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placed Hearts Of Two
原野黑云暴开一刻,婆普络见瓦妮莎跪落于地,手捂胸口。 “瓦妮莎?”她喃喃,面露慌乱,更胜自己的生死之刻,天雨渐息,横风动墙,虢妮娅脚踏地面水光,步步向前,面露微笑,向她问好:“瓦妮莎。”她道。墙下原野尘土纷乱,一风锥从远坡打来,割草分原,直撞城墙。虢妮娅摇头:“我原以为已结束,没想到刚刚开始。”她弓身,发力,一步便跨过三人间水潭,溅起水浪似冰川,婆普络心绪尚乱,便见一剑劈下。
黑血滴落。她错愕抬头,见瓦妮莎举手接那一剑,继而浑身震力而出,瞳孔生暗,逼剑而上。她抡臂挥开来犯之人;虢妮娅笑容更深,收剑身后,侧身望她,长发风散,道:“看来你我二人,是要'活血'战'活血'了。”她提剑向她,面容锋利,却不掩悲凉:“正巧一人不能饮二血,我倒要看看你这黑血有何奇效。”
远处土震尘暴,天音不散,轰鸣人耳之中,天空正如地面之乱景,红黑交杂风行咆哮。草海中,红旌骑兵散开阵型,河岔处可见几百黑影,舍马步行,一路如虫祚向前,摧木毁根。婆普络侧目而望,不可控全身悚然,感全身血液刺骨伤骸,见那为首黑影似信步闲游于草海中,手中巨剑起落便斩亡灵无息。自城墙上看,可见这黑色兵阵一路行向前,似势力难当。
瓦妮莎冲身向前。
原野上,一骑兵转马回头,向那为首的持巨剑者去。两人交剑原野,身影红黑影动纷错,似一息百动,刀光剑影不似真刚,而如天雷石破,混杂自然交迫之法则。遍野望去,无不若此景象,而婆普络回头,则赫然见身前二人亦是这百千战阵中一环。虢妮娅之击打狠厉凶残,瓦妮莎之回击舍身忘死,不避要害,不感疼痛,越战越静,越冷。
啊!
那开阔战场上震响一咆哮,似孩童之不甘,又若苍雷古重之深恨。她转眼看去,见两军之首近身交剑,那黑影不动如山,红影却竭力爆发。然假使抽干这丝最末力气,还有下番气力,不绝不断;她似从地中攫取力量,抗击那对她来说庞然不可及的反力。
瓦妮莎刺出一剑。虢妮娅抬剑挡下,右手之剑直刺敌之左眼,瓦妮莎却不躲不挡,那剑洞穿其眼,黑血飞溅空中,她却若无其事,战势更勇,那冲前一刺贯穿防守,直入虢妮娅左胸。她瞳孔大睁;瓦妮莎抬腿狠踹,将她踢落于地。
虢妮娅痛呼挣扎,手捂心脏,浑身血管猩红欲滴,似争先渴求生命一吻,倾轧间增俱其宿主之苦。
原野中,那黑影横剑一挥,终将那红衣骑兵击飞出去。远在城墙眺望,那红影不若杀戮之主,而同天地间万灵般,终显渺小。草海轻动,天色暗沉,空中红云如雾飘散。
血滴瓦妮莎眼眶。婆普络见她回头望她,眼中色彩沉郁痛苦。她回头,朝虢妮娅走去,踩其挣扎之身躯,似定住一脱水之鱼。婆普络见虢妮娅眼中闪过痛色,前伸双手,无数回忆,似在这天地吐息交错,群山掩映苍蓝下奏鸣响起。
自饮下血的一天,她嘴唇颤动,众人已失去赞颂朋友情谊,回归家庭之地的权情。然而到底还是共度了那数不胜数的春冬秋夏,夕阳朝来。她们该怎样彼此相称?
虢妮娅看她。骤然,她面前,竟浮现二人尚是少年时,第一次在营地相会之场景。孛林色彩浓郁之古林下,她似与她以笨拙孛林话,交换了番家庭来处。那色彩不褪,人脸却已模糊,婆普络皱眉闭目,心中狠痛,手指终于弯曲,收回。
她听虢妮娅笑了。
——拉斯提库斯!
