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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帕希:
當妳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和塔班已經在執行任務了。這封信的目的有兩者。其一,關於我們前天晚上的對話,歐希絲浦雖然被診斷為突發性昏迷,也就是所謂的昏厥,但是那不過是表象。基於某些無法明說的原因,我只能簡述最後得出的結論:她的精神有被入侵過的跡象,而且極有可能是人為,而非鬼魂。此外,綜合聖安福村的任務怪異之處,除了知情者外,常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任務中的自相矛盾,反覆的印證只讓我更加確信組織內部的流言的確有其真實性,而且是針對我而來。
第二件事,這次的任務至少會有一人以上的傷亡。我知道妳擔憂的是什麼,不必掛心,我會盡我一切的力量讓塔班活著回去。唯一得知詛咒真相的只有我一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夠破解薩坦納斯教堂的謎底。不過這樣一來,這相當宣判了我自己的死刑。不過,我的死亡對妳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誠摯的 4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SaAQIPrJn
路克 』
......
匿名者:這就是全部的內容了嗎?
默里:是的。
匿名者:原始的紙本現在在哪裡?路克應該不會選用通信這種容易被攔截的方式。
西庫:在我這裡,貼身保管。
匿名者:帕希知道關於信件的內容嗎?
西庫:完全不知道,我在她進辦公室之前就拿走信了。
匿名者:很好,我們一定要阻止路克用精神能力荼毒更多人,如果我推測的沒錯,紙本上應該會殘留他的能量,你有接觸到信紙嗎?
西庫:沒有,我明白他的危險性。
西庫:冒昧一問,為什麼到現在,您都不願意和我們說路克究竟是哪種怪物偽裝而成的?
匿名者:名字本身或許不具備特殊的力量,但人們對於名字的意念卻會間接影響名字主人的強大。路克的身上已經背負的太多的概念,這點那個老巫師也知道,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盡量避免他的存在為人知曉。越多人知道路克的真身,他的存在就會變得更強大。
默里:請問我們的下一步是?
匿名者:假設路克真的如他在信中提到的,在這次任務中死去,那麼一切就按照原本的計畫進行。我們會一步步導正這個醜惡的世界,這個世界不應該受到像路克這樣的怪物汙染,無論凡人或者楔諾斯人,我們已經死去太多同伴了。
西庫:殺了四十幾個人......這還只包括路克過去四年的紀錄。您說的沒錯,我們不應該容許這種怪物存在,現在我們只能祈禱薩坦納斯的詛咒強大到足以毀滅他的精神。
默里:那麼,要是路克成功回來了呢?
匿名者:按照第三號方案執行,在路克還沒完全恢復體力的時候宰了他,即使他真的撐過了詛咒的力量,也必定筋疲力竭。這個工作交給你,西庫,你的能力再適合不過。
西庫:真麻煩啊......我是真的不想進到那種傢伙的大腦裡。
匿名者:這至關重要。
西庫:我明白,我不會失敗的。
默里:那麼我一樣按照原定計畫走就可以了吧?潛伏與觀察那個名叫冬青的女孩?
匿名者:沒錯。
西庫: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為什麼路克在檢測的時候會被標記成凡人?我不認為烏里蘇姆大師會動如此顯眼的手腳。
匿名者:因為路克的本體並非外在的血肉,這使得我們的機器將其識別為普通人。這是屬於他們種族的天賦,而他又是其中最為特殊的個體。
西庫:狡猾的傢伙。
默里:那麼其他人呢?和路克接觸過的那些人怎麼辦?
匿名者:只要讓他們看清楚路克的本質之後,他們就不可能和他站在同一邊了。『月舌』一直在蒐集路克的資料,等到時機成熟,她會讓所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多麼令人作嘔的怪物。收編小隊的每一份子都是我們的同伴,我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將那些兇殘的怪物從這個世界上一隻不留的剿滅。牠們遠比智人帶來的威脅更大,牠們潛伏在我們之中,在沒有人看得見的角落一個個殺掉我們,而路卡雯.克利汎就是其中一員。
默里:我明白了。
匿名者:西庫,查到襲擊路克的人是誰了嗎?
