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在那天,他為了我犧牲自己的生命。」
莉莉桾坐在營火旁邊,她的手中拿著一枝插著棉花糖的樹枝,聚焦的目光和轉動的枝條都聚集在那熾熱而光亮的躍動能量上。一名藍眼黑髮的枯瘦少年在她的對面做著同樣的事,他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聽著她訴說自己的故事,在幽暗樹林的背景襯托下,他的身形有如鬼魅般飄忽不定,本該照耀大地的皎月也不知所蹤,萬物死沉之中,只有橘火依然屹立。
「體溫變冷到一個臨界點後,身體會像被火燒到一樣痛,這是我從那次經歷中學到的,任何的接觸、風、雪、肌膚、都會變成燒熱的紅鐵,只要稍稍碰到就會痛不欲生,但是凍僵的肌肉卻又無法移動,就像是被禁錮在火牢中一樣。在那之後,痛覺會滿滿減退,因為神經已經失去了功能,這時候也差不多一隻腳踏進棺材中了。」
「我的朋友,帕加梅諾,他用自己僅存的體溫和軀體為我多延續了幾分鐘的生命──至少我相信是如此,雖然那感覺有如數日之久。多虧了他,我才得以存活下來。」
一隻黑貓自樹林中的邊緣躍現,明黃的大眼和黑色的細瞳仁是莉莉桾最先看見的,而這時,始終不語的路克開口了。
「我們的大腦,會選擇去看見它想看見的。」
莉莉桾有些困惑的側著頭,一些錯亂的色彩掠過她的腦海,勾起了早該出現的疑問。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3w2XfKZn
「等等,這裡是哪裡,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路克恍若未聞,他手中的樹枝開始結凍,但頂端最靠近火焰的棉花糖卻逐漸焦黑。莉莉桾不安地瞥了那隻黑貓一眼,而後者也帶著好奇而無害的眼神回望,牠乖巧地坐在火光範圍的邊緣,用舌頭清理著自己的毛髮。
「例如現在,我們會說那是一隻貓,是因為牠真的是貓?還是我們認為那是貓?」
「我不明白,難道你是說那隻貓是一頭怪物?」
莉莉桾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如此自然地說出這句話,她的視界邊緣出現了層層漣漪,好似透過紊亂的水膜去看見事物,就連樹木的輪廓也模糊不清。這並非出於黑暗導致的致盲,這份模糊反倒像是有人粗暴地拿抹布破壞了一幅油畫,將物體與空間的邊緣交界破壞,只剩下一團渾沌。
「不。」路克說道,此時樹枝上的棉花糖已經成了一塊焦炭「在我們不去看那隻貓的時候,我們誰也不能確定,牠還是一隻貓,對吧?」
「你這麼說有點......雖然無法說這鐵定是錯的,但──」
「那麼,在這個當下,這一個瞬間,妳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環境和我的身上,妳又如何能夠確定妳是妳?」
「什麼?你在說什麼胡話?!」莉莉桾開始感到有些惱火,她九分不悅,一分恐慌地低頭望去,她的手還是她的手,身上的衣服也沒有絲毫改變,唯一發生變化的只有想法。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blSuhN5tq
眼前的這個路克毫無疑問是個瘋子,火焰已經完全吞噬了他握持的樹枝頂端,但那雙過分慘白的手卻依然故我的轉動著枝條,空洞而無光的眼淵注視著火源的柴堆,了無生氣的模樣似人非人。
「我們的大腦,會選擇去看見它想看見的。」路克又說了一次。
「要是你再繼續打啞謎──」出於懼怕和焦躁,莉莉桾頭一次搬出了威脅,但路克又硬生生地無禮打斷,不,不如說他根本沒有聽見莉莉桾的聲音。
「然而,即使我們的感覺能夠被欺騙、被愚弄、被扭曲,還有一項事物是能夠作為憑依的可靠夥伴,即使大多數人都會忽視它的存在。」路克的耳中流出了黑紅色的詭異液體,他環顧著兩人身處的森林。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dQpo7RROi
「來到這地方並不是『我』的選擇,看起來也不是妳的,那麼這只能說明一件事,路克.卡雷恩的第六感一直都沒有失靈,天空的確在監視我們。」
「夠了,我受夠了!我要走了。」莉莉桾再也無法忍受路克的瘋言瘋語,她正作勢欲站起,一股直抵脊髓的寒意自後方風灌,發力中的手腳頓時如被急凍般無法動彈。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jlnMo6E1F
路克的視線越過莉莉桾的肩頭,兇狠而銳利地直視著她身後的某樣『存在』。
「冷靜。」路克以一種近似於調伏猛獸的戒慎語氣說道。
「我很冷靜。」莉莉桾且將回到了坐姿,但仍是一頭霧水。