这不屈,不甘之忿怒咆哮震动荒野。婆普络张口呼吸,双手撑地,看手上血管膨胀破裂,似有火烧其皮肉内部。原野上那红衣骑兵飞身上前,空中红影撕破黑云蔽空之景,透出其后灿烂天阳,原野开光;她朦胧中感暖阳拂面,忽记起,这是盖特伊雷什文最美的季节;盖特伊雷什文的春天,初夏。
那红衣骑兵挥剑如电;若那黑影是山崩动地之酷烈,她便神速似光电交织,竟打得那黑影不能上前,而防守身边劈来的剑网之影。
虢妮娅抬腿踢击,将瓦妮莎击倒在地。她起身放手,心脏血涌如瀑,口吐鲜血,仍面带微笑,却不看瓦妮莎,而看她。三人背后,城墙远端,奔来一队士兵,赫然是'海境墙'的私兵。婆普络欲挥手使她们离开,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只听虢妮娅淡然笑道,声音柔美苍凉:
“何必担心,波波?”她笑道,张开双臂,浑身血如雨下,即使天雨已熄:“我只身一人,便是这血有换天之力,也山穷水尽,插翅难飞。”
虢妮娅插双剑为枪,面露笑容:“我只是想等你一起上路而已;我一个人,终于还是寂寞。”
婆普络心下一颤,见瓦妮莎躺于地上,那渗血的左眼黝黑深邃地望她。她见她亦抬唇微笑,嘴中道:“……波波。”她继而甩腰跃起,再与虢妮娅战至一处,然而此番显着,她的力气已不如前,虢妮娅却大开大合,每击如轰。婆普络挣扎起身,那队士兵近了,她眼被泪汗朦胧,只见其中轮廓。
“……姐?”一声音道。她浑身一震,看其中一胆怯男兵。 “潘楠?”婆普络道,知亚缇终于是瞒着她,弟弟已饮下黑血。
“你们这饮下了黑血的人——”虢妮娅大笑,转枪回身,水花夹血飞散,如花谢之时,她抬枪上击,和瓦妮莎撞在一处,唇带凄凉:“总是多情。”她扣自己的心脏,血仍不止:“岂知我们心中的恨,烧得有多痛?”
“婆普络!”瓦妮莎叫:“别犹豫了!”
她抬眼,见虢妮娅回身收枪,狂奔向前,正向那群士兵处。 “姐!”潘楠大叫;这群新兵被这风至的野兽吓得六神无主。虢妮娅挥枪一扫,姿态摇摇欲坠,却狂放不已,那士兵便作鸟兽散,似躲火躲灾,尖叫狂乱。婆普络咬牙上前,见她终于回身,面露笑容,同她对视,两人交剑,动作熟悉,似年少训练时,风中隐隐有夏季笑声。
婆普络咆哮上档。这血竟这样烈!对着这血将尽,命将息的狂人,她竟半分上风也占不到,两人只僵持原地。她看潘楠面孔狰狞,勉力来帮她;身后,瓦妮莎带剑已到。
她见虢妮娅微笑。 “……你为何一个人守这片城墙?”她低声,颤抖问她:“其余人都已下去了。”她笑容更盛,口吐鲜血,道:“我不是说了,我在等……”
……你。 “用力!”潘楠大吼:“将这女人扔下去!”
