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沒有使他亂了陣腳或是出手反抗,泰森面不改色的點頭,彷彿胸有成竹她不會動手。隨後他看向附近趴著盯著他們的多諾姆搖頭,彷彿這樣黑虎才不會採取行動。
鼻子哼出熱氣,她開門見山的問:「你認得這枚戒指?」
出乎意料的他搖頭。這使她的眉頭皺得更緊,怒火焦躁燃燒在心頭。原本只要他一點頭她就會將刀刺入頸部,可他的反應令綺莉兒措手不及,且那刻意識到手指仍因剛才的恐慌顫抖。
夠了!他媽的!這種虛弱感到底要持續多久?令人髮指又束手無策,近五秒發現自己依舊無法克制後,她轉而逼迫自己忽視並繼續。
「但你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是因為它。」
這次他點頭了,而臉上佈滿對她狀況的擔憂。綺莉兒厭惡那關心的神情。
「是因為親眼目睹嗎?」他沒有否認,讓問題來到死路。挫敗的哼了一口氣後,她話鋒一轉試圖用別的問題刺探他。
「黑暗領主與他的友人,很久之前就知道我的存在嗎?」
她希望得到不一樣的答案,但似乎看見她的不安,他選擇誠實證實那些恐懼。綺莉兒面色蒼白,卻將刀鋒抵得更緊,隨著滲血他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那是一種赤裸的監視感,如幽靈枯槁的手往上攀附擒拿她的心臟。茫茫人海中,他們偏偏知曉她的存在,關於她的預言到底是什麼來頭?她是否也在無形之間推動了什麼計畫產生?
那瞬間她立即聯想到導師的慘死。
綺莉兒不自覺的呼吸急促,胸口像是被巨石擠壓讓氧氣逐漸減少。「…….坎瑞德——我的導師的死你們有參與其中嗎?」還是我造成這一切的發生?她往前然靠近他的面容,確保不會有一絲謊言。「那晚黑暗領主來過泰倫斯嗎?」
導師的遺體閃現在腦海,像是死亡的根已駐紮而揮之不去。
一想到自己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線索,還讓自己曾瀕臨死亡——生命流失的感受頓時如烏雲籠罩,霎時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混沌不明的感受縈繞每條筋骨,牙齒的打顫;額間的熱汗;下眼瞼的疼痛,她咬緊牙關繃緊面容。
他們的計畫是什麼?我的預言為什麼會產生?是我造成這一切的嗎?
坎瑞德——
蛇驅彷彿還囚禁著她,利齒一點一滴的吸取她的生命。導師的聲音猶如縈繞在耳畔,呼喊她不曾告訴其他人的名字。
泰森那雙平靜的香檳色雙眼映照著她的瘋狂,他沒有別開或是動容,在搖頭的同時,一隻拇指撫上她的面頰溫柔的抹去了什麼東西。她愕然的發現那是黑紅色的液體——但不是眼淚,透過他的眼她看見自己恐怖的倒影。
綺莉兒喘氣粗氣,肩頸彷彿再次傳來劇痛,宛如巨蟒的毒牙未離開體內。
她眼冒金星的甩頭,睜眼那刻眼前卻出現令她鬆手跌倒在地的面容。
滿身鮮血、千瘡百孔的導師像是之前那樣彎身準備伸手扶她,她下意識驚恐的甩開,翻身如擱淺之魚試圖回到安全的地方,但四肢的力量不願合作只讓她如蟲蠕動。
不——這不是真的。她像是吸到煙一樣猛咳嗽,血淚滴濕了草地,手指卻頑強的扣住草皮將自己往前拖。
許多人的聲音尖叫咆哮著她的名字,試圖索取她的靈魂。她的漠視、無用和懦弱都在他們的斥責下顯露無遺。
莎芭琳娜——綺莉兒!