西庫:沒有線索,那傢伙把所有屍體都清理掉了,我抵達現場的時候只剩下一點血跡,而且還好死不死的被發現了。不過我已經竄改了目擊者的記憶,我們的身分不會曝光。
匿名者:明白。那麼,我們的通話到此結束。有任何新的斬獲的話,一樣用老方法聯繫我。
西庫:收到。
默里:收到。
匿名者已離開頻道。
此頻道不存在。
「我們已經在這裡走了十五分鐘了,怎麼還沒到教堂?」翠爾斯不滿的抱怨著,他的腳上沾滿泥土和草屑,衣服也因為受潮而變得又濕又黏「這完全沒道理啊......」
要是可以用能力就好了。行於霧中的塔班不禁想道。要是現在能有一團火焰的話,霧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彈了彈手指,別說火團了,連一點焰星都冒不出來,只有指尖微微冒出紅熱。塔班嘆了口氣,看來霧區之內的能力限制已經大到幾乎等同抹消。
比隊員更焦慮的自然是隊長,潔娜望著地圖,一滴汗水與空中的水氣雜合滴落,染濕了紙張。他們絕對沒有走錯方向,但早在五分鐘前就該抵達的教堂卻遲遲不出現。加上其中一名隊員又離奇失蹤,種種巨大的壓力沉在她雙肩上,幾乎衝垮自制的毅力。
「這不只是個低風險等級的任務嗎,怎麼會搞成這樣子?」從剛剛到現在都沒有開口的哈利也忍不住抱怨起來。
塔班輕哼著小曲,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然而效果有限,恐慌的空氣令人人自危。即使沒有路克那般的洞察力,塔班也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這地方肯定有什麼不對勁,不止是迷霧與方向感的失卻,他所踩踏的每一寸土地,眼耳口鼻所接收到的每一分資訊都刺響著本能的警報。
真希望能快點找到路克啊......塔班憂愁地想道。
沉重的空氣使人倦怠,面對未知的緊繃神經在時間的消磨下一點一滴鬆懈。根據報告指明,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找出為何聖安福村的居民會無故消失,以及薩坦納斯教堂的異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別說超自然現象了,塔班甚至連教堂的影子都沒瞧見。
「好冷。」
翠爾斯瑟瑟縮著身子,另外三人或走或望,對他的抱怨置若罔聞,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負面情緒了。更何況,即使氣候逐漸入冬,聖安福村的低緯度以及眾人身穿的禦寒裝備都大幅降低了冷意的侵襲。
「為什麼這麼冷?」翠爾斯呼吁著氣息「為什麼今晚沒有月亮?」
聽聞此言的潔娜回過身來,她隱約從翠爾斯的聲音中察覺到某些不自然,只見這名褐髮少年焦慮地揉著眼睛,像是要看清楚眼前的畫面。塔班和哈利也感受到了翠爾斯的異常,兩人戒慎地朝潔娜的方向移動,全程不敢讓視線離開翠爾斯一秒。
「翠爾斯?」潔娜試探性地開口。
「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翠爾斯的面容扭曲成悲傷的樣貌,他以手掩面,彎腰哭泣,對潔娜的聲音不聞不問。路克的警告浮現在塔班的腦海,該不會當翠爾斯踩壞那尊娃娃的時候.....
