和男人。 (观众笑)
诗人在命运的鸟喙里寻得脑内奇食,
诗作是遭人唾弃还是尊敬全听凭她的心意。
费尽心思要拔得头筹许是平添笑柄,
每至评判绝无前功陈绩可依循,
只待千夜无端心血被拉至城镇前待评。
真是了不得的艰难,了不得的倒霉!
女士尚且如此,何况我是个男子,
怎样才能唱出我心中的歌而不败兴?
事已至此,可悲可叹,因此我请诸位:
垂怜赏识于我,但凡您觉得这被捏造出的一幕幕使人欢欣发笑,
而如果谁察觉其有搬弄是非,嘲弄生事的嫌疑,
就让我见鬼去。
我保证我绝不因为嘘声自怨自怜,
因为这都市的居民是最高贵聪慧的,
诸位裁决,岂敢异议?
因此我向观众缴械,再不多做解释以免冒犯,
只说这么一句:
我自知目力有限,笔力疲软,绝不触碰那类崇高的题材,歌颂战争和智慧的神,
我这幕剧的主题是——爱情。
便是如此,余下的愉快或谴责就留诸位观后查览罢!
(幕布又下)
(掌声如潮,最先响起的来自上方包厢,有眼尖者见到鼓掌者是女王本人,便也依模跟进,拍掌叫好,只是女王神色多是慈爱,酷似温和孩童任性之举的母亲,而席间众人则欢乐恣意。从最前端,传来明亮的笑声。)
歌柏伦轻轻挑眉:这报幕人竟是薇伦沃斯本人。便是戴了白色假发,他也认不出她那张脸和玩世不恭的轻佻神情。这般角色,她几乎不用演。
他斜上看剧院中央的二层包厢,见到女王同白色的灯火一样悬浮在那,正在她身边,王子的身影在黑夜中则显得虚幻,奇怪便是隔得如此远,他也隐约觉得大王子的嘴唇坚苦地抿着,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3nj4edQ3
眉目间隐有皱起的横纹。
“所有的戏剧都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转过头,见她也微微皱着眉,只很快放下了,恢复一贯古井无波的表情,他不由觉得她实则有几分像那女王长子的性格,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4XbTZqo5Z
沉默,收敛,内地里又怀揣着外人摸不着的心思。她的手轻轻抚向腰间,原是要握住在那的剑柄,却忘了入内时已经卸下,扑了个空,神色一动,最终背过手臂,平淡地向他询问。
“也不尽然。”他摇摇头:“……这算是格外热烈的了,倒不是很常见,通常,观众们是不怎么待见这类戏剧的……”
这类戏剧的具体如何,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幕布又开了,台上布置成王座间的模样,装潢多呈黑色,俨然是梅伊森-扎贡内,会客御间,王座置于中央。歌柏伦正觉不解,演员已从幕后依次上前,乐手拉响弦乐第一声,旋律未起,演者也只显轮廓,不见全貌。
他身旁,那年轻“鬣犬”倒先皱了眉头:她们的目光比常人敏锐,在黑暗中也能视物。
乐声骤起,旋律悠扬,却是首小调,流畅音阶中跃动不和谐的鸣奏,一人,二人,三人,明石的光亮再度扩大,照亮演员扮相,场上响起窃窃私语声,仅在第一个演员开口前平息。
第一位演者:
我的名字是梵沙。 (对观众)这是为了我头发的颜色,也是为了我灵魂中的河。人人血管中流淌着血,却没有人的血比我的红更热烈。我的女神一样同意,并说我的心比火更炽热,她每见到我都心砰砰直跳,思潮澎拜哩。若谁不同意,就找她理论去吧。
(观众席中传来很显着的大笑,孤寂零落,只来自一个人,兀自鼓掌又高笑。歌柏伦看去,发觉原是公主。梵沙这词语,在古梅伊森语中意为“血”,黑暗中,公主的头发仍同酒水一般红,同台上演者相似。)
第一位演者:
(对其余两位演员)
——你们两真是奇怪的很。说说看吧:这会我们好不容易脱颖而出,来到“塔”里头,眼看就要见女神了,怎么全都忧心忡忡地不吭声啦? (对身边第一位演员)你的脸,白得就同冰一样,时常是笑的,却永远不是高兴的,冒昧说一句,要是我是她,我也不乐意见你! (对第二位演员)你就更奇怪了!我觉得你是天下第一奇怪的人,该放到展览会上,而不是进入“塔”里,等着见全天下头一号的尊贵人物。因为你看上去不期待,不高兴,不紧张,只是不快活。你脸上不快活,心里更是不快活,走到哪里,哪里就像来了朵乌云。你要是不乐意在人群待着,为什么不叫女神招来一阵风,将你拐到寂寥无人的山顶上,和锋芒尖锐的嶙峋怪石作伴?恐怕那些石头若见了你私下里的笑容,阴影中的心思,也要吓一跳罢!
