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眼『冰瞳』》（初創版） - 四、毒卒（二）

　　感受到那股令人背脊發涼的大地之力，路克雙目圓睜，眼下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應付布利茲與朔泠。隨著雙腳倒轉，路克亟欲脫戰，卻不料自己正不偏不倚地面對一枚黑洞洞的槍口。

　　一發槍響，兩聲音爆，路克矮身偏頭，及時閃過致命的兇彈，部分真身的顯露大幅提升了他的速度與反應，他甚至可以看見改造子彈上的金屬螺紋，聽見自己突破音爆的巨響，感受到高速移動給身體帶來的衝擊。在槍口後方，瑟拉芙的火眼如兩輪太陽燃燒，她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得意，唯有屬於獵人的一抹冷酷。

　　反擊欲望電竄神經，向著攻擊者持槍的手腕，路克藍瞳圓睜，伊沓夸的五爪大張，準備將武器與主人一分為二。

　　在骨爪揮出的瞬間，勁風驟起，路克只覺得身子一輕，無形的氣流宛如掃扇大地的巨掌，將他的身軀連同無數枝幹石塊捲入空中。大嵐的怒號在耳邊呼嘯，倏忽變換的視野與頭腳顛倒的失重感撕咬著人腦中的方向羅盤，朔泠的暴風輕而易舉地把路克掃出數十米遠，偌大的人形在眨眼間已剩蟻點。

　　在一片混亂的視野中，路克伸掌拍向自己的側腦，冰花迸現，銳利的藍色尖冰由耳貫入，將部分膠質細胞連同小腦切攪成碎泥。瞬間的殺人劇痛過後，三維萬物失其色彩，伊沓夸的邪腦主掌思緒，褪去人類的限制，霎時間，路克眼中一片清晰，能量流與鬼靈以最真實的姿態顯現，他也不再如暴風中的輕舟失序。

　　路克御冰武裝，參雜晶黑的寒藍凍甲覆其全身，意念瞬動，速度驟變，原本於天空失速的路克急速剎停。瞬息之間，黑影遮蔽天日，在他的正上方，踏風而至的朔泠絲毫不留喘息空間給路克，如人形砲彈般螺轉下衝，一人一怪的相擊震盪氣波，半秒不到的速墜斷枝折木，激起無數土石，轟然巨響與林地中多出的一座深坑足以證明其破壞力之恐怖。

　　但無論是路克還是戰鬥小隊都不打算就此止步，塵埃未落，一道黑藍風馳電掣，破塵疾走，在眨眼間穿越半片森林，由純粹速度引起的烈風吹飛枝葉，在大地上拓鑿嶄新的獸徑，碧綠殘影緊隨其後，迎著尾流窮追不捨，路克與朔泠再度展開新一輪的追逐戰。

　　未及半秒，天藍色的冰柱從天而降，矛頭般的稜端鑽入大地，只差分毫便會將路克象踏於六尺之下。一雙墨綠的眼眸閃爍怪物之力的寒光，布利茲御空飛行，雙腿裹於捲捲黑煙與藍冰花中，在一人一怪的上方數米凌空打擊，天藍的堅冰化作大張的利牙，向著疾奔的伊沓夸橫路咬下。

　　驅動力量的思緒在神經電竄，路克與布利茲的意志於半空交鋒，光影揉合成的冰槍穿透巨牙，質量相衝與粉碎。布利茲伸臂控制，爆散的碎冰在來得及接觸大地前再度向路克回衝，卻在命中之前被分解成無害的冰塵。

　　熾熱的魔焰轟炸大地，天平再度搖擺，路克感受到了獵魔者那令人膽寒的熱力，及爆破飛散的火橘咒文。萬木之上，一枚熊燃的瞳型紅炎透過狙擊鏡的十字緊貼目標，沉穩的獵手聚精會神；白日之下，一對遠比日輪更加奪目的火翼振翅闊展，堪比小型飛機的猛禽凌空狩獵。

　　瑟拉芙單膝跪於祕法構建的不死鳥之上，狂風拂亂她的浪髮，火星焰羽在鳳凰翼後形成數道高熱尾流。在密林茂葉的阻礙下，狙擊鏡後的單眼依舊目不轉睛，顛簸的坐騎與疾馳的目標無法阻撓牢鎖黑影的準心。十指接觸的槍身上爬滿瑰紅蝕刻，槍體在能力的改造下異變為絕殺伊沓夸的純黑兵器，燦銀的子彈在膛內靜靜待命，只待扣下的扳機賜予死亡之禮。

　　第二發魔彈祭出，微如指頭的兇彈卻蘊含匹敵科技軍武的爆炸威力，但這一次，路克並沒有如預期一般中彈倒地，繁茂的枝葉在火藥擊發的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密結成傘，她的攻擊在樹冠層爆發出高熱的火焰，卻連一星紅炎都未能觸及地表。僅僅是一瞬判斷的時間，那令人背脊發寒的『創生』之力與腦中的覺知襲捲瑟拉芙的思緒，她迅速移擺槍口，炯眼在森林中地毯式搜索，如果是那個女人......如果連那個女人都加入了戰局......

