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快離開圍觀的大量人群,但這次不再是往妓院。當侍衛確定沒人跟蹤他們後,才帶她走向一間溫斯城的某條很安靜的街道,只有野貓陣陣的咆哮。
那裡有著難聞的腐爛臭味,昏暗街道更使她難以識物,拋開記憶中面目可憎的臉孔,她只能緊跟侍衛才不會迷失在這噩耗般的地方。
不久後他們來到一間離廣場跟翡翠街較遠、外表已經破爛不堪的房屋。上頭的招牌已經剝蝕甚至只剩一邊掙扎著垂吊,她讀懂那些已經模糊的雕刻是一隻山豬頭圖案跟山豬酒吧幾個字。
侍衛推開木門走進昏暗、看起來曾經是酒館的廢棄屋子,然後轉頭示意站在門口的她進來。
面對黑暗的空間綺莉兒總是會提高警覺,她抽出匕首走進去,隨著侍衛指向大門上的鎖,她順從的鎖起,並且跟著他走上二樓。
埃蒙斯在這嗎?那麼紐曼或許也會在這。但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王子再過三天就會離開泰倫斯,所以他們談論的計畫一定有急迫性。
為了什麼而找上她?
綺莉兒皺眉的看著眼前走上階梯的侍衛,停下腳步,她猛然驚覺,赫然的領悟讓她瞬間寒毛直豎。握緊匕首,她驚恐的想著。難道埃蒙斯改變主意,想要殺人滅口好隱藏他的計畫嗎?
該死!這樣她不就等於自投羅網,完全成為了一個毫無戒心的傻瓜走入獵人的陷阱。天殺的!她怎麼可以如此掉以輕心?她完全忘了這個可能性。不僅如此,紐曼那傢伙上次見過她就隱約猜出他現在是王子的人了,所以如果這是誘導她入圈套的話,她只能孤身一人面對。
儘管如此,綺莉兒還不能妄下定論,她還是很想知道埃蒙斯的計畫和他真正叫她來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死亡為代價,為了自己先前發的誓,她一樣會義不容辭的殺死王子。
侍衛忽然停下腳步,稍回頭看向身後站在階梯前的她,他的臉因兜帽而不清楚表情,上方走廊的燭燈只能稍微照亮他的輪廓。
「有問題嗎?」
她仰視著侍衛,最終搖頭。「沒。帶路吧。」侍衛不發一語,在她終於跟上來時才繼續往上走。
他們來到二樓,二樓也是一個寬敞的空間,但幾乎沒有燭燈來點亮光明,但在暗沉空間她還是藉由微弱光芒認出二樓有幾張桌椅。
等她走到能夠看見所有二樓景貌的地方時,她發現眼前不只有王子而已。還有另外五個人也在場,但他們並不是士兵,而是一群埃蒙斯當作臨時侍衛的傭兵。
藉由他們破舊無家徽的服飾跟老舊的劍鞘就能猜測身分,況且他們的頭髮充滿油膩和少許血污,正常士兵不太可能這麼不顧衛生。
轉頭一看,她注意到還有個帶著三角帽的男人正在與坐在角落的王子談話。
傭兵們注意到她和侍衛的出現,一開始就已經掏出利刃和弓箭,卻在看到長髮侍衛後沒有展開行動。四人回到窗邊守崗、一個則繼續靠著牆盯著樓梯下方。
侍衛帶著她來到角落,與正在跟人談話的埃蒙斯面前。對方看到她的出現似乎不感到意外,只是轉身將桌上擺放的地圖捲起。看似船員的人在她走近時起身離開,而王子則禮貌的伸手邀請綺莉兒坐到他身旁可以面對面的空位,而她照做了。
「敢問殿下,紐曼人呢?」她四處張望,卻不見他的蹤影。埃蒙斯喝了一口酒,才回答她的疑問。
「我有事要他去忙了。而現在我並不是要他跟妳講事情。」見她困惑的輕蹙眉頭,王子放在酒杯的手指敲了一下。「是我有事要妳來擔任。」
綺莉兒顯然露出了一絲驚訝,因為那雙精明而銳利的藍金眼對上了她的視線,冷漠的察看她的反應。他的口氣不像是在等她同意甚至拒絕,他只不過是在事先提醒罷了。
她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後方還有侍衛跟王子聘請的傭兵。她只能抑制不耐煩,露出虛假而倍感榮幸的笑容。「敢問陛下,什麼是需要小的來負責的?」
埃蒙斯挑眉,似乎意外她沒有大喊大叫。綺莉兒在內心咒罵王子,只差沒有祈求塔瑪菈將他拖進深淵而已了。
「我想溫斯城甚至整個泰倫斯或許都知道我要離開帝國了。妳也清楚我的目的,為了世界版圖,為了不再無知,我必須找到其他未知領土。也許等我回來,地圖上的世界就是完整的了。」他像是敘述歷史一樣的說,每字每句都像鉗子深深的鑽進她的皮肉,挑出她每一根神經。