塔班打了個哆嗦,他不斷嘗試著升起火焰,但薩坦納斯教堂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翠爾斯像盲人般漫無目的地伸手前行,猙獰忿哀的面龐讓三人心底的恐懼不約而同地高漲。
「後退,翠爾斯,這是命令!」潔娜厲聲喝道。出乎塔班的意料,翠爾斯的行動居然真的停了下來,他的表情逐漸轉為困惑。
「翠爾斯是誰?」
塔班幾乎無法按捺放聲尖叫的衝動,他意識到自己的牙關正發瘋似地猛擊,無效化的力量和未知的恐懼讓他感覺自己猶如新生兒無力赤裸。翠爾斯突然摔倒在地,自他的喉間,與外表不符的女童尖泣震穿空氣,如穿心箭般刺入塔班的耳膜。有人敢呼出一口大氣,也沒有人敢移動一分腳步,三人只能驚恐萬分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像中邪一樣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潔娜.......」塔班不安地開口「我們是不是該──」
塔班的聲音在半空中斷折了,他的視線鎖在潔娜肩頭上的一介小點上,大腦一時間無法理解眼前所見之物。一秒、兩秒、三秒,沉重的呼吸隨著智識的意會紊亂不堪,塔班的雙腿笨重地向後退了兩步,潔娜隨之從清楚的形貌褪轉成霧隱中的模糊人影。
在潔娜的肩上,五根細幼的手指緊緊扣牢她的筋肉,藍白的布質在無風的霧中怪詭的飄蕩。於此同時,身處教堂的路克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寒慄,他的目光炬穿地下室的石壁,一路抵達至始亂的彼方。
教堂裡的地下室中,一頭通體岩灰的怪物奄奄一息的倒在積水的地下室,巨大的尖冰柱貫穿了牠的胸口,路克在牠的身旁,溫柔的撫著牠的後頸。低沉的噶音從怪物喉間傳出。
「你不必再受苦了,睡吧。」路克的眼神中沒有憎惡,亦沒有喜悅。望著怪物逐漸黯淡的乳白眼球,他的心頭滲出絲絲悲哀,四年前未完的緣分終於畫下了句點。
直到阿索斯斷氣的那一刻,路克才終於呼出解脫的嘆息,這樣一來,教堂的詛咒就解除了。打從一開始,路克就沒有打算讓塔班等人進入教堂,多虧了能力失效和迷霧的幫助,他才有機會讓過去一個月來苦讀的咒典內容派上用場,使塔班等四人發生鬼打牆。即便是經驗老道的潔娜也無法片刻間釐清真相。
路克緊扣十指,簡單向死去的怪物行禮後,回過頭去,踏上來時的螺旋梯。
路克的足尖踏上教堂的石地的瞬間,外頭立刻傳來足以令地面震動的騷亂聲。透過教堂窗戶,他看見了數以百計的人形怪物破土而出,毫無章序卻一致朝西南方走去。
淺灰的皮層與人的肉膚斑錯綜落,如火舌之吻纏烙在每一頭怪物的身軀上。路克回想起那名數年前被他從地下室救出的男孩,拖地的十根巨爪,無眼有口的短小頭部......全部的特徵都與他當初受到詛咒之力而轉化的怪物相同。
路克大吃一驚,他的左手倏地前伸,當務之急是先解除施加在塔班等人身上的咒術。黑色的圖紋爬上路克的右手手背,不可視的黑影從他的腳底四溢而出,在短短數秒間將大地淹沒,接著轉瞬即逝。
這樣就完成了。路克拎起包包,衝出教堂,順著怪物的方向奔跑,眼下唯一能使用能力的只有他,其他人身上也沒有配備任何重武器,要是那些怪物包圍他們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路克的警戒拉張至戰鬥狀態,但怪物卻對疾奔而過的他視若無睹。在經過怪物群的那一刻,路克看清了牠們的面龐。
殘破的人臉。
在灰撲撲的怪物林中,偶現的幾頭怪物並非和他者一樣生著畸形而缺失器官的頭部,而是介於人與非人之間,同時具備了人的眼耳與怪物的膚口,令人悚慄至極的混種面龐。
路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驅動黑影向前探知,在無形的墨色接觸到異形時,他終於明白了真相。聖安福村的村民並沒有遠走高飛,而是長眠於此,他們深埋於地底,即使靈魂早已消亡,肉體依然與怪物結合,成為褻瀆屍骸的恐怖生物。
問題是,是誰幹的?阿索斯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嗎?還是四年前逃出來的那個男孩?
正當驚疑不定,路克聽見了塔班的呼喊,怪物尖厲刺耳的哀號幾乎讓他無法辨明人聲的方向,而濃霧更是讓他無法看清楚實際情況。
塔班逃離了隊伍,他隱約聽見哈利的呼聲,卻礙於四面八方的重重怪物牆而無法貿然行動。這些怪物雖然不如虎豹敏捷,力量卻奇大無比,塔班只不過被輕輕撓到一爪,深及吋許的傷口便立刻染紅他的手臂。高大的灰影和致命的巨爪如死神之鐮劃破霧氣,數度將塔班推上生死交關。
「塔班!」路克的聲音讓塔班分了神,他直覺性的轉向路克,然而就在這閃神的半秒間,捷閃的身軀慢了下來。當塔班感受到凌頭下揮的巨爪時,怪物的陰影已籠罩全身,他驚恐萬分地架起佩刀,雙眼因為無法直面恐懼而緊閉。一股巨力將塔班撞倒在地,血肉四濺的聲音幾乎讓高漲的恐懼致暈大腦,溫熱的血濺灑在他的臉龐上。
這就是終點了嗎?難道他真的會如此毫無意義的死在杳無人煙的荒村漫野嗎?