　　在力量爆發的同一瞬間，路克同樣感知到了冬青的力量，洞穿能量的鬼眼僅在一呼一息間便判斷出了力量源的位置，但卻不是破火的內部，而是來自叢林深處。質量急剎，土石如海浪飛濺，伊沓夸的骨爪在地面鑿出六道指深的切痕，但僅僅是這不到四分之一秒的降速，朔泠的氣息已呼其頸背，金屬切開空氣的銳音鼓動在僅剩一邊作用的耳膜。

　　失去部分腦部的瞳孔不再對情緒有所反應，怪物面的缺失與人類面的故障令路克的情感處理中樞陷入死機。鮮血與腦漿從他的耳鼻流出，半失去理智的人魔仰頭狂嘯，音波震穿怒風，尖銳的冰霰如拔了插梢的手榴彈向四面八方噴炸，瞬間引爆的強聲穿透了朔泠的風屏障，直擊神經中樞。

　　此刻朔泠脆弱的大腦就像不斷晃動的豆腐，隨著神經連結受損，呼號的風勢驟減，猩紅的鮮血從她的雙耳流出，痛苦的尖叫迴盪樹林，冰錐彈幕以穿膛破肚之勢緊跟音爆，誓要將周圍化作死亡空間。

　　生死交關之際，布利茲攔於死亡與朔泠之間，無數冰色子彈衝擊在這名人肉擋箭牌上，卻在觸其體表的當下消融成無害的水珠。

　　但正是這短短一耽擱，路克的身影消失無蹤，他的思緒與足下一同奔馳。冬青的貿然出現對他來說遠比任何戰鬥都更來得棘手，方才在破火內引起如此嚴重的災禍，現在卻現身於茂林之中，尚在重組大腦的路克無法細想，只是任憑自己穿行於排排碧木，讓能量至高之處引領自己前進。

　　但令路克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終於抵達能量的源頭，現場所見到的只有一名身披白衣的陌生少女。她手持大劍，雙目蛇紅，以殺意鼎盛的雙眼直面血肉外衣已殘破不堪的伊沓夸。

　　純白的斗篷染滿深紅，耀閃星輝的大劍也因無窮盡的斬殺抹上血妝，月銀的長髮、雪白的肌膚，除卻因憤怒而緊咬的牙關之外，少女身上再無一處不沾緋紅。

　　她是誰？路克掃遍腦海，卻無法在記憶中尋得跟此人任何一段相匹配的畫面。並非過去相逢之人，也非破火派遣的特工，那麼，為什麼這名少女會出現在此處，以如此怨毒的目光注視著他？

　　女孩劍指路克，顫動的雙唇欲言又止，然而在時間無比貴重的戰場上，任何一分一秒的浪費都將左右勝負的天平，對蘊含無可估量力量者更是如此。僅僅是須臾的猶豫，瑟拉芙的火焰來到兩人上方，以毀滅性的火力掃蕩平地。

　　「少來礙事！」

　　女孩的怒吼在無情的追殺行動中顯得格外幼稚，但隨著她大手一揮，碧眼耀閃生命之翠，茂密的林冠再度遮蔽瑟拉芙的視野，層疊其上的大地質量硬是與猛火戰成了兩敗俱傷，無數枝條同時襲向路克。

　　來自大地的糾纏讓他一時中了少女的絆招，焦黑的利爪與恐怖的極速在同一時間啟動，閃耀銀芒的大劍也瞬間來到路克面前。

　　但剛被路克切碎的枝條卻反過來束縛了女孩的身軀，她的劍尖距離路克不過一指之遙，卻無法再進半吋。她怒吼著，每一次的掙扎都將碗口般粗的藤蔓震成碎段，自然造物卻以更快的速度加強桎梏。恐怖的物理力量震動大地，也讓路克疑心更盛，但就在此時，他的注意力被一聲呼喚給吸引。

　　「路克！」

　　路克並沒有聽見聲音，他的雙耳尚未從自己的尖嘯復原，只是憑依對能量的感知倏然側首，在林木的彼端，熟悉的棕眸與黑髮雖無法倒映在血染的虹膜上，卻直達怪物的內心。

　　見到冬青，路克二話不說，當即選擇棄戰，他所造成的破壞已經足夠，破火元氣大傷，即使有薇的保護，除卻少數菁英之外，其餘特工幾乎不可能在這場暴亂中活下，更別提還有廊道內那些發出咀嚼聲的不知名存在。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接應冬青，找到安全屋，再等待日後逐個擊破──

　　但這一切思緒，都伴隨一股直衝骨髓的苦痛，以及一隻骨肉殘黏的斷臂劃下句點。所剩不多的鮮血揮灑青空，來自遠古的強大力量與超越承受極限的痛苦揉合，形成一股似影似海的玄黑，自伊沓夸肘部的斷口劇烈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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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毒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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