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永安說到要辭職,又說到要『捱』到第十年……的時候,我一頭霧水,像跌入十里迷霧之中去;本來他打的是一份『絕世筍(好)工』,怎會一下子由天堂變了地獄?我感到事有蹊蹺,一定有下文!
只見陳永安,從袋子中拿出了一個圓形塑膠盒子,分了八格,每格都有不同顏色的藥丸子;然後,他從其中逐一拿出來放在口中,喝水服下。他說:
「這些藥,有些是補充劑,有些是抗高血壓,有些是治糖尿症的,有些是胃藥,有些我都忘記了,但就要終身定時服用!而且,心情要放鬆,情緒要放下。」
(噢!難怪陳永安看見我的時候,頭會暈了一暈;是我令他激動了嗎?還是什麼原因?現在,看見他的藥盒子、五顏六色的藥丸子;我終於明白,明白「塞翁得馬」的反意了!)
以上的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可以說一些什麼安慰的話來?可能,陳永安看見了我的不知所措的表情,於是強顏歡笑起來,說道:
「Relax!我沒事啊呀,只是吃藥吧,死不了的!只是再也不能夠亂吃東西,紅酒、牛扒、海鮮,沒我份兒了!」
「我……」
「其實,我反而在意自己的上司的舉措,他呢?一個五十來歲的混血兒,頗能享受人生且常常『講飲講食』。但就只限於『講』!」
「哦,這是什麼一回事?」我知道事有蹊蹺了。
「起先,我也不在意的,後來公司流傳了有關我上司的事。他原是一個非常注重健康生活的,每天跑步,又不時去參與世界各地的馬拉松。踏單車可以上百公里的啊!」
陳永安越說越令我不明白,只見他哈哈哈後又說:
「跟他共事多年,原來每次喝紅酒吃牛扒,他都極少參與。即使有吃有喝,他會有時離席到洗手間去---『扣喉』,但他卻不停地叫別人喝酒、吃東西。有時候,他爽性不參與,卻放下錢請客。有同事也曾經有過類似疑惑,但美食美酒當前,加上可能大家人在異地,就更加不會有戒心?」
(嘩!聽陳永安這樣說,令我想起了佛說「六道輪迴」,其中有「餓鬼道」,大家如果看過宮崎駿的動漫《千與千尋》,千尋父母進入異世界瘋狂地吃了別入的食物就變了「肥豬」!)
「雖然,是流言及傳聞,但我確曾見過他給同事灌酒、勸食。尤其,他常常說:『你們不先吃過,如何可以向客人銷售?』不少同事根本抵受不住誘惑,喝酒吃肉不節制!包括了我的太太美儀。」
「你的太太……不是該很苗條嗎?」
「她初來公司的時候的確是很苗條的,又有五尺六吋的高度,就是不愛運動。她又愛公司的小便宜,常常拿了半賣半送的食物、飲料帶回家。加上喜歡自己下廚,於是,壞越來越胖。我勸她跟我一樣去跑跑步,做做運動;至少去推推脂、泡泡美容浴也好!」
這時候,公園跑來了幾個小孩子,一面踢著皮球,一面大聲歡笑大叫。皮球踢到了陳永安的腳下來,他忽地站了起來,一腳把皮球踢了回去。球飛越了孩子的頭頂,也飛過了漸漸下山的夕陽,彩霞燒滿了整個天空。他的寵物狗忽地跳過我的懷抱之中,令我的公事包子跌了落地上來。他走過來抱回了自己的寵物犬。
「盧仔呀!小時候真好,記得我們踢球嗎?」
「我怎麼會不記得?你是踢中場的,能夠看穿了整個球場的形勢,一下子就能夠把球送到了前鋒的腳下去。從前,我們同學不少人都以為你會去做全職足球運動員的哩!」
「哈哈哈哈!但你看我現在隨時隨地都要有一個『藥盒』在身,我還可以當全職足球運動員嗎?如果不打那一份『絕世筍(好)工』,我又會否成為全職足球運動員?」
「那你的太太現在怎麼樣?為什麼不跟她一起來放狗?」我想岔開話題,不想陳永安那麼難過。
「她一年前,過身了!高血壓加上糖取尿病,突然猝死了。」陳永安說得很淡淡然的。
「噢,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完全出乎了我的想像之外,豈先還以為陳永安在沾沽自喜得到了一份『絕世筍(好)工』,在我羨慕以致妒忌之際,原來是「塞翁得馬,焉知非禍」!而我呆呆的,也已不知道如何反應?
「沒事,沒事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怪不得任何人。真要怪也只能夠怪她自己!給人灌酒而又大吃大喝,卻又不做運動。」
「那……你現在沒有再在那公司工作吧?」
「沒有啦,太太想我可以拿得十年長期服務金才離開公司,我做到了但……我也有做運動的,卻沒想到自己也患上了三高及糖尿!」
我摸了一摸頭,不知道如何回應;突然想起了公司有事要做,不如留下他的聯絡電話,日後再好好的聚舊。於是,我拿出了記事簿,想向他索取手機或家中電話。然而……
「盧仔呀!雖然或者我們未必『同是天涯淪落人』,但『相逢又何必曾相識』?你明白我想說什麼嗎?」
「我……」
我當然明白!只見他抱著寵物犬,慢慢地轉身離開,頭也不回手也不揮,夕照已下山,留下滿天暗紅色的雲霞,而他拐了一個彎,也就消失於我的視線範圍。我呆坐在長凳椅子,心情久久不能夠平伏下來。
這時候,那幾個小孩子又再跑回來,抱著皮球又笑又叫。我彷彿看見了自己和陳永安從前12-13歲的時候,在球場上踢球的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但現在已經不再了!
假如,可以預知命運,可以選擇;陳永安的『絕世筍(好)工』,大家又想不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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