(席内的窃窃私语蔓延开来,歌柏伦向上一看,见到包厢内,女王已不再微笑,神色隐有忧愁。)
第三位演者: (对第一位)
我确实不快活,但犯不着同你讲。我和你一道在这里,不过是河流卷来两块石头,石头和石头,又有什么交谈的必要?
(这第三位演员全身黑色:头上的假发是黑色,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她话音刚落,第二位演员,浑身穿白,双手轻盈一展,将二人分开,又向前一步,站到观众台前来。她面带微笑,声音柔美。)
第二位演者:
我名叫赫洛。 (对观众)我的这位同伴名叫梅森(手指那位黑衣同伴,脸孔仍然对观众)有眼可见,我和这位朋友样貌性格迥异,我和那位朋友也仿佛冰和火不相容,然而今日三人恭谦地到此处,都只为一个目的:觐见我们辉煌的女神。尽管面上神态相异,两瓣唇,一片舌,也绝不愿意吐露真言,我却笃定地说,我们这三颗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要获得女神的垂青。我们都是万里挑一的男子,对着彼此怎会无傲气?对着那些来不了塔里的同胞,也是守口如瓶,不过,不瞒您说,说这是来觐见女神,实则有其余目的:女神要选一个丈夫,我们三人中有一个注定要比其余两个尊贵。
(底下的席位,笑声取代了私语声。没有声音遮掩犹豫,而都是磊落快乐的笑声,此起彼伏,笑得厉害的,还鼓起掌。)
“这不是爱情剧。”他身边,那“鬣犬”认真平淡地开口:“这算是谈论政治的戏剧吗,歌德泼伦大人?”
“……这算是爱情剧。”歌柏伦颇无奈地回应,台上,那三个演员交对争论,冷嘲热讽,他几乎已经确定女王的脸色必定是苍白的:“讽喻爱情剧,安提庚……这类戏剧是这样的。”他同她解释:“通常写女子和男子之间以爱情为引,彼此欺瞒斗争,以谋求地位财富,男子自满无知,自作聪明后被戏耍至洋相百出尤受观众欢迎。”
“原来是这样。”安提庚淡然回复,眼睛仍注视戏台上。
梅森:
(对侧边)
这群凡俗之辈简直不可理喻,分明心怀鬼胎,口中言之凿凿。他想要她的权势,他想要她的智慧,饥渴如野兽,巧言令色,摩拳擦掌,要一争高下。啊! (她忽然张开双臂,向侧边走了两步,一旁,另两个演员仍在小声交谈)难道他们不知道她已经和我山盟海誓,约定终身?再多挣扎也是无用的。我会是她的丈夫。 (演员走回舞台右侧,声音降低,显得志得意满)没有任何理由,只为了爱。
(观众大笑)
歌柏伦闭上眼,不忍多看;他内心怀疑这剧本恐是薇伦沃斯亲自写的,尽管她已经多年不动笔。他再不知道哪个剧作家这么辛辣恶毒且大胆了,除非她挖掘了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
他边上,安提庚竟“噗嗤”轻笑出声。他抬起头,她又收敛笑容,抬手道歉。
“我只是不习惯这说话方式,歌德泼伦大人。”她正色道,“所以这一位……这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角色,就是这剧本要讽刺的对象?——按您之前对我的讲解。”
“我恐怕是。”歌柏伦叹气。
他转回头。台上,三个演员正争论各自在世上的“丰功伟绩”,那被剧作家偏爱的丑角显然不屑于加入其中,只在梵沙声称自己的军功乃是无处其二的卓绝时,才猛抬起手,向前走一大步,险些撞在那红衣演员的身上,说了句:“你! ”又矜持地收回手。歌柏伦哭笑不得,这第一幕第一场就要在唇枪舌战中过了。
“不是恐怕是,”光暗时,一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手指则轻轻拍中他的肩膀,“梅森就是这剧本最重要的丑角,虽然其余两位也各有亮色。”
安提庚抬手,迅速握住来人的手腕。对方显得很惊讶地抬高声音:“这不是安提庚女士?想不到歌德泼伦大人还是邀请您来了。幸会,我是……”
“我们见过?”安提庚挑眉。