「我不是在和妳說話。」路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他大手一揮,火焰在柴木上舞蹈的樂聲連帶熄滅的橘紅戛然而止。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FPrfSsTCx
「仔細聽吧,聆聽這片被假象掩蓋的憤怒,妳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這實在太荒唐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mtzBtgcXr
抱持著這個想法,莉莉桾試著去照路克的話做,她屏氣凝神,然而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以外,整片森林依然是一片死寂。沒有蟲鳴鳥叫,沒有枝葉沙響,沒有獸息野跡,此刻的莉莉桾才意識到,純然的無聲所帶來的劇烈壓迫感。
「路克?」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莉莉桾壓制不住將要躍出喉頭的心臟,她輕聲呼喚路克的名字,只為了確認自己並非孤身一人,但毫無回應的黑暗卻更加放大了萌芽的恐慌。
不行,穩住,不能讓情緒如此容易被左右。莉莉桾咬著微顫的牙,既然眼睛什麼都看不到了,那不如乾脆閉上吧。就這樣,懷揣著未知的不安,莉莉桾孤坐在地,任憑無邊的滾滾黑水沖刷。心臟的怦衝一點一滴滲透進神經的末梢,她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身處於穹頂尖嶺的恐懼,彼時的雪白與此時的墨黑在感知的衝擊上不謀而合,卻又互相迥異。
它們一開始很細微,很輕柔,幾乎要拚命放大全身每一顆細胞才有辦法察覺到黑暗中的低語。
隨著它們的存在被意識到,影子的呢喃逐漸增大,它們同樣察覺到了莉莉桾的『知』,並以此為樂。它們想去試探,想去挑逗,看這名闖入深淵的異客究竟有何特殊之處,於是,那不可名狀恐怖下的千萬子嗣高頌狂呼,它們的語言是混亂的編碼,它們的文字是虛假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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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莉莉桾並沒有聽懂那串牙音與喉嘶構成的古怪語言,兩串文字不斷重複搥擊著她的思緒,但她卻壓根聽不懂任何一個字,甚至連一知半解都稱不上。
不對,別去聽那些聲音。莉莉桾告誡自己,如果此刻發生的一切都並非真實,那麼從這個『路克』口中說出來的話也不能相信。遵從黑暗的聲音──這與莉莉桾以往所學過的一切完全相反,她險些就著了道。
「Fotimiourgía.」莉莉桾輕聲說道,一團青藍的火焰赫然從她的掌心迸發,在那一瞬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被驅散了,作祟的黑影發出了駭人而可怖的尖泣,它們扭曲成千百道撕扯著臉頰的瘦長人形,群魔亂舞的景象讓莉莉桾瞳孔虎震,她緊掐著自己的喉嚨,不讓聲帶發出一點聲音,深怕那些未知的黑影會因此察覺到她的存在。
這場暴亂彷彿永無止盡,黑影重重疊疊,一層又一層的構建著莉莉桾放眼所見的黑暗,而這份黑暗,此刻正因為熾烈的藍火而以燎原之勢消退,隨之顯現的,是那再也無法隱藏住的恐怖存在。
當最後一道黑影消退,莉莉桾卻沒有因此安下心來,相反地,嵌緊喉嚨的手指因為過分的震驚而頹然鬆開,矢車菊藍的雙目仰望著那畫面外的某樣事物。
「不,不,不,路克是正確的......哈哈哈,這一切都說得通了,假的,都是假的!我錯得太離譜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SDI0gIxeW
莉莉桾的嘴角像是被看不見的力牽起般,歪成一個巨大而不合人體的恐怖笑容,她抱頭蹲下,笑聲一點一滴地轉成尖叫,超越大腦負荷極限的畫面讓她的理智在剎那間完全摧毀。
深沉而詭譎的呼吼掃遍了莉莉桾的感官,那聲音彷彿像是某頭置身於深海中的未知巨獸所發出,既長遠又令人寒毛直豎,她只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墜入了無光的黑水,雙腳一空的真實感讓她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只能任由再次席捲的黑暗將自己包裹成團。
莉莉桾站在家門外,她的手握著門把,溫熱的手感顯示她起碼握了一段時間,但本人卻對此毫無自覺。莉莉桾扶著額頭,嗡嗡的鳴響和欲裂的痛感讓她的大腦失去了處理事情的能力。
自己為什麼會站在家門外?
現在的時間是......?
