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把雙肘置在膝蓋上,合攏十指,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壁爐沉思。
以魔法師來說,莉莉桾的家比路克預想中來得簡潔。沒有精密古怪的器材,也沒有成列滿牆的古書,更沒有隨時可能釀成大禍的爆炸魔藥。事實上,這間房子除了形狀特別點外,和普通的住家並無二致,或許是因為莉莉桾來到此地不久的緣故,也有可能這本就是她的性格。
莉莉桾推門而入,她的指間捏著一封拆開過的金皮信紙「那幾個傢伙──除了魅魔跟術士外,都被繩之以法了,看來王並沒有要追責這件事的意思。」
莉莉桾的一語中斷了路克的思緒,他皺了皺眉「王會管這種平民間的爭鬥?」
「嘛,就算不會全盤調查,王也至少會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不是說了嗎?這座城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眼中,這可不是誇飾。」
路克望著窗外的夕陽,嫣茜的昏昏日輪不斷讓他想起千里眼大張的赤瞳,芮雯脖子被扭斷的畫面和末日亦在紅光的渲染下不斷敲扣著腦門。
莉莉桾急急走進廚房,由紅酒和燉牛肉混合的濃醇氣味從大開幾秒的廚房門口逃竄奔出。
當她再次出現時,路克斜眼抬頭,眼前的藍髮女孩正圍著一條粉白格的長圍裙,大瀑的波浪髮盤成了雲髻,雪白的耳頸一覽無遺。換做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肯定沒有不怦然心動的,但路克卻故我地將視線移回火堆。
「幸好爐子沒燒焦......我在出門前就開火了,肉差不多再煮三十分鐘就可以了,你應該餓了吧?」
「不──」路克將到口邊的文字吞了回去,他的大腦像是正被一台食物調理機輾磨攪碎般雜緒萬縷,但僅存的那一點回應機制還是扭變了他的語意,好讓自己不致顯得太過突兀。
「冬青應該比我更餓,先照顧她吧。」
莉莉桾有些驚訝地眨動眼睛,她本以為路克是那種會把自己擺在先位的人「噢......沒事,等等煮好晚餐,我們一起吃吧。」
路克的眉頭緊皺了半秒「謝謝。」
莉莉桾點了點頭,路克的視線一路跟隨她回到廚房,直到確認門關上的那刻,他才放下心來。
此刻距離日落僅剩數分鐘,不曉得帕希現在在做什麼......這是最棘手的部分,要是她被轉移到跟自己日夜顛倒的地區,那可就難辦了,畢竟他在白晝不可能獲得太多的睡眠時間。
除此之外......路克的目光移向沙發的底部,一雙灰撲撲的瞳孔自狹窄的縫隙中回望,乾皺卻依然保有血色的手臂伸向路克,緩如徐波的招呼著他......鬼怪的出現頻率明顯增加了。
滴答的水聲在路克頭上的屋板間惱人地作響,某種生物爬動所引起的沙沙拖地聲,無法判別方位的嬰孩笑聲,以及在眼角邊緣四竄,卻又無法看清真身的不知名暗影。種種的一切都讓路克神經繃得死緊。它們沒有太明顯的動作,也未曾展露敵意,但就像街道上的跟蹤狂一樣如影隨形,讓人坐立難安,尤其是當路克停下腳步,來到莉莉桾家中後更為明顯。
路克閉上眼睛,任由鬼語的狂歡驅散作祟的穢物,右手三四指在左掌的外力下喀喀作響,接著將全身的重心放到雙腳上,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冬青所在的二樓──原本他打算找張椅子讓她休息就算了,但莉莉桾堅持要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
路克經過微微亮著冷光的牆面,木製的樓梯在他的腳下發出輕細的咿啞聲,天花板的影子似乎也深邃得不自然。出於疑心,有那麼一度,路克將全部的異象歸咎到莉莉桾身上,但他隨即點醒自己,這女孩身上沒有死亡的氣息,也沒有他所熟悉的狂亂感。
