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她請塞西將她的早餐送到房間,並用了身體不適的理由來唐塞早餐出席,只為避開與埃蒙斯和丹伯里公爵互相面面相覷的機率。
塞西在晨曦升起不久後就將香味四溢的早餐帶來房間。令她心生愉悅的是,馬托克的美食與泰倫斯的相比也不遑多讓。早餐的肉桂捲、球芽甘藍搭配炸肉捲、鷹嘴豆燉菠菜和金黃煎蛋就讓人垂涎三尺,甚至還給了馬托克特有的冷火腿片增加風味並以酒來解其膩。
不得不說這是她出生以來吃過最好的一餐。
雖然在布列塔尼她也享用過許多永生難忘的美食,但那是過去回憶帶來的模糊滋味,舌尖早已忘卻那些美味。如今的味蕾再次被擄獲,她心中蕩漾愉悅,盡情享受無人干擾的早晨。
可其他人就是不讓她稱心如意。
在她喝著茶時公爵像是守候的獵人敲門,儘管綺莉兒早有預料昨晚的事瞞不了多久,可情報的速度快如眨眼之間。她假裝鎮定的邀請公爵進來,對方也毫不客氣的走進,還身穿普通服飾像是已準備好出門。
笑容漾開於臉,她半躺在沙發上神采煥發的飲口茶並打招呼,未做出任何行禮,顯然對方也不在乎,只是一屁股的坐到對面。
「妳的侍女來傳達妳身體不適的症狀,凱瑞斯小姐。所以我特地前來關心妳的情況,妳現在有比較舒服點嗎?」他的睜眼說瞎話讓她差點笑出聲。顯然公爵此刻來到就是為了教訓她的明目張膽。
「謝謝你的關心,大人。吃完這頓美味可口早餐,我感覺身體真的好太多了。」
他的表情緊繃,彷彿下一秒就會如經歷數年的蛋彩畫般產生龜裂。公爵隨後笑容可掬,明白似的點頭。
「那麼昨晚的夜遊還愉快嗎?凱瑞斯小姐。我想妳跟我的奴隸們有段不錯的談話。」公爵邊輕鬆自然的笑說邊摘了幾顆桌上的葡萄來吃。那雙眼不帶笑意只有冰冷怒火。
提及昨晚那些奴隸,她一時有些失神但也很快挑眉點頭。希望那些人沒事。「噢,我這個早晨也過得極度享受。很開心大人願意一起來跟我分享這份喜悅。」
他皺起一邊眉,翹起腳饒富趣味的吃著水果,一手放在膝蓋上手指指著她,如同一把對準的弩弓。「妳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當然沒忘。」她坐起身放下茶杯。「只是還沒時間告訴你,總之我知道我要找的人可能在哪裡了。」
他看起來隨時都會掙脫自我克制,撲過來掐住她的脖子。她露出甜美笑容,伸手也將一顆葡萄放入口中,把果肉當作他的腦袋一樣咬碎。
「那會是在哪呢?」他嗓音壓低像是黑豹蓄勢待發時的低嗥,嘴唇上揚露出牙齒,威脅性的笑容卻令她樂不可支。
她站起身走向能看見金黃陽光灑滿城鎮的窗戶,既是報復先前公爵對她的惡作劇,更是查看紐曼身影是否出現在大宅外頭。
「伊格努斯競技場。」
「競技場?」他重複,不像驚訝而是思索。「妳的同伴找的人是誰?」
他的嚴肅語氣讓她側頭回視。「她叫曼尼拉。」
公爵沈默片刻,一手放在唇前諾有所思。綺莉兒轉身靠著窗旁的前面,交叉雙手放在胸前想藉此隱藏她的疑慮不安。
「怎麼了?大人。你認識她嗎?」
他站起身走向她幾步,面色肅穆。「如果她真的是妳要找的人,凱瑞斯小姐,我覺得我們有大麻煩了。」
心猛然一凜,太陽穴附近的血管收縮跳躍,心煩意亂的情況逐漸明顯。她不由自主的開始原地踏步,像是困在籠中的野獸般徬徨。他的話像是一顆巨石阻斷了清晰的道路,逼迫她走向不敢想像的結局。
最終腳步嘎然而止,她咬了咬唇,胸口繃得像是舒不了氣。「......她難道死了嗎?」閉著眼她聲音細不可聞,甚至沒注意自己的雙手正在顫抖。
「沒有。據我所知,她仍然有參加鬥賽。」公爵很快回應結束她恐怖的折磨。
聞言她吐了口長氣,心中有什麼利爪終於放開了她。什麼都比死了還好,她沒辦法想像紐曼聽見他的惡夢成真會是怎麼樣的表情。穩住肆虐的情緒後金眸望向他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正開口準備解釋,女管家的聲音卻打斷這一切。丹伯里公爵用一如往常溫和有禮的聲音回覆,可她聽得出口氣中蘊藏著不耐煩。
「大人,我無意打擾你的談話。但一名叫紐曼·薩姆爾的男人說要見凱瑞斯小姐。」女管家畢恭畢敬的說著卻使她雙眼圓睜。
一聽見來者名字她便急忙略過訝異的公爵走向門口,打開門就看見女管家瞪大雙眼訝異的面容,還有穿著齊全裝束的紐曼。
鬆口氣的當下,他對她還有她房中的公爵行禮,令綺莉兒渾身不自在。她對女管家匆忙感謝後就示意紐曼進接待室。「我們正談到重要的事,關於曼尼拉,快進來。」
也許是口中的急迫或者是她所說的話,他的臉色蒼白又有些慌亂,儘管試圖隱藏他的眼神仍一目了然。
