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漠
Your Discordant Sound of Her Warfare
她向夜空出吐出一丝白气。
昆莉亚轻扯马缰,目视山丘之下,见暗云掩月,人影迷离于草野。身畔,百余匹战马无息站立,骑手隐于斗篷之下,露出眼眸亦是漆黑。她心脏跳动,却疑心是否只是她一人:这整支军队,几至于万籁俱静之地步,唯有柔风吐息经过,恰如风吹杨柳墓园。前锋之中,弓箭手俯身草野;山丘下,隐约间一车队穿行碧草之中。十次心跳,那车队行于正下方时,她见为首骑兵抬手示意。
她闭上眼。
蓝火爆发,百箭齐落,其下马匹嘶鸣,士兵叫喊。她只见首领收手向前,便放马俯冲,身纳这黑色影河之中,向那车队袭去。箭阵不停,待到她们触底时已画四圈箭环将前后马车团团围住。
首领分开五指:分散。昆莉亚吞咽唾沫,随身侧一士兵冲向末尾车队,手指颤抖,终于拔剑,看那箭阵之中押车士兵已倒下大半,循蓝火之光,可见其面色苍白,尽管只中肩膀、手臂,依然倒伏于地,动弹不得。昆莉亚忆起在黑荔波斯所碰一剑而丧失的两月,心有余悸,目不忍视。
“这血毒竟然真这么烈。”
她侧头,见身旁小队的领袖,廉蒂迩,蹙眉道:“先前'联盟'需制毒,可没有抹两滴血这么简单。”她自言道,又自嘲勾唇:“——不过,那也是十年前了。”她看她目光一凛,抬剑在手,落目,则看火圈中,四五士兵缓慢起身,目光凶狠,抬手将胸中毒箭拔出,丢掷在地,亦是拔剑,手臂血管暴起。
“黑血。”廉蒂迩笑道:“看来任务不是那么简单。”昆莉亚见她抬手:“活捉她们——简而言之,别取性命。”
她跳马而下。昆莉亚只恍惚一瞬,便看见七人朝她奔来,然而她只闪身一躲,继而开剑回身,双箭如长枪般旋转,四面血流飞溅,人数愈多,她却动作越从容快意,行云流水一般,转眼近二十人都负伤倒下。昆莉亚诧异回头,看各处无不是如此景象,只见黑影龙蛇云舞,喊叫声坠都如梦幻。
“——叛徒!”
又是这熟悉之声。她转头,看一倒下士兵踉跄起身,向她扑来。蓝火照耀之中,她清晰可见那孩童般的脸,心生恻隐。昆莉亚正与以刀柄钝端相击,那士兵身后却一剑劈来,映她错愕痛苦面容在她眼中;那士兵颓然倒下,昆莉亚抬头,见一葳蒽来的老'鬣犬'神色轻松,暗含些癫狂,手持染血刀剑,瞧这她。
“还是比想象中轻松,是吧?”她笑笑。昆莉亚不知这老'鬣犬'名字,虽然已编入一队,一同行动多天;据她所说,她已忘记自个名字。
这老'鬣犬'俯身,将那被砍倒在地的士兵拉起;四周火鸣刀响,那年轻士兵已意识模糊。老'鬣犬'声音愉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对那士兵友好笑道,声音明亮:
“——你喝了这个,就饶你一命。”她拉长声音,好似疯癫道:“你还会变得很快,很厉害噢。像她们一样。”
她指身后;昆莉亚感身后劈来一刀,回身去挡,见来人亦失血过多,空有心气,咬牙收刀入鞘,徒手而战。那士兵动作迟缓,她绕到身后在她脑后一劈,将她击晕在地。她复伸手一接,终于使那士兵不至于落地过重,而听身后那无名老'鬣犬'兴高采烈道:“对!也像她这样!赤手空拳——”她挥拳抬脚,手舞足蹈:“都能打赢!赢!赢!”
“等——” 昆莉亚欲开口,那奄奄一息的士兵却抬眼,望那瓶中幽深黑暗,神情恍惚,道:“我不喝。”
她喃喃:“陛下说了——只有叛徒——才喝。”
等等。昆莉亚欲张口,两旁刀光剑影却不予她任何开口余地,她只能拔刀,在空中切出一道刀网,快如鹰隼之发,然而为时已晚,她见那无名老'鬣犬'忽收敛笑容,耳畔白发滑落。
“是么?”她轻声道,终显清明。昆莉亚见她露出的脸颊中有一道深伤,她的手臂上,也莫不是如此痕迹。她抬起那士兵的下巴,使得护喉滑落,露出洁白颈脖。
她忽地微笑。 “那你很聪明啊,小朋友。”她笑道,提刀一割,血从喉涌。那孩子闭上了眼。昆莉亚身旁,来人不肯放开她,两人角力,她将她压在地上,她却仍用嘴来咬她的脸。她看着那无名老'鬣犬'轻抚摸那年轻士兵喉上的深伤,听她声音响起,在夜空中似婉转童谣。
“喝了——是死亡,”她笑道:“不喝——也是死亡!你选对了!你真聪明!”
昆莉亚面露怅然。下一刻,她身下那士兵身首分离,她抬头,见她面前站的赫然是阿默黛芬本人,手中长刀鲜血滴落。昆莉亚起身,看绵延百余米的战场上已无敌军站立,只有远望而去,几匹寥落马匹奔驰远方。
“让她们走,送信回'海境墙'。”她听阿默黛芬令道:“战斗结束。”
有次一言,众士兵似乎得何约定俗成的命令,收刀上马,整齐划一。车中所运货物已被悉数取出,昆莉亚落在最后,回望那散落若废墟般的尸首木箱,看草野中最后一丝幽暗蓝光飘舞,点缀在无边旷野黑暗之前,终于血尽火灰,归于寂静。她回过头,握紧缰绳,眼角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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