路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以致他忘了敲門便扭轉把手,推門而入。耳中所聞搶先雙眼,將那本不該出現於此的聲音傳遞至神經中樞,他的手指震顫了一下,目光首先聚在了地上被隨意丟在門邊的黑長裙,接著向左移了半尺,冬青在被窩中的身軀即映入眼簾。
縱然有棉被包裹,路克依然被這始料未及的情況驚愣了神,他無聲地深吸入一口氣,右腳向側後靜悄悄地踏出一步,卻意外踩在了冬青的衣服上,整個人頓時重心偏移,幸虧左手及時扶住了門板才不至於撞上牆壁。
冬青沉睡的呼息聲變調了,路克在心底暗暗咒罵自己的魯莽,他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房間。
「不要走──」
飽經風霜的五指握住了路克的手腕,冬青這下來得既唐突又無聲無息,宛如幽靈。路克並未回身,他低下頭,思考著究竟該甩脫她的掌握,大步離去,還是轉過身去面對。
路克再次向外挪動身軀,這次冬青用全身抱住了他的手臂,如蘭的吐息與肌膚間的直接接觸讓路克倏然頭皮發麻,不適和煩躁墨滴在他的心底,漸漸化暈成裹熔的慍怒。
冰冷的手背緊貼著熱騰的身軀,心臟的脈動和血的溫度順著每一次身後少女的一呼一吸傳遞到路克的神經元上,無光的藍眼默默移向了遺落在地面上的黑衣,大腦輕而易舉地繪出了此刻身後的光景。
「──求求你,爸爸!」
最後的二字讓路克的瞳孔猛然收縮,慘白蛇薄的嘴角先是向上彎起另有所圖的微笑,接著被臉部的肌肉扭曲成由憤怒和悲哀組成的複雜表情,最後歸於平靜,波瀾不驚地轉身面對除了內衣褲外一絲不掛的冬青。
昏沉迷濛的棕眼滿是悲傷與渴求,同時還參雜著幾絲被藥物帶起的昏幻,深陷迷醉的大腦讓她失去了現實與夢境間的區隔線。在那一刻,路克被冬青眸中的萬花筒所震驚了,他沒有想到在意識深處,在表層的外殼褪下之後,她所依戀的存在,居然是那名魔鬼化身的父親。
「你想要怎麼樣對我都可以,打我、罵我、把我當成狗來對待,只要別離開我就好!求求你!」
冬青緊揪著路克的衣角,璃瑩的淚珠染深了微微褪色的黑夾克,他俯視著泣不成聲的冬青,不帶一絲情感地啟齒。
「為什麼妳不反抗那些蹂躪妳的同儕和陌生人?」
「我......我做不到。」冬青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她的身軀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涼風還是恐懼。
「做不到,還是不想做?」路克這話問得冬青雙眼直瞪,她糾結的神態讓他再追問了一句「妳恨那些人嗎?」
「我......我......恨──」
「別試著說謊,妳知道每次說謊都會發生什麼事的。」
「是......!我不會說謊的,我保證......」冬青雙膝跪地,額頭低得幾乎要貼上地板,畏縮維諾的模樣讓路克的嘴角止不住地下垂。他無法想像,甚至未曾有過這種念頭,那就是有人居然能夠為了一個毀了家庭、毀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做到如此病態的境地。他窮極一生,試圖逃離那些尾隨自己的噩夢;但冬青卻將傷口上的利刃插得更深。
「不......我不恨他們。」冬青回答得出奇平靜,但下一秒,她再次捉著路克的腳踝,涕淚俱下的哀求著被誤認的『父親』「我也不恨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無論你對我做過多少事,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肯回來我的身邊,我只是想要我的家人回來......」
儘管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路克還是無法克制地顫慄,他緊握住瘋狂打顫的手腕,試圖緩解近乎焦慮症的劇震,卻絲毫沒有起效。在那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體會到這名表面和煦如陽,甜笑如花的女孩才是真正的瘋子。