不——這不是真的。
瞬間她像是一個破麻袋被人轉身抬起,靠著某個人的腿上氣接不接下氣,她沒有掙扎只是緊抓自己的咽喉,雙眼也被鮮紅色淹沒。一隻手快速的撥開她臉上凌亂銀髮,她下意識用東方大陸共通語向來者求救。
「我——吸……不到——氣——」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卻用東方大陸共通語說道:「妳恐慌症發作了,專注在我的聲音上。深呼吸——」
恐慌症?別無他法她只能照做。「對,妳做得到,妳會沒事的,莎芭琳娜。再深呼吸一次,聆聽我的聲音。」隨後他開始吟唱一段她聽不懂的歌曲,但在那悠揚的旋律裡她猶如抓到救命稻草,隨著深呼吸和聆聽那些歌聲,胸口的緊繃和一切顫抖卻漸漸有消停的跡象。
她依舊沒辦法視物,眼前盡是黑紅色的水霧,只能嚥下濃稠口水問道:「你…….是誰?」
「不算是陌生人。好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妳的狀態。先不要亂動,我要洗去妳眼上的血。痛的話就叫出來但不要反抗。」說完水的衝擊力就撲面而來,她大叫著努力眨眼,分泌的淚液和水的沖刷不到多久就讓眼前污穢消失。
她痛的咒罵,卻逐漸感覺好多了。等再次眨眼讓事物對焦後,眼前說話的人不是泰森,而是讓她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對象。
「——鷹?」她驚愕到只能喊出他的名字。她想過許多可能性,但他都不在其中。
馴鷹人露出莞爾助她站起,泰森則在不遠處與多諾姆站在一起,脖子上有著輕傷,但他只專注在她身上。忽視他的視線,她不敢置信一直以來與她書信往來的馴鷹人會在這裡。
他的模樣沒有變化,只有辮子變得稍短,但其餘都如第二試煉時見到的那樣。
「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但這裡是我的出生地。」
她僵在原地,看來他不是布列塔尼人而是諾林人,那他後頸來自布列塔尼的刺青又是怎麼回事?但泰森說過他們沒有攪合那場陰謀,那麼他只是單純的馴鷹人嗎?她沒有馬上動作,只是提問。
「你也是黑暗領主的幫手嗎?」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我只為自己的目的行動。」他回並扶她起身然後開口:「我知道妳對葛瑞昂有敵意,但他不是妳的敵人。莎芭琳娜。」
她擦拭臉上黑血,一邊唾棄怒道:「他綁架了我的同伴。」
「迷霧中你要找到出入是件難事,更何況除了海妖還有其他生物的存在。他必須讓你們儘快離開那裡,所以才出此下策,妳不信任他的話……就看在書信份上先相信我吧。我保證妳的同伴現在沒有危險。」他耐心的解釋道,然後更是語重心長的說:「現在有危險的是妳,莎芭琳娜。」
「什麼意思?」她困惑起來,而泰森突然走來將她的小刀給她。
正當她滿頭問號時,黑暗領主葛瑞昂·漢米迦勒突然從旁邊的一棵樹上躍下。綺莉兒翻白眼,這人總是在奇怪的時間點現身然後說一堆惱人的話。
果不其然,葛瑞昂看見三人就問:「為什麼又耽擱這麼久?」然後他看見那隻燒焦的巨蟒,像是得到了原因轉而說道:「你殺了我的巨蟒?」
他問的對象不是她而是鷹,對方則沒有直面回應。「弗蘭崔亞可以讓牠復活,別計較這麼多。」
「牠也算得上你的同類,說話這麼難聽。」葛瑞昂嘖嘴,一邊撫摸靠過來的黑虎。「好了,不管剛才發生什麼事,先到我的住所再說吧。這裡的味道真是難聞。」
他手指一動地面便開始震盪,以巨蟒為中心的地面冒出一個黑洞,吞噬掉巨蟒屍體後顯露一個向下的階梯。泰森與多諾姆率先下去,再來是鷹和她,在踏下幾階時她回頭一看,入口在黑暗領主走入後隨即收起。喪失光芒的瞬間她差點腳滑,要不是有雙手抓住她的手臂。
綺莉兒以為是鷹便笑著道謝,但來者卻未給出回應。在適應黑暗後她憑藉感知走下階梯,還好摸黑行走在斷刃之社的訓練是家常便飯。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只能感覺周圍溫度下降涼快許多,且泥土的味道漸漸消散,進而轉為霉氣和火柴的味道。
前頭突然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隨後光芒勾勒出門的輪廓,直至她看見了充滿火光的地窖,等全部人出來後鷹便把門關上。
地窖由石磚鑄造而構造似乎挑高形成一個四方盒的感覺,其一牆面全是木製層架,堆滿各種麻袋木桶和木箱,如果仔細嗅聞似乎還能聞到乾糧以及酒香。她還來不及繼續觀察就只能跟上其他人的腳步踏上盡頭的旋轉樓梯。
來到上層,映入眼簾的不是她所期盼的場景。這裡沒有她殷切盼望的人群,沿著走廊盡頭的卻是空蕩的書房。與地窖相比,書房風格典雅而乾淨,磚紅色的磚牆上掛著巨大繡著馬群奔騰的綠金布幔。書櫃上琳瑯滿目的書籍新舊皆有,一張長方形的胡桃木桌位在正中央,上頭則放著一捆布纏繞的東西。
綺莉兒不確定那是什麼,也不敢貿然行動,眼下還是紐曼他們要緊。
「所以,他們人呢?」
「在船上。我只帶了幾個高官來這以防有人添亂。」葛瑞昂回答,打開書房門用頭示意,在她邁步時他制止。「只有丹。」
正當她疑惑時,鷹跨步然後離開了書房,她猛然意識到他的署名——D.S,而D在此看來就是名字縮寫。雖然很訝異他居然有名字,但葛瑞昂沒給她時間消化。
如煙騰空躍起拿取最上方層架上的一本書後,走過來遞給泰森,後者放置桌上開始翻閱。她對這一切拖延感到煩躁,一手壓在準備翻面的書本上,面露兇惡的警告。「現在,我要見他們。」
交叉雙手的黑暗領主眯眼回瞪。「妳真的分不清楚事情緩急。」隨後他再次動動手指,下一秒埃蒙斯·泰倫斯出現在其中一張椅子上,雙手還被銬在後方。
兩人說不上來看到誰比較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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