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非凡的慶典一大早就開始了,鼎沸的人聲響徹整個溫斯城,似乎連主城外的城鎮都沈浸在狂歡之愉中。
街道上看得見五顏六色的百花綻放,城市屋簷各掛滿鮮豔的色彩,還用了大量屬於泰倫斯帝國標誌性的顏色。天空藍加上祖母綠的彩繪出現在每個人的衣著或擺設,好來慶祝二王子瑪斯泰爾·埃蒙斯·泰倫斯的成年禮。
在這應該盛裝打扮的日子下,綺莉兒卻保持平常一定的穿著。灰色斗篷、黑藍色皮革護甲和亞麻襯衫,靴子因訓練過度的關係而破舊不堪,可她現在不在意那些。
昨天打鬥完,她的鼻梁因斷裂而微微歪斜,臉頰瘀青浮腫,青紫色彩讓她看起來慘不忍睹,右手指骨更微些斷裂導致散發陣痛。雖然她的身上有更多傷痕,但大多都只是皮肉傷,她知道昨天帶給別人更多痛楚與傷疤。
到現在她依然氣在上頭,在被議會罰禁閉後不讓任何人除了芮安進入她的房間。而她也在洗完澡擦完藥後就將芮安請出,接著一整晚都像個可悲的蠢蛋自怨自艾。
孤身一人時她都撫摸著巴格納棕色斑點的羽毛,看著夜晚相隔很遠距離的城堡散心。即便雄偉建築閃耀而奪人注目,她卻不停想起坎瑞德的話而心煩意亂,無法專注於城堡的鬼斧神工。
她在第一絲曙光乍現在東方時甦醒,迅速更換成衣著,將銀髮編織成辮子,並忽視刺青傳來的舒適暖意——讓早晨寒冷不至於凍僵她的四肢。
今天她必須去會面,向紐曼查清楚東方大陸之況,如果真的沒有一絲希望存在,她必須打最壞打算。
出了房門,她沒有遇見任何人,自昨天打鬥,想必也沒有人想要碰到她,儘管如此她卻毫無愧疚,反正他們從未喜歡過自己。昨天在懸崖廣場,她的暴怒如滲出桶子的雨水噴濺出去,波及每一個正在訓練的斷刃師。
打敗一個就換下一個,每一個都被她突如其來的闖入與怒火嚇到,裡頭包括她的競爭對手克里斯欽與菲爾。那時腦中已無理智,憑著本能用好幾年學來的技巧打得那些人落花流水。
她知道坎瑞德一直站在靜休場地的階梯觀看她戰勝所有人。結束後,她鮮血淋漓的站在倒下的斷刃師之中,一邊拿著雙刃喘氣試著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一邊用她熔金般的眼眸瞪視著他。
而他試著隱藏激動與堪憂的面無表情使得她更無法制止怒火,但議會的出現才沒讓她衝向坎瑞德,而他們也罰她立即歸房恢復冷靜。
現在,她的確冷靜了。走在路上看著年輕男女穿著柔和色彩的漂亮衣著,頭上也插滿潔白的杜梨跟紫丁香,臉上有著受慶典而有的歡快表情。
她覺得自己這身裝扮顯得格外突出而格格不入,雖然人群中沒有人特別在意她故意不同的穿著,但她依舊感到不自在,只能拉緊兜帽隱藏破碎面容。
隨後音樂悠揚,木笛、魯特琴、鼓聲如同空氣般充滿整個城堡與溫斯城。綺莉兒喜歡音樂,更熱愛舞蹈,就算她沒有時間可以練習舞步,她也喜歡看舞者以曼妙柔美的姿態翩翩起舞。而她曾經的夢想也是成為一位舞者,為各式各樣的人表演。
就算那個夢想已經沉落谷底,再也不會復返。
她用兜帽遮住臉龐,在廣場附近牆邊看著人們載歌載舞,女性裙襬飄逸就像鮮花綻放,男性摟著她們旋轉,音樂流動在他們之中。歡樂的氣氛終於讓她原本緊繃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一個穿著藍色亞麻裙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她的棕髮編織成麻花辮盤在頭上,水汪汪大眼閃爍善意。她露出有著酒窩的笑容,從手邊裝滿金花糖與鮮花的竹籃中拿出一朵白色的鬱金香給她。
綺莉兒不好意思婉拒女孩的善意,於是在兜帽的陰影下露出女孩可能看不見的笑容,伸出充滿疤痕的手接過那有著潔白花瓣的純潔鬱金香。
「謝謝妳。」她的聲音因好幾個小時沒有發聲而有些沙啞。女孩眨眨眼,旋即注視她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臉龐,沒有如她預想的受驚反而湛然而笑。
「妳的眼睛好漂亮!」女孩用充滿童真的語氣驚嘆,稚嫩肌膚更是被興奮紅潮染得絕美。綺莉兒從愣住轉而微笑。
「而妳有著一張絕世傾城的臉蛋。」她以柔聲讚美道。女孩聞言羞澀的對她咯咯笑,然後離開跑去找下一個人發送籃中的那些美好。
看著那個女孩,她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經是否有這種單純?她的童年因與家人分離而殘破不堪,坎瑞德雖因蓋亞之託救了她,卻只是因為帝國可能需要她。
她到現在仍覺得可笑,泰倫斯帝國力量如此強大至堅不可摧,為何還需要一個家鄉被它奴役的女孩來保護?她不能理解蓋亞的用意,而自昨晚,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適不適合——想不想要競爭領導人的位子。
內心再也無法忍受慶典愉快的氣氛,她繃緊面容,忽視臉頰帶來的麻痛,將鬱金香放置在附近一個窗台,接著如同一陣黑色旋風走離廣場。
今天所有人都在慶祝,所以大多店家都會休息加入慶典的遊玩之中,包括她向紐曼約定的甜點店。她不確定紐曼會不會記得她的話,說不定他早已遺忘,甚至遠走高飛離開泰倫斯帝國。但他會去哪?東方大陸的伊羅佩特?