婆普络心下一颤,感虢妮娅终于消了力气,周遭士兵一拥而上,将她向后一推,如海潮推一木板至城墙边。她向后一倒,手指张开。
她向后落。 “虢妮娅!”婆普络大叫,飞身踏上墙边,水滑人逸,她险些一并摔下去,终于将手卡在石缝中,指尖渗血,堪堪持住二人身形;她鞋跟摸索,二人如枯树残叶,摇摇欲坠。身后,人声嘈杂,她却无力回头,只知潘楠喊她,放手;瓦妮莎静默看着。
虢妮娅回头;她回头看那有一线阳光的草野,只见无垠广阔自由在二人面前张开,只要一跃而下。她手指已冷,意识昏沉,心脏已渐沉寂,却满心怀恋,看向那一死之隔的草野清新。她再回头,看向她。
她的手指用力;刹那,婆普络感指间剧痛,千般力气也难握住,垂目竟见左手指尖被尽数削去——这发力之刀竟不是近处,而来自草野上!她瞠目伤神,看那黑云腾起,那黑影将大剑挥出六笔,横扫三军,战马落地似雨水落池,剑纹过处无不似冷水涟漪;剑止之时草野兵士面面相觑,脚软身颤,跪地不起,阳光零落,一片寂静。
“婆普络。”她依稀看去,见那眼已失了神采,声音却传来,笑容亦显格外鲜活,残存面上,朝她绽放:“再见。”她叹息。
那身体落下,跌下百米高墙,真如落叶一片。婆普络眼角落泪,怔怔望向原野,闻其不绝叹息。她脑海空白,便连周遭士兵将她拉上,也浑然不觉,泪流满面,直到瓦妮莎跪她身旁,才痛哭出声,叫道:“什么男人!什么女人!早知如此,我绝不叛变——但那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掩面哭泣,此生不见:“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潘楠站她身边,手足无措:他从未见她这样。她在他眼中是坚硬,可怖,无坚不摧的。
“诸位辛苦。”二人正伤神,一柔美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泪眼朦胧中,她转身看,见那白衣女子站在城墙边,笑意盈盈,望向她们。
“随我下墙罢。”那女人衣袍飞舞,眼神向墙下荒野:“我看这一战,也要结束了。”
她听见自己心血破裂,牙龈渗血之声,头脑还未有意识,身已暴怒而出。
“维斯塔利亚!”婆普络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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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风袭来,几无缘由,只让墙体震动,升降机被良方军队挤拥破坏至水泄不通,彭赛彭斯扶纳黛莉娅自城墙下行,被这天风一震,双双侧倒在地。她先前为模装将士模样,穿铠甲出行,到此终体力不支,屡次挣扎不起,末了才摸索石墙之跟起身,再搀纳黛莉娅。热汗如雨,彭赛彭斯转头,看姨母眼望小窗外,肩膀颤抖,手指微抬,惊道:“这风竟是那男人打出来的!”她低头抽泣:“如何能赢,如何能离,这回天大灾!我白白牺牲了姐姐的命。”
彭赛彭斯扶她下行,勉强宽慰,面露苦涩笑容:“二姨自己也说,你不擅人情博弈,况且她们所言之事,确实离奇。假使你决策未满,也无可厚非。母亲兴许也得原谅你。”纳黛莉娅泪雨不止,不断咳嗽,面白如纸,似要将心也咳出来,又哭又笑:“你不必原谅我,不必宽慰我。我自己知道,我性格懦弱,不敢一博。阿默黛芬出事时,我也有意弃她——这全是我咎由自取。”她看向窗外漆黑原野,似忆起何事,呢喃道:“孛林这地方,也确实凄凉。”彭赛彭斯看这漫天黑云,也不由感慨:“若当时你未曾送我返乡,也让我留于孛林,兴许我还可以从卡涅琳恩助你,你也不必背叛求命。”
姨母看她一眼,笑容惨淡。她伸手抚摸侄女脸颊,口中喃喃:“彭赛彭斯,彭赛彭斯。侄女啊!”她挥泪而下,室外叫喊战杀声又溢入这寂静,安详的墙内;二人已盘旋至墙底。一步踏出,人不由疑心为何不永远蜗居在这墙内——天上风龙云行,地上兵争成团,血雨俱下。箭矢石簇,银冰剧毒,泼洒而下,苔河窄道已尽数被染红,只有遥遥望去,盖特伊雷什文境内远山,还宁谧如昔。她们退回室内,却又是一剑从原野上来,震得墙体摇晃,沙石俱落。纳黛莉娅尖叫护身,见侄女强忍恐惧,还来救她,不由放声大笑,凄厉非常。
“侄女啊,侄女啊!你虽是琉璃一样的心,明镜一样的魂,如何能如此灾厄中幸存?”她颤颤巍巍伸手,爆发出莫大力气,将彭赛彭斯拉在自己怀里,紧紧箍着,护着,口中喃喃:“那筑墙所待的君王要回来了,谁也阻挡不了,这是我们的惩罚,我们别无它法,因生而得的罪业。”她低头看侄女年轻,几乎稚嫩的面孔,苦痛万分,手指痉挛颤抖:“怎么忍心将这未来留给你。就是我这匍匐于地的,蠕虫般的个性,也怎么忍心留这般未来给你——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怔怔看着她,终于再无力气;她那被了装饰,强心所用铠甲的手指垂下,感寒水渗心。彭赛彭斯强忍眼泪,轻抚姨母脊背,勉力道:“总会有出路的,姨母。天岂会塌下来?”她感纳黛莉娅痴痴笑;天云逡巡摇晃,似言:这可说不准。这可说不准!