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Ekn1T8CY
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cAzZanedl
“我是维里昂。”维里昂不回应,只说道。第二场要开了。他继而转头,对歌柏伦一笑,伸出手:“王子请您走一趟,歌德泼伦大人。还好我来得及时,要是您已经被别人请走了,我可不知道怎么谢罪了……”
厄德里俄斯二十六年,七月八日
(第二场的光已亮,三个男伶不见,只留下王座上一个手握权杖的女人,扮相庄严华丽,正在独白。)
王座上的演员:
(对观众) 这可算是趣味盎然了,我有三位爱卿——三个傻蛋要来见我。 (观众笑,她站起来,手中拨弄权杖)第一位倒是可爱的,喜好挥刀舞枪,走路同猴舞一样优美难辨。他说话天真烂漫,好似无法控制自己的孩童。你同他对话,只要放任他自个说,不一会他就因为捉襟见肘,无词可用偃旗息鼓。每次说到最后,都面目通红,我因此给他取名梵沙,不知他自己有什么奇思妙想。一想到他那孩子般邪恶散漫的脑袋,我真是心脏怦怦直跳! (她摆手)
“呵呵,您可能不知道,歌柏伦大人。”维里昂一边上楼梯,一边同他解释:“这剧本写得可是大胆又风趣,我来前就求到一份看了看,可让我捧腹了一会。我还想着要劝王子不要来,他到底执意陪陛下。我就劝他不要生气——他可不爱看这种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Yj2QmbBKu
,不过现在也气得不轻了。”
两人行到楼梯背光处,只有声音传来。歌柏伦一时无言,半晌才说:“我以为女王是最不爱看讽喻剧的,尤其不喜影射这样明显的剧本。对期望后嗣和睦的陛下而言,这难道不是莫大的诘伤?”
王座上的演员:
他来当儿子,都是十分折磨了;那是神圣的责任,上天的考验。但用来当丈夫,连我也受不住,四季都会紊乱,海水也会干涸。我会先解决他。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6bkhxF18H
(她转了一边,好像对着另一人物)
“影射?”维里昂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似有惊愕,片刻又笑了:“您是说这颜色?红白黑本就是原色,据此便说影射,恐是依据不足罢?我倒觉得不过是讽刺粗俗,虚伪,痴狂的剧本,编排得颇有新意……”
他既然有意搪塞,歌柏伦也不便多说。他一时心寒于维里昂的装聋作哑,又忽然为他略有伤感:这舞台的布置,剪影的形状,三个演员的装扮,确凿无疑就是女王的三个后嗣。维里昂对王子忠心耿耿,尊重有加,眼见他受讽刺侮辱,到底不会毫无波澜,只是敢怒不敢言,一笑而过罢了。
歌柏伦早对后嗣之争有前兆预感,却不像今日这样鲜明寒冷。楼梯上升,他感到背后汗毛倒立,场内笑声如割,心想:若是可能,他应当规划离开孛林城的。
带上诗妲库娃……
歌柏伦。
舞台的光明又来,黑暗的最后一处,似有何人轻抚他的手臂。他看见两张脸重叠,一张张扬慵懒,另一张模糊温柔,对他一笑。四姐。
歌柏伦。她叫他的名字。你究竟要我做些什么?他心想,无力而伤感。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到了。”维里昂轻笑道,继而抬高声音:“王子。我带歌德泼伦大人来了。幸好还没被'蛇王子'接走。”
王座上的演员:
通常,男人的头脑更简单,身心也不协调,身体的僵硬影响了头脑的灵活,尽管有时像石头一样厚重难缠,但总得来说是不危险,不可怕的,还有点可爱哩——但少见地,也有些男人,比如这第二个,赫洛——他长得像冰雕一样,不怎像人,他的心就更不像人了——就聪明,骄蛮地像条毒蛇一样。他在我面前总是恭恭敬敬,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再了解他不过啦。他若是说了话,话里一定有三层意思,若是表了态,真心一定截然不同。他来,看中的就是我的宝库,我这天授,天赐的秘宝智慧。这小蛇要是这么骄傲,就伸出头来抢抢看,我一定是要好好招待他,让他习得些谦逊和诚实的。