綺莉兒越想越煩躁,穿梭在滿街人群更是讓她頭痛欲裂,脾氣像是要被點燃的燈油似的。音樂像是爆炸聲衝擊她的雙耳,七彩的香料粉灑落在空中與人群上頭,她的斗篷為此被染上鮮明色彩。她低垂著頭,用手粗魯的推開擋在眼前的男男女女。
如果家人已死,那怎麼辦?如果東方大陸將成為永無止境的戰場那該怎麼辦?
一個不長眼的男人不小心撞到她,兜帽在她往後想穩住腳步時不小心脫落頭部。男人拿著啤酒露出嘲弄眼神看著她鼻青臉腫的面門,那輕蔑的目光讓她清楚這人不知道她同樣生活在泰倫斯,他只在乎她的外貌與膚色不屬於他們而感到優越。
她早已知道泰倫斯人相信自己的血統高人一等,不過再次見識後,她不禁感到羞愧自己居然想融入他們。
惱火的咒罵一聲,隨後才發現男人視線移到了她的鎖骨處。他雙眼睜大像是不敢相信的倒抽口氣,而她只是再次拉起兜帽,快速的穿越人海。
走到離廣場較遠的地方,避開酒店時常醉到在地的人與招攬客戶的妓女後,費勁千辛萬苦,綺莉兒最後終於看到遠方花店旁的目的地。
她走到對面街道附近,在兜帽陰影下看向觀察是否有人停留在包曼的店門口,畢竟現在人來來往往,她也不敢確認是否真的是她要等待的對象,還是只是單純停下休息一下。
看著影子過了正午後開始往東邊移動,她察覺到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半晌。正在思考他可能不會出現時,她才注意到一個披著褐色斗篷的人似乎從剛才就一直待在附近的小巷子,且一直面向店門口。
她瞇起臃腫雙眼,仔細一看那個人肩膀寬闊、身材高大而腿部肌肉發達強壯,高人一截的身形不太像溫斯城的人;從斗篷與靴子的材質去判斷價格的話,這個人應該不窮。
要不是他稍微抬起頭一下,綺莉兒真的不會發現那雙美得令人窒息的藍眼。那眼眸就像黑夜中依然閃耀的藍月,其中藏不住他靈魂的火光所帶來的震撼。
他真的赴約了。她喜不自禁的暗自咧嘴笑,正準備動身之前,紐曼·薩姆爾卻率先離開了巷子,卻不是因為發現她。他跨出無聲步伐,走向通往另一邊的街道。
綺莉兒皺眉,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走向滿街人潮。他要去哪?她咬牙,她今天絕對必須見到紐曼,問他現在東方大陸之況,她不能就這樣放任他離去。
她走向巷子,迅速來到屋頂,壓低身子在人群中找到如同水一般順暢穿越人群的棕色兜帽身影。她哼了一聲,她就跟著他走,直到他離開這煩人的人群。
結果該死的!紐曼的身影一直往人群最多的廣場前進,她在心中咒罵,還因兩次太過專注在他身上,差得被緞帶絆倒而氣得半死。
她必需用跑的經過層層屋頂,因為他的速度即快,就像一陣風流竄在人群空隙。很快他迅速轉彎走進廣場中,剛好身影被一棟建築物遮住,綺莉兒咒罵,倉促的加快腳步。
隨著紐曼進入那個滿是裸女裸男的地方時她停止腳步。眉頭不禁深鎖。他去那幹嘛?
下一秒她又因這個白痴問題翻自己白眼。拜託,他當了多久奴隸啊?想去妓院也很正常,而且他很聰明的挑了這個溫斯城價格最高的妓院娛樂。看來紐曼也是跟她一樣的即時行樂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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