“……婆舍狸斯?”
她回头;姨母亦是抬头,两人怔住,愣住,僵住了。一动不动。这唤名之人背后尸体堆积,浑身浴血,红黑交织,白发俱染为漆黑,粘连脸上,不见面目清晰。她踉跄一步,身上血水滴落,似那铁甲也为血所损,沉重难行。
这人伸出手来。 “姐姐。”此人道,声音沙哑。那是多久以前了?她恍惚想,放了姨母的手,也向前走去;纳黛莉娅欲要抓她,却使那银甲若羽毛飞散。
——她穿了这铁甲,虽是为壮胆,却也是为纪念母亲。开年时,她的尸体运回'海境墙',一并带回这铠甲。铠甲做成,还是十五年前,她刚当上'鬣犬'皇后,从孛林返乡时。这家中士兵性格天然自在,与别处不同,她也爱跟随她出墙去,在荒野上策马游荡。她记得她个头高,但姿态轻盈,常穿藏青色衣服,带她去玩,二人在临海草原上,寻那鲸样的白色骸骨。大得很哪!她便要笑,敲这骨头,坐在其旁,取出酒瓶,开怀痛饮,滴下液体色彩不寻常,深黑浓郁。
——三姨。她常说:母亲叫你少喝点酒。
她便嘿嘿笑,收起那瓶,对她说,带点儿神秘:这不是酒。她道:来我这,彭赛彭斯。她来了,她就紧紧搂住她,不肯放开,声音有点儿涩,连连说:彭赛彭斯。彭赛彭斯。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三个的孩子……
火气弥漫,灼烧般的热量灌入二人之间。那士兵伸手落剑,紧紧搂着她,面庞扭曲,泪如雨下。 “孩子。”她挣扎道,手上血痕似钩渗入这银甲内:“我们的孩子。”彭赛彭斯闻到血腥似海,几让她窒息。
真够大的!她笑:怎么游到这里来?难道是迷路,忘了回家么?
“——三姨。”彭赛彭斯哽咽道,再难忍耐,感全身力气尽失,只勉强抬手,抚过来人之肩膀。纳黛莉娅站二人身后,一言不发。
阿默黛芬抬眼看她,两人对视;纳黛莉娅终别开眼。一言不发。
阿默黛芬抬剑;彭赛彭斯慌乱举手,道:“三姨,求你!”她亦是哆嗦:“我不想再失一个亲人。”纳黛莉娅闭眼,叹息不能出。
她抬剑挥开身后箭阵,又对身后吼道:“回墙里边去!”先前受封城门如今已彻受开撞,自外冲进队红旌士兵,为首赫然是诗妲库娃;前方城墙口,又是队黑衣士兵,三两仍带'棺院'纹章。两队人马争锋相望,彼此怒视,继而投于战场。彭赛彭斯将纳黛莉娅复带进墙内,四周却墙粉抖落,巨响频起。她侧眼看纳黛莉娅神情,只见她脸上千般思绪交杂,爱恨悲恐喜乐惧,现于光影交错之处,似受寒而颤,又似被火所烤;她日后回忆她这神情,终于认为回忆冗杂,藏于她这姨母瘦肉弱骨下阴影间,不可为她所知。
“我要付出代价。”她颤抖道,手指震颤:“我要付出代价了。”她转头看她。 “二姨。”彭赛彭斯语气暗沉,略带绝望,似挽留何种终不可能之圆满。墙外,阿默黛芬挥剑而战,背影带血,似鸟展羽翼。
那白影便在此时来。彭赛彭斯闻到城墙外草野夏来时海风之香;她想到那搁浅在远陆的巨鲸之骨——究竟为何迷途在如此遥远的草海上?她尤其记得,她伸手去抚摸鲸骨时,那骨之坚硬,之洁白,在何种坚钢海冰上,她都从未见过。
那真是鲸么?还是其余之物?