地圖上的世界終將完整,那是否泰倫斯也會伸出它慾望的爪牙到其他國家?她不敢問出口,也不敢表示什麼。畢竟王子還未說出他找她來的目的,如果她輕舉妄動,以她目前的傷勢狀況與體力絕對處於劣勢。
她望著埃蒙斯,王子正看著捲起的牛皮地圖思索著。「那敢問殿下找我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他露出淺笑。「對,問題來了。我需要妳做什麼?說實話,並不是我需要妳或是任何斷刃之社的人,自從你們的領導人被人謀殺後,我更無法對你們產生信任。」她輕皺眉,感覺王子話中有話。埃蒙斯的笑容消失了,嚴格上他從未真正展露一絲善意笑容。
「一直以來信任斷刃之社的人是我的母親——受祝福的卡珊蘿拉皇后。我的母后在懷我時,每天都因懷孕而疲累不堪,再加上朝廷對新任皇后的指指點點,她很怕自己隨之前的歷任皇后一樣受到詛咒。」
他玩著自己食指上的鑲嵌藍綠寶石的銀戒。聲音就像洞穴裡穿石的水滴,她總覺得背脊因他的聲音而僵硬。
王子的視線在停頓之下越是銳利。她的血液奔流如暴漲溪水,嗡聲在腦袋拍打。
「所以她才會向蓋亞祈禱、才會如此信任斷刃之社。見妳的表情,妳還不明白嗎——妳是受皇后之令將隨我一同出航。」
皇后之令。她瞪大眼眸,沒想過事情竟然是這樣發展。隨埃蒙斯一同去往未知。為什麼是她?
「為何是我?殿下?皇后本人沒有指定對象嗎?」
埃蒙斯面不改色,只是用一種感到有趣的語調回答。「為何不是妳?妳已知我和紐曼的關係、我的計畫,也會其他語言。更剛好的,妳就是斷刃師之一。我母親將此事交給我安排,所以我為何不用妳?」
不行,道路只有單向,她不能讓不同命運同時交會。她已是第三試煉的人選之一,她不能這時候隨著王子離開帝國。不然坎瑞德的死將會永遠被掩埋、自己的靈魂終將煙飛灰滅,她的肉體可能會被塔瑪拉控制。
不。絕對不可以。
「我看得出妳不情願。」
她瞪著王子。「抱歉殿下,不是小的不願與殿下同行,是我在今夜已入選為領導人名單之一。此為斷刃之社盛大且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是真是恕難從命。如果我放棄了,後果將不堪設想,在藍月來臨之前,我必須與其他人競爭獲得勝利。」
「我沒想要逼迫妳的意思,凱瑞斯。」埃蒙斯說。她很意外王子知道她的名字。「但同時妳卻也是最好的人選。我知道妳在擔憂什麼,殺害領導人的兇手未知何人,蓋亞斷刃的行蹤下落不明。
你們身負重任,我很明白。所以為了確保妳會一心一意遵從皇后命令,陪同我一同出航、保護我周全。我會給妳獲得勝利的事物。」
現在她真的感到一頭霧水了,王子說的話沒有一絲道理。給她獲得勝利的事物?難道他知道兇手或是斷刃的下落?再往壞處想的話,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但有可能嗎?如果王子其實有這麼大的野心,那他打算做什麼?
「此話何意?殿下。」綺莉兒問道,聲音是她從未用過的緊繃。王子高深莫測的表情讓她心生警惕,他往後靠著椅背,右手撐在木桌上。
他的藍金眼就像藍色火焰一樣,看似冰冷卻足以灼人,就像潛伏於深海的鯊魚等待獵物的鮮血賜予動機。
「我有樣因禍得福的東西,一個意外之物。它被我的人發現在西諾卡卡森林通往翡翠宮捷徑的草叢中,雖然一開始我的人本想丟了它,但紐曼制止了他們。」埃蒙斯慢條斯理的說,卻將她的心弦拉的無比緊繃。
他往身後伸手,侍衛將某個用布條包著的東西遞到他手上。王子凝視布團的神情令人費解,他接續自己的話一邊揭開綑綁的麻繩和糾纏布條。
「當他告訴我這為何物時,說實話我很懷疑,直到我派士兵再次回去找看看有什麼時,我的士兵發現了一位昏倒的斷刃師男孩跟妳的導師。」
她屏住呼吸,拳頭上疤痕的疼痛讓她咬緊牙關,再次聽見坎瑞德的死令她痛心,但藉由王子敘述,她得到一個訊息。兇手並不知道蓋亞斷刃的重要性,或者說,他們的目標根本不是那把劍。
可誰對坎瑞德有深仇大恨?
王子的話也證實了這一切的經過與來源,不過坎瑞德為什麼要走到西諾卡卡森林,而那個男孩為何沒說過兇手的任何事情?
王子口中的東西該不會是——
他手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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