「不。」
下定決心之後,路克甩脫了冬青的掌握,他單膝下跪,伸手將她的下巴托起,無光的藍眼首次被某種奇異的神采撕裂了半分:
「妳就是妳,我就是我,生者耗費一生都不可能追上死人的腳步,我會是妳一輩子的陰影,正如妳一輩子會是我的太陽。妳永遠會是我的女兒,無論發生了多少事,這點都不會改變,而這,就是妳的枷鎖,也是妳的詛咒。」
「晚安,冬青。」
路克伸出左手二三指,無可見視的黑霧纏裹而上至指尖,在與冬青的四目相對下,他輕觸了她的太陽穴,後者支離破碎的眼神逐漸被淵黑的滾煙掩覆,最終,棕眼的窗閉上了,柔若無骨的窈軀在倒將的前一刻被說輕柔不輕柔、說粗魯不粗魯的雙臂抱了起來。
路克沉默地將冬青放回了床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深沉而詭譎的呼吼在路克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掃遍了他的感官,那聲音彷彿像是某頭置身於深海中的未知巨獸所發出,既悠遠又令人寒毛直豎。他瞬間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墜入了無光的黑水,雙腳一空的真實感讓他差點踉蹌跌倒。
此時,另一種異感伏起,似是擂鼓,又如心音隆隆於耳,同時還伴隨著高頻的銳耳亢聲。鼓聲規律而急促,每一響都混雜著連綿不絕的喀噠敲牙音,這份古怪之音漸然放大,將原先的呼吼聲硬是壓下。
路克的身心因這穿腦魔音而不住焦慮,他不安地環顧四周,眼睛搜索著門廊和窗邊任何一點可能的異樣,然而不僅什麼都沒發現,甚至連原先存在的鬼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停下!快停下!」
路克在心中吶喊,他彎下身子,掩著雙耳,喉間傳出壓抑卻蘊含強烈忿怨的喊聲,可是他卻連自己的聲音都無法聽聞,鈷藍的瞳孔劇烈的震盪,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在鼓聲的連連干擾下變得起伏不定。就在神經到達臨界點的那一刻,萬物歸於寂靜,獸息、鼓聲、牙響、銳音,這一切都消失得毫無徵兆,正如出現時的突如其來。
「路克──」
空氣中的遊絲構成幾乎無法聽聞的二字,路克聞聲悚慄,他將獵刀脫匝而出,緊握在左手,順著他的轉身,一張滿懷惡意的灰石色面孔映入眼簾,路克警戒的將獵刀倒持,低聲念出男孩的名字。
「卡納姆。」
卡納姆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前方,路克深吸一口氣,不可視的黑霧裹上獵刀,這不過是靈魂的殘餘罷了,他沒有必要糾結於被自己殺死的人上。
「你奪走了我們的生命。」
清晰的人聲傳遞至路克的耳中,他望向右側,身穿西裝的一男一女渾身是血,他們的脖頸不斷濺出鮮紅的生命,其中男人的肝臟處甚至還有被利刃捅傷的痕跡。
「你們是誰?」路克皺起眉頭,看著西裝上的徽章,他隱約記得這應該是在荒城區興風作浪的黑幫──獅鷲眼的標誌。
「你奪走了我們的生命。」
「你奪走了我們的生命。」
「你奪走了我們的生命。」
無數稚嫩的童音一齊響起,加入控訴的大合唱,路克回過身去,這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群焦黑而殘破的矮小身軀──孤兒院火災中喪生的孩子們。潰毀的嘴唇下,蒙上層層黑色皮屑的白牙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路克的瞳孔猛然瞪大,心底的憤怒和恐怖疾速攀升,他收起獵刀,蒼白的皮膚下隱隱透出枯黑的邪骨,彷彿這具偽裝的軀殼已經無法再隱藏埋嵌於血肉之內的本性。
「遠離吧,如果你依然恐懼死亡。」
