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於說服塞西是自己不小心打破窗戶,並要半信半疑的侍女低調處理後,綺莉兒才終於放心並重新整理儀容前往舞廳。
外頭暮色已盡,淺紫夾雜著深沉的藍黑色融合在一起像是薄紗般覆蓋在世界上。庭院與走廊上燈火通明,她帶著疲倦感獨自一人戴著黑金面具沿著音樂來源走去。藝術長廊上空無一人,音樂與月色的伴隨讓她差點產生自己回到家人身邊。
手不自覺的握住戒指,可詭異魔法已經消散,這枚戒指又變回原本冰冷與沈重的感覺。
在經過走廊時,她注意到放置右側牆壁中央的畫作最為大幅,那是聖者阿爾佛雷的畫作。她不禁停下腳步欣賞起畫師的妙手丹青。
畫中的聖者阿爾佛雷有著一張典型的馬托克人臉孔,且只穿著單薄而凌亂的暗紅色袍子,有著黑色及肩長髮和銅色皮膚,飽和的色彩和生動的立體感讓他看起來栩栩如生,濃厚的疊色讓他的雙眼閃爍著燦爛金色光輝。
他一手持著長矛另一手施展法力。以他為中心的周圍都被他的金紅色魔法環繞,魔法的凝聚被畫師用許多色彩堆疊卻不會造成不適,反倒烘托出主角。整幅畫讓人不禁讚嘆畫師高超技法,更欣賞阿爾佛雷那威武英姿,令人看的目不轉睛。
她原本以為阿爾佛雷的樣貌會是跟渡河橋一樣的冷峻嚴肅,但在這幅畫中她卻看見他的表情藏有一絲興奮笑意,雙眼炯炯有神而姿勢大方磊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獨特的王者魅力。
阿爾佛雷之所以會被馬托克人侍奉為主,甚至在他死後封他為馬托克聖者,也要說起龍棘群島的由來。
在斷刃之社時她曾被坎瑞德逼迫每一天都讀三本書,不管是什麼類型只要能培養她的閱讀習慣和知識就好。那段時光回想起來令綺莉兒又愛又恨。閱讀讓她的好動總是被壓抑卻又不自覺的被故事吸引,即便到現在她還是不太明白坎瑞德的用意,但面對此時期,這些知識與歷史幫助她不少。
站在巨大畫像面前,那些文字緩緩浮出腦海,像是說書人在她耳邊生動的呢喃。望著阿爾佛雷自信的模樣,她想著歷史如何記載他從平凡的鐵匠學徒,到發現自己與生俱來的魔法天賦可以幫助人民,隨之承載了導正處於內戰的馬托克的重責大任。
更不用說多鉅細靡遺的描述他花了四天四夜戰勝馬托克外海出沒的海蛇——沙爾坎基努的故事。
阿爾佛雷在海蛇最後招來的暴風雨下,借助海浪高升來到牠的面前,並用帶有他全部魔法力量的長矛刺穿了沙爾坎基努的腦袋,結束了馬托克長久憂患。
沙爾坎基努的屍體也在不久後變成了島嶼,成了現在船隻畏懼且詭譎多變的龍棘群島。
有趣的是龍棘這個詞就是沙爾坎基努在古語的直翻,而外界地圖甚至就以此作為島名。
阿爾佛雷即便最終戰勝海怪卻也使得生命耗盡,在他平息內亂成為馬托克首位國王後不久就去世了,那時候全國人民為了紀念他便封他為聖者,讓後人景仰他到至今。
她不確定這個記載究竟是被人加油添醋還是真實,可不管如何,這個歷史無疑精彩附有英雄主義。除了蓋亞三胞胎的神話之外,這是她看過最有趣的故事。
從回憶裏回神時她才發現自己待在原地已久,樂曲早已換了一首,歡樂的氣氛從舞廳溢滿而出充斥整個長廊。
走進舞廳,寬敞而雄偉壯麗的擺設令人驚嘆,六大以灰色石灰岩製成的柱頭頂端雕刻著沙爾坎基努的意象。
柱身還刻滿馬托克民族細紋,數扇大片的格子窗位居翼廊兩側。儘管舞廳華美到令人視覺疲勞,可放置窗前、樑柱與長桌上的綠藤與鮮花卻中和了奢華氣象,增添一絲生機盎然。
舞廳盡頭則是樂團,演奏著一曲又一曲美妙絕倫的音樂,用薩泰里琴與木笛協奏出的旋律彷彿驅散且撫慰了她的疲累和痛苦。晚宴氣氛熱烈,席間觥籌交錯。