这第三个……
(她顿了顿。)
“辛苦。”包厢内传来声音,接着,帘布就被掀开了,那身影将光明全然遮住,一时,歌柏伦眼前只余黑暗;他几近恍惚,见王子看着他,面目平静。
“歌德泼伦大人在外面,拉斯蒂加?”包厢内,隐隐传来女王的声音。王子回身,轻声道:“我找歌德泼伦大人商量些事,母亲。很快就回。”
“不急。”她柔声回复,再无声音。
王座上的演员:
(她张开手臂)
一些品行是幼稚的,带有稚嫩的邪恶,需要管教。另一些则精妙克制,深思熟虑些,制服起来像穿针引线,又如棋逢对手,但还有一类——唉!该怎么说。最稀罕,最难办,最繁琐——只能说是疯狂了!治理一家,需顺应德行,治理一国,也要顺应天道,而行使神力,也要依循万物之理,万物说要有延续,要生生不息,我作为女神,也不能厌恶孩童而反抗延续啊。有孩童,就要一两个丈夫,三四个配偶,我是一个也找不到,可真是愁人。这第三个——我倒也想过,就选他做丈夫,因为他为人踏实,长相也不错,然而我说:“我选你做我的丈夫,今后我们就互相尊敬,互相友爱。”他却说:“最为荣幸,女神,你既然爱我,我自然爱你。”从此三句话不离爱情了。爱!我几时说过爱了?这男人难以理喻的脑袋中怎样出现一个不存在的事物,我纵使有千万知识哲学,又怎么说服他不再相信一个原本就不存在,不知道模样,不知道原理的事物?虚无缥缈最费心神,千般智慧难治疯癫,无论怎样,我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三个男人,要他们知道自己在世上的位置。
“歌德泼伦大人。”王子看向他;歌柏伦注意到他带了剑,即使剧院内不允许佩戴武器。王子的眼睛向他一扫,他着实感到血凝骨冷:那演“梅森”的演员已经高大,却难及王子本人,面上虽无表情,却自有威严。
“殿下。”歌柏伦向他垂头,只见他轻轻摆手,从衣袋中取出一小瓶。歌柏伦眼神一颤:那玻璃瓶中液体摇曳,如夜深黑,像黑池的水,却比之粘稠,多年前,他曾为二姐倒过。
“您认识这个?”王子开口,歌柏伦微微点头,他便又说:“这是'鬣犬'部队常饮的液体,原先开采自'鲸院'的地下矿井,若维里昂对我所说不假,如今已经干涸近十年,存量也竭尽干枯。”
他抬起头,转向维里昂,年轻人笑了:“千真万确:我在“鲸院”进读三年,最要紧的课题就是查明此事。这液体似乎被称作'黑血',“鬣犬”部队成员需每日饮用。我什是好奇,也曾偷喝一瓶,那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精力充沛,感官敏锐,连我这孱弱的身躯,似乎也跑跳自如,不由感慨这就是“鬣犬”威力如斯的原因。”
歌柏伦沉默片刻;维里昂仍温柔:“您要是吃惊,也是自然。”
他摇摇头,面露苦笑:“这对我来说,倒不是秘密。家姊曾是“鬣犬”,长年也耳闻一二,但“黑血”干涸一事,我从未听过。然而两位叫我前来,是……”
他猛地一震,睁开双眼,脑海中浮现两阵惑人的芳香,颤声猜测道:“……难道诗妲库娃走私的是这种“黑血”?”但那日他看见的酒水,确实是无色的……
王子摇头:“您的侄女走私的是北方开采的地下河水,无色透明,黑水则粘稠深黑,我们找您是希望您——可以告诉我们“黑血”的另一地下矿井的位置。”
歌柏伦轻微摇头,不可置信,但身体僵硬:“我对此一无所知。”
维里昂笑了:“我为您解释,歌德泼伦大人——据我所知,您家族的继承人是您的侄女,诗妲库娃女士。然而两代继承人交接仓促,她是从祖母格奇伦西外卿处直接接过爵位,只因前辈接连意外去世,您是她最后的长辈。”他微微低头:“冒犯了。但我也因此猜测,正是因为这原因,致使您不清楚家族常年保守的秘密。”
“……秘密?”他的声音已然恍惚。一生中,他已经听过这词语太多次。他转头看向王子,见他眼神隐有同情,然而一言不发。