喀噠的牙音自路克的齒間遁出,化成黑影的興奮劑,暴風似的霧影瞬間朝四面八方衝去。卡納姆、西裝男女和幼童以令人畏怖的一致性抓上了自己的臉頰,嘴口大張,繃緊的肌肉讓即使無法發出聲音,也能讓人看出他們正撕心裂肺的尖嘯著。
霧影幻化成上百頭烏鴉,轉眼便將來到路克跟前控訴的亡靈再次吃乾抹淨,隨著清晰的人語消亡,鬼魂的低訴再次縈繞於路克耳際,他低喘著,指節因握緊的拳頭而微微泛白。
「我不需要你們來告訴我該去哪裡。」路克低聲怒道。
不行,現在異象的頻率已經高得不像話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路克,晚餐準備好囉!」
詭異的是,莉莉桾的聲音有如海中的鯨嘯般深遠而模糊,卻又無法聽而不聞,路克將顫抖的十指插進口袋,呼吸焦躁而不勻。左思右想後,他急急抓出獵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讓紅血和麻痛刺激神智。
我是路克,路克.卡雷恩,我是真實存在的。
我是路克,路克.卡雷恩,我不是虛妄而空泛的。
「我是,我是路克,沒錯......」路克躁亂的自言自語,他火急火燎的站起身來,三步併兩步地匆匆下樓,卻未曾注意到地板上殘留的幾片焦皮在夜始的月光下目送著他。
五分鐘後。
「啊,妳醒了啊,我正在想該不該叫妳呢。身體怎麼樣?有感覺好一點嗎?」
莉莉桾將熱氣騰騰的大鍋放上餐桌,食物瀰漫在空氣中的濃香和女主人活力十足的笑容讓冬青一時驚訝得失去了回應的能力。路克側目注視著冬青,後者歪頭回望,似乎對他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看來應該是清醒了。
「別緊張,這裡很安全的,不會有人傷害妳。」莉莉桾笑道「今晚你們就在這裡住下吧,這個時間恐怕也找不到旅店了。」
「有──身體有好多了,造成妳的麻煩真是抱歉。」冬青誠懇地將腰鞠超過了九十度,頭低得不能再低,見到對方如此有禮的莉莉桾反而有些慌亂,她胡擺著手,口裡念叨著「不必這麼做」、「應該的」諸如此類的話語,接著煞有介事地拉開了椅子,請冬青入座。
「我的名字是莉莉桾,妳就是冬青對吧。」
「啊,是的,請多指教。」
路克坐在圓餐桌的一端,靜靜地觀望著莉莉桾為每個人盛上滿滿一碗香氣十足的馬鈴薯燉牛肉和白米飯。撲鼻而來的佳餚味道讓經歷了曲折一天的冬青頓時饞涎欲滴,相較之下,路克的無動於衷讓莉莉桾有些生氣,但更多的還是困惑。
「你們先吃吧,我去把這份食物帶給對街的那戶人家後就會回來了。」莉莉桾將尚有七分滿的鍋子分裝成兩份,接著帶著其中一份走出家門。
所以這就是她要煮一大鍋的原因。
路克僵硬的點了點頭,一旁的冬青則點頭如搗蒜。路克目送著莉莉桾,視線一直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刻即刻移回,毫無血色的薄唇森然啟齒。
「我一度以為,妳的能力是讓植物生長。」
路克簡單的一句話讓正拿起湯匙的冬青愣住了,她眨著大眼,有些驚訝地望著路克。
「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從踏入坎茵特村開始,我便開始能夠看見了,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路克瞥了眼冬青的腳,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出了他的視線,但足底的位置卻清晰地在地面印上了一對閃爍著綠光的鞋痕「妳留下的足跡──它們不只是會發光那麼單純吧。」
「你......你看得見?」
冬青的湯匙落回碗中,發出打泥的啪噠一聲,路克沒有多加回應,只是注視著碗中冒著熱煙的紅酒醬。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6xxQhq0Fl