「快給我動起來,你這頭蠢豬!」路克暴怒的喝斥驚起了塔班,痛苦的喘息和負傷野獸的躁怒迫使塔班睜開了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幕,塔班幾乎無法相信自己所見的景象。路克的左半邊臉幾乎全毀,身體側邊的模糊血肉和巨大的出血量甚至讓塔班無法辨別傷口的所在位置。
「快跑!」路克猙獰的面孔讓塔班一時之間忘了如何回應。
「老兄,你......」塔班的腦海中閃過千萬念頭。路克、潔娜、翠爾斯、哈利都還在這裡......難道只有他一人要逃走嗎?
「給我滾!」路克憤怒的暴喝,血與肉的濃妝令他的面龐比起人類,反倒更貼近神話傳說中的活屍「翠爾斯已經死了,另外兩個人下落不明,你可別變成第二具屍體!」
「收──收到!」塔班被這一罵嚇得回過神來,他慌忙地手腳並用,踉蹌爬起,朝著村莊的入口狂奔,沿途不停閃躲怪物的攻擊。
這樣子計畫就能奏效了,只不過......路克看著自己糊成一團的左半邊身軀,他的痛覺正隨著生命的流逝消褪,但依然劇痛無比。爪上染滿鮮血的怪物站在原地不動,牠沒有再度發動攻擊,相反的,牠那巨大的爪子蓋上了自己的頭部,變形的雙腿跪在地上,泛黃的牙間傳出和人類無異的啜泣聲。
「沒事的。」路克低聲說道,他伸出手掌,自光影中扭曲浮現的冰錐刺穿了怪物的胸口,兩米高的巨獸轟然倒下。
「睡吧,死境中將不再有詛咒束縛你。」路克的口吻平靜無比,他使勁撐起身負重傷的軀體,隨著生理機能的潰敗,壓制許久的能量逐漸取代血肉的溫熱。路克可以感覺到伊沓夸的殘暴本性正一點一滴地浮上檯面,他深吸了一口長氣,讓火燒的炙灼感燃遍傷口。人的組織如融蠟潰敗消毀,當伊沓夸的焦骨暴露於外的那一刻,路克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來自十方的萬千怨幽死靈全都因為凶骨的顯現而狂亂不已。
受詛的人怪混種未曾停下揮舞的利爪,路克使力集中心神,一半的力量作用於回復身體,另一半則驅使冰霜,刺穿、斬擊、結凍,一頭頭怪物的死軀在他身邊堆積成半米高的小丘。
骨、肉、神經、血、組織、皮膚......路克飛速重建殘破的身軀,草坪外轟然衝起數十公尺高的火焰,焚卻每一頭試圖離去的邪獸,這意味塔班安然脫身了。重整態勢的路克踏穩腳步,急促新造的半身存在不少瑕疵,但面對眼下的困境已綽綽有餘。
就在路克踏出第一步的瞬間,方才在教堂地下室感受到的那股詭譎之力再度透穿他的全身,這次不僅近在咫尺,當中飽含的惡意與憎恨甚至幾乎撼斷心神。路克轉過身來,一名身穿藍白洋裝的金髮女孩赫然立於他的眼前,稚嫩的臉龐被分成兩種情緒:右半臉的扭曲忿怨,以及左半臉的哀苦傷悲。
過往的鬼魂未曾放過路克,他終於明白這一切騷亂的根源究竟來自何方。受詛咒禁錮的阿索斯,異化成怪物的未知男孩,縮變成玩偶的芬洛黎,以及他自己──妄想能全身而退的癡愚凶獸。
「芬洛黎。」
路克唸出怨靈的真名,女孩的形體閃動了一下,有如雜訊的電視。一怪一鬼直面彼此,空氣中的張力拔升至令人窒息的強度。路克抽出佩刀,得以直接觸及不可視之物的黑霧沿著他的手指緊纏上繞至刃端。這是由兩人起頭的故事,勢必得由兩人畫下句點,此刻即為終點,過去的罪孽將於今日徹底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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