“正是。”维里昂继续道,“'鬣犬'部队乃是在'蓝眼王'廷斯芙蕾德时军威一飞冲天,相传当年'蓝眼王'征战南北,所向披靡,北方守军即使破戒将男性士兵投入战场,也难挡'鬣犬'的威势。一个年轻的'鬣犬'士兵可抵挡数十个成年男性,靠的就是她下令挖掘出的“黑血”矿井。然而,少有人知廷斯芙蕾德掌握的矿井,也远非全部黑血储量。“蓝眼王”在位期间派人在水原各处寻找剩余的矿井,终于在她病逝前夕,得到了消息。只是不知为何,廷斯芙蕾德最终未向任何将领透露剩下矿井的位置,而只传给了自己胞弟的家族——她一生无女,视弟亲为己出,也就是……”
“您的家族,歌德泼伦大人。”他对他微微一笑:“当然,这也只是我东拼西凑来的情报,真相如何,不可得知。我们只是无可奈何,尽力一问:您的家族内可有流传任何'秘密'?”
“没有。”他迅速,森然地回答,垂下头。 “歌德泼伦大人……”维里昂再开口,王子却抬了手:“罢了。”
“歌德泼伦大人。”他又叫他的名字;歌柏伦抬起头,见那双眼睛仍望着他。他颤抖起来,再不可抑制。
“卡涅琳恩和米涅斯蒙不时也会来拜访你,我们都在寻找这矿井的入口。”他坦诚道:“'黑血'枯竭,最先威胁到的是卡涅琳恩,她急需补给,而米涅斯蒙也提供给了她替代品,那北方来的地下河水。她已经联系过您的侄女,她却不知道任何相关的消息,卡涅琳恩便要她用家族房产为她安放走私的货物。”
没有更多阐释,黑暗中,他和这暗绿色的眼睛对望着;他身体的颤抖更无法抑制,仿佛许多年的记忆一涌而上,裹挟他的身体。
“……您呢?”他听见自己问,“您要这'黑血'做什么?”歌柏伦猜测道:“为了教会军队?”他的声音高了些,摇晃,破碎。
王子摇头。
“拉斯蒂加?”包厢内声音询问道。
“马上就好。”王子回道,继而转向他。
“'黑血'有很强的副作用,我想您知道:'鬣犬'大多早亡,且可能丧失心智,我母亲就曾被发狂的'鬣犬'攻击过,从年轻时开始,士兵就承受莫大压力,我不希望此事继续。”他对他说道:“我希望控制这矿井,不让任何人采用它。”
“这不可能。”他说道;外界,舞台的乐声回荡,但笑声却不真切了。 “这不可能,做不到……”他坚持。
“也许。”王子说,“但我愿意试一试。这也是为了我母亲——我妹妹沉迷这种血带来的功效,已经多年,她十分担心。我确实希望您告诉我——不过一切都取决于您的个人意愿。”
“不用有压力。”维里昂笑着补充:“假使您选择了告诉公主,王子也是有办法从陛下那里得到些权力去阻碍挖掘的……我们只是来告诉您一声这事。您愿意告诉我们,自然更好,事情就不那么麻烦了,反之亦然。”
“我不知道。”他听后,只茫然地后退了一步,看向自己的手心:“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他看见自个掌心的纹路,被周遭黑暗染得漆黑。肩上,手的重量沉沉,那冰冷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抚摸他的喉头。待他抬起眼,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歌柏伦道。底下,传来脚步声;安提庚来寻他了。
“不必勉强。”王子向他低了低头,“您愿意告诉我,随时可以来。”
他转身离去,拨开帘布,维里昂随之跟上。歌柏伦。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OXvkhzFNd
他听见四姐的声音,猛地回头,却见一人站在那。
“……母亲?”他喃喃道。眨眼,那身影破碎了。
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Tq3eSxrO
“歌德泼伦大人。”那'鬣犬'说。是安提庚。
ns 15.158.61.1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