「在和否思戰鬥的時候也是,我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妳所催化生長的樹根和藤蔓,它們似乎並非全部都是由『生長』觸發,有些植物從不該出現的地方誕生,例如狙擊槍的槍身、實心的石雕內部──」
冬青有些慌亂的欲言又止,路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她緘口「自從來到修提寇城開始,妳就一直處在疲倦的狀態,即使經過休息也幾乎沒有改善,直到下午的昏迷為止。那麼可能性只有兩個:一、妳還沒有從跟否思還有怪物的戰鬥回復。二、妳正在使用能力,而且是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外。」
「如果是前者的話,妳的狀態應該不至於比剛離開坎茵特村時還糟糕才對,綜合以上,我有兩個問題需要妳來回答:妳對哪裡施予了力量?以及妳所能辦到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路克......」
「我只需要答案。」
冬青抿著嘴唇,棕色的虹膜刻意迴避著那雙裝作滿不在乎的藍眼,但路克並沒有要結束話題的意思,他將交錯的十指置於餐桌上,屏止的呼吸幾乎讓他死灰的面孔和屍體同樣了無生氣。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坎茵特村,我在試著重建被破壞的村莊。」
冬青的目光移向戶外,透過窗戶的格紋,他看見莉莉桾身邊正圍繞著幾名手舞足蹈的孩童。一名年約三十的少婦接過了莉莉桾手上的鍋子,並從屋內拿出了一個精美裝飾的禮盒回贈。
「從這裡?這數十公里外的地方?」
「任何我走過的地方......也就是你看見的那些『足印』,它們並不只是光芒,就像你的影子一樣,這些腳印能夠作為我施展力量的延伸。」
路克注視著冬青十秒前看向的地方,也就是對街的莉莉桾和那一家人,只見孩童中的其中一名死巴在她的裙子上不肯放手,眾人好說歹說都不為所動,最還還是莉莉桾彎下身來摸頭安慰,才讓那名孩子心不甘情不願的鬆指。雖然無法得知他們間的對話,但莉莉桾明顯受到街坊鄰居的歡迎。
聽到這段回覆的路克寒毛直豎,他的眼眸猛然瞪大,身子隨之向前傾了一分「妳的意思是,只要是妳走過的地方,都能夠被賦予生命的力量?」
冬青遲疑了半晌,最終百般不情願地點了點頭,而莉莉桾亦在此時打開了家門,兩人立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般。路克頂著無怒無喜的冷面,將食物一口口送入腹中,冬青則先是呆停了半秒,接著才開始吃飯。
「哈囉,我回來了!」收到禮物的莉莉桾看起來比平時又更活力了一些,她半走半蹦的將有著大紅包裝的禮盒放到沙發上,接著旋風似地來到餐桌邊「怎麼樣?晚餐好吃嗎?」
「嗯。」路克按捺著襲上喉頭的不適,以幾乎無法注意到的動作點了點頭。
「好吃,真的很美味!」上一秒還在震驚之餘的冬青瞬間變回滿面笑意,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飛快地吃完了大半碗燉牛肉,就連莉莉桾都不禁有些詫異。
「妳真的餓壞了呢。」
「啊,抱歉。」面對莉莉桾的目光,歉詞忍不住從冬青口中脫出,她有些難為情的摀著嘴唇。
莉莉桾訝異不過兩秒,便咧齒而笑,她捲起衣袖,信步走入廚房,將剩下的牛肉鍋抱到餐桌上「沒關係,盡量吃吧!我再多烤幾條魚來,在這裡坐一下吧。」
「怎麼好麻煩──」
莉莉桾沒有理會冬青的客氣話,自顧自地哼著小曲回到廚房,幾分鐘後,陣陣令人垂涎三尺的燒炙香傳出門縫,早已超出身體負荷上限的路克的面色更是一下刷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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