剛剛,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
對於盤踞在心頭的種種疑問,莉莉桾卻是一個都回答不上來,她只記得自己在慶典完後和笛維道別,接著......接著自己一個人回家,那麼時間應該不會過多久才對,然而空無一人的大街和燈滅火熄的一幢幢房屋表明現在已是夜深人靜之時。
莉莉桾滿腹疑雲地推開房門,她的視線對上一雙矢車菊藍的瞳孔,下一秒,完全一致的兩道尖叫劃破了夜空。莉莉桾後跌出門,一屁股栽在前庭上,驚恐地看著屋內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屋內的莉莉桾看起來正和屋外的同樣恐慌,她跌坐在地的過程中打翻了桌上擺放的一瓶黑色液體,稠如瀝青的詭異膠質啪翻在地,飛濺上了屋內莉莉桾的手臂、大腿及側臉。
「妳是誰?!妳是誰?!」
屋外的莉莉桾喪心病狂地尖吼著,但還沒來得及等到回覆,家中壁爐的火焰居然彎曲成了一條長蛇的形狀,牠貼地蜿蜒速行,所經之處火舌盡起,而屋內的莉莉桾見到這場景更是扯開了喉嚨尖叫,火蛇接觸到了她身上的黑色膠體,眨眼間,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浴火的怪物。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RTx2mmShG
屋內的莉莉桾渾身被火焰吞噬,皮膚和肌肉被灼燒的劇痛讓她只能在地上打滾尖叫。而屋外的莉莉桾再也承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她的最後一絲理智拚命撐起了身體,但就在要轉頭狂奔時,她卻整個人撞上了一堵結實的牆壁。
身體的動能加上慌不擇路的高速起步讓莉莉桾再一次眼冒金星地栽倒在地,屋內和屋外的莉莉桾互換了位子,現在全身著火的莉莉桾正狂奔於寬闊的大街上,奇怪的是,儘管她幾乎都要嘶破嗓門,周邊的數戶人家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一盞亮起的燈都未見著。
「莉莉桾,看著我。」
溫柔的女聲在狹窄的空間內離奇地發出彷若深谷中傳出的陣陣回聲,莉莉桾瑟縮抽氣,心驚膽顫地轉向身邊,只見一顆眼珠正從儲物櫃與牆壁間的縫隙探出。莉莉桾知道自己不該繼續注視著那顆眼珠,但那琥珀色的大眼似乎夾帶著某種不可言的魅力,讓她難以自拔。
白皙的顏色如被擠壓的氣球,從絕對不可能容納下的狹窄隙間中冒出,慢慢地,變形的輪廓成了飽滿的酒紅雙唇、光滑而柔軟的肌膚、玲瓏精緻的五官,莉莉桾不自覺地為其所惑,她向這張美麗的臉龐靠近了一些。
我......我是......
我是誰?
莉莉桾感覺自己的腦漿猶如被擀麵棍毆打成泥,任何的思考,任何的疑問都變得不再重要,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以及這美麗的女人。
然而,一陣陣嘶嘶牙響中斷了莉莉桾意識中的模糊,空氣中的悚慄讓她猛然一驚。無數條黑色的手臂自家中的每一處陰影現出,雖然有著人手的形狀,但那怪異的扭曲規律以及拉長而詭異的線條反而讓這團暴亂的影子看起來更似海生動物的觸手。
莉莉桾的家門融化了,固態而結實的大門此刻就像是炎夏中的雪糕,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融化於遍布門廊的影池中。在門的彼端,一名緊閉著雙目的黑髮男孩垂首而立,那是路克,但看起來並沒有意識。
正當莉莉桾震驚於這一切時,蠕動的噁心聲響傳入她的耳中,她使盡全力不讓自己轉向聲音的來源,然而麻木的大腦和害死人的好奇心最終戰勝了意志力。矢車菊藍的鏡眸中,由無數條白蠶構成的女人臉龐正一點一滴地向莉莉桾靠來,女人的紅唇是蜈蚣,她的眼睛則是晶格滿布的棕蜂巢穴。
「我的名字是路克.卡雷恩。」
冰冷而沙啞的音色令莉莉桾毛骨悚然,她無法做出任何回應,連尖叫的力氣都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精神衝擊中喪失殆盡。此刻的路克渾身被黑影裹挾,但他依然垂首閉目,就連方才說話時也未曾啟唇。
「路克.卡雷恩......」
莉莉桾重複著路克的名字,即使名字本身不具備任何意義,她依然感覺到一股俯瞰深淵的空洞感在心底蔓延,這份恐懼扼殺了將要躍出喉頭的一切情感,也讓她感覺如臨冰窖。
「這裡將不再屬於祢。」
不帶情感的話音構建成匪夷所思的句子。在『某件事』即將發生的前一瞬,莉莉桾的大腦徹底停止了處理能力。從某方面來看,這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這或許是唯一能阻止她墜入瘋狂的生理機制。
自黑影所孕育的胚胎中,路克曾經面對過的種種瘋狂傾巢而出,翔於天際的犄角惡魔、食人血肉的四足兇獸、無貌之人、沒有形狀的肉紅色液體,上百、上千、上萬種邪惡以路克為中心爆發,它們衝破了建築、肆虐之聲遍起於偌大的修提寇城。滾湧的黑霧自四面八方而來,徹底淹沒了月光,而作為離中心最近的莉莉桾,此時此刻,她的眸中已毫無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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