彭赛彭斯见那白影微笑,闻到她发间的暗香;那诱惑这骸骨离了海,葬于天的幻象;幸福。
——维斯塔利亚!
怒吼自上降落。彭赛彭斯一惊,松了手;她感到她那二姨便像片风中的落叶一般,追着风去了。那风说这:来;而树叶应着:该我了。该我了。秋天来了。正是我凋零之刻。彭赛彭斯惊叫:“二姨!”但纳黛莉娅挥开她的手。她看见她眼中的金纹,见到她眼角的泪痕。二姨的嘴唇颤抖。神啊。她心想:她如此不善言辞。她醉心于那些奇巧工艺,或者,她装作,她醉心于此,胜过万事,为掩饰自个心中的落寞,她对厅堂中欢笑的渴望,然后告诉自己——她不属于那儿。
“三姨!”她没命似地尖叫起来,似丢盔弃甲,丢了身上的头衔持重,丢了知识的灌溉和恐惧——她用尽全力尖叫:“三姨!救救二姨!抓住二姨!她——”
她要去哪儿呢?阿默黛芬从尸山血海和自个昏沉的头脑中回头;这一切对她的索取都太多了。她两个月前还是个没有头脑的疯子,十五年前还是个不合时宜的傻瓜;现在她还是具死而复生的尸体,受一神秘之血趋势,奔赴她的故乡,更如奔赴一个坟场。她抬头望去,只见那城墙上站着的人影,白发纷飞,金眼闪烁,无情洁净,琉璃杀心。淡白似玉的云气聚集此人身后,宛如冰山倒置。她回头,则见那原野上,亦是此景环回,三色冲击,不舍其心。
龙来了。她茫然想。但什么是龙?
“三姨!”彭赛彭斯叫她。
她睁眼。无垠淡漠的草海前,那尊巨骨俯卧无言。这是什么呀?那孩子问。这是鲸呢。她回。那藏青色的衣服贴在她柔软,无伤,痴傻的身上。她迈出一步,下陷二步,草野随风倒戈,留她孑孓前行。她抬手,摸到了那具白骨。真傻,真傻。她泪出眼眶:这哪是什么鲸!阿默黛芬哀哀哭泣,将脸颊,靠在这幻梦中的巨骨上,听它骨中哀叹,听她心中苦痛。龙就这儿啊。被地面的幸福和欢乐;被地面的污浊和肮脏吸引来,生生不息,我们的罪孽。
龙就是我啊。泪眼朦胧中,她看向那白色的影子,心出恨血,眼出怒泪。
为何你要将我造成这般模样——为何你要将这颗心,放到我身体里啊!
阿默黛芬向前冲刺——她在那绿色的草野上狂奔,如她童年的梦想一般。奔进自由,奔进海中,听凭天云召唤。那城墙上的白色影子如在指挥一乐;血驱动她。她奔向那白色影子。她看见她微笑,举起刀。
“——二姨!”彭赛彭斯尖叫。阿默黛芬流了泪,那龙骨流了血;血溅在她脸上。她睁眼,看见纳黛莉娅苦痛的脸。她抬起手,似想去握胸口的刀,终于,却来碰她的脸。
“阿默……黛芬……”她挣扎道,痛得不能自已,泪流满面,再不止息:“妹妹……对不起……妹妹……”那血从胸中淌下。痛至如此!她再说不出一句话。命断,血尽,肉碎了。生生世世……活访死来……
阿默黛芬松了手。两人一起跌到地上;众人看着她。诗妲库娃抓着维斯塔利亚,婆普络搀着瓦妮莎;居民望着,士兵盯着。彭赛彭斯哭倒在地,扶着石墙。墙外,黑云震动,升天扩缘,撼动大地。那城墙上的人影收了手,诗妲库娃神色严峻,捉起维斯塔利亚,向城外奔去。苔河起闸,睽违数月奔腾入内,夹杂夏日雨水,顷刻间冲干了其中血痕。阿默黛芬看着;她记起小时候三人走在河边,大姐说要好生管理河道,她说她要顺着河流走;纳黛莉娅呢,纳黛莉娅想了半天,最后红着脸说:我就做个水闸吧。水闸挺好。她闭上眼,倒在这具血流干的尸体上,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