「妳說關於曼尼拉,妳找到她在哪了?」在管家關上門讓他們獨處後,紐曼走到她身旁開門見山的問,尋人殷切的期盼讓他忘了還有旁人。但在這種狀況下,她想沒人會介意。
她點點頭。「我與大人合作查到了她可能會在伊格努斯競技場。但目前我們有個問題。」
他的藍眼融合的詫異和全然的恐懼,彷彿這個消息既是驚喜也是惡夢。置身在危險的親人就像遊走在生死邊緣,他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嘴巴肌肉緊繃。
她別過頭交叉手撫著臂膀面對公爵,點頭示意他。後者明白後立即繼續講述先前被打斷的內容。
「我一開始還在想曼尼拉這個名字很耳熟,但也只有去過競技場觀賽過的人才會知曉她的名稱。她在好幾年前參加鬥賽,在一開始的鬥賽中蟬聯好幾次的勝者,是艾德溫·阿奇博爾德的頭號鬥士,更替他贏了不少獎金和賭注。」公爵不帶情緒的說道,卻給予了極大的震撼。紐曼同樣交叉雙手環胸,表情凜然。
「布雷克夫人從沒去過伊格努斯競技場,難怪不知道曼尼拉的名字。」他道。
丹伯里公爵只是點頭繼續。「而原本只要是奴隸身分、主人答應讓鬥士進行決賽就能在贏了之後重拾自由人身分,可曼尼拉從沒參加過決賽,甚至有時候連競技場的普通鬥賽也不見蹤影。艾德溫是出了名的貪婪,肯定看中她的價值。」
她就這樣成了賺錢工具,用每一次的生命和精力去換取根本不屬於自己的錢財與恐怕永遠得不到的自由。綺莉兒根本不敢想像那是多絕望的事情,咬緊牙根刺青隱隱約約散發刺痛。
成為他人利用的工具,這種感受天殺的永遠不會消退。
「這就是問題所在,曼尼拉這幾天剛贏了決賽的前一場比賽。恐怕這次仍然不會參加決賽,艾德溫不可能放棄她。」
「她不屬於任何人。」
切齒而令人寒慄的嗓音從紐曼的喉嚨發出,此刻他的面容不再驚恐而慌迷。冷冽藍眼迸濺怒火,他的牙齒因強調和憤怒發出撞擊聲響,握拳的關節更是發出骨頭的咔啦聲。她知道如果可以,他會立即找到艾德溫·阿奇博爾德然後將他碎屍萬段。
「我們得見她一面。」她趕緊說,沒時間在擬定對策了,如今只能且走一步算一步。走回寢室將剩餘武器著裝在身,站在接待室的丹伯里公爵彷彿不理解的朝她喊道。
「怎麼做?我不能以子爵的方式去要求艾德溫讓我見曼尼拉一面,這樣他就會開始注意我,直到知曉我的真實身分。這樣對我們只會更加不利。直接除掉他更不是什麼好方法。」
她將長劍與皮帶束在腰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的挑眉看他。「艾德溫·阿奇博爾德有家人嗎?」
他煩躁的一手叉腰另一手摩挲嘴與下巴,接著挫敗的嘆口氣。「他妻子很早就過世了,但我記得還有一個女兒。」
她大步走出臥房並關上門,走過公爵身邊止步看他一眼。「那我們就從她開始,現在我們去馬廄備馬。沒時間磨蹭了。」
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彷彿她長了兩顆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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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們離開宅邸來到馬廄,安置馬鞍時紐曼皺眉的對她說道。「妳要找他的女兒做什麼?該不會是綁架她吧?」
綺莉兒翻了個白眼,一邊穿上斗篷一邊回應。「你這蠢蛋,當然不是!你忘了埃蒙斯只給我們剩兩天的時間嗎?我們沒時間來硬碰硬,我只是想看他的女兒有沒有跟艾德溫很親近,如果有——我才要來硬的要她給點黑料。」說完她還朝他投出一個狡猾的微笑。
這次換他搖頭翻白眼。「妳真的滿腦子歪腦筋。妳覺得這樣做艾德溫就會平白無故的把我姐還給我們嗎?」望著他嚴肅擔憂的表情,她試圖將自己的不安壓入心底深處。
跨上馬背,她俯視紐曼的臉然後看向外頭等待他們的丹伯里公爵。「我們還有殺手鐧。如果拿到什麼可以利用的,我們已經有了最好的宣傳方式,讓艾德溫在阿爾斯通、甚至馬托克都待不下去。」
他的唇繃成一條黑線,優雅俐落的跨上馬背,紐曼拉著韁繩憂心忡忡的看她一眼。「我只希望這能順利解決。」
在喝馬奔跑前她衝他一笑,給予他她與生俱來的自信和傲氣。「我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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