綺莉兒望著人群中隨著曲調翩翩起舞歡快的男男女女,每個人都打扮的衣裳楚楚、容光煥發,華麗的面具更是使其帶有魔幻氣息。
由於人滿為患所以她不急著去找埃蒙斯,反正他身旁一定有法蘭克與其他侍衛護著,眼下急迫的是需要布雷克子爵遺孀。就算王子說過子爵遺孀一定會出場,可這就是問題點,她根本不確定何人才是子爵遺孀。
沒有樣貌、特徵資訊她猶如大海撈針,一時之間無所適從的煩躁讓她隨手拿過侍從盤子上的酒杯,她一邊漱飲一邊觀察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隻身一人又或者自身奇特樣貌,她無意間吸引不少人的好奇目光。綺莉兒退到可以看見舞廳大眾樣貌的地方,獨自飲用著意外甜美順口的酒。
「妳一定就是坎迪諾比亞公爵的女伴凱瑞斯小姐對吧?」一個戴著灰色精緻兔子面具,身穿一身褐色深棕釦外衣和黑色馬褲與皮靴的男人走到她身旁行禮搭話,口音帶有輕微的馬托克腔。雖然她沒空與人聊是非,但她還是禮貌的莞爾一笑。
見她反應冷淡,男人反而更加殷切不懈。他露出飽和黝黑皮膚襯托下的白牙笑容。「見妳的反應我猜測的果然沒錯。恕我冒昧請問,為什麼勳爵出席宴會時我沒看見小姐在他身邊呢?」
綺莉兒耐著性子文雅的喝了一口酒,試著用甘甜滋味沖刷不耐煩。她朝男人嫣然一笑。「因為我剛才正替大人解決事情,所以耽擱了一會。」
「噢?」男人自以為趣味的回應,深瑪瑙色的雙眼透露興致勃勃。「是什麼事這麼緊急還需小姐來解決?」
一聽言詞就感覺是個歧視女人的混蛋。即便怒氣沖沖她還是保持微笑,讓自己看起來不懂他的揶揄。她沒必要這時候就把局面搞得難堪。
臨機一動,她想到一個一舉兩得的方法。
「我聽聞馬托克人好賭,那麼我們可以來場交易?或許我就會告訴你。」她帶著玩味促狹的回答,意料之中,這勾起男人旺盛的好奇心。等他上鉤後,綺莉兒便略過他走向出口,一邊回頭用眼神誘引男人跟隨。
來到沒有閒雜人等的走廊,她領著男人來到盡頭格子窗旁。男人對她的舉動感到有趣的挑眉,一邊等待著她的開口。
「敢問大名?」
他似乎有點失望她開口就是這種無趣問題,男人用無奈的眼神看著她。
「對外我是帕瓦納子爵馬格努斯·狄桑,很不幸的我的名字跟競技場差一個音,導致很多人都以為伊格努斯競技場是我經營的。所以如果凱瑞斯小姐願意,妳可以叫我傑佛里,那是我的教名。」他自嘲的說。
聞言她點頭。「那麼傑佛里勳爵,我們就來互換個小秘密。」
接著她露出挑逗神情,往帕瓦納子爵處靠近一步,讓兩人距離只差不到一步。只見他的眉頭挑得更高,儘管子爵面無表情胸膛起伏卻有點明顯。她暗自竊笑。
「小姐請說。」他的嗓音的變得低沈粗啞,宛如他們在述說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拼全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無害又具誘惑,甜美的嗓音和魅惑的眼神總是能讓這種人放下戒心。
「不瞞你說,我跟著坎迪諾比亞公爵來馬托克其實是很想見一個人,布雷克子爵的遺孀。所以......如果勳爵能夠告訴我她人在何處,那麼我就告訴你我剛才幫坎迪諾比亞勳爵處理了什麼事情。」
帕瓦納子爵的雙眼瞬間圓睜感到吃驚,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對她的要求困惑的皺眉。他眨眨眼愣了一下後清清喉嚨,似乎有點不確定。「小姐為何要找布雷克子爵夫人?」
「這似乎是我的事了吧,傑佛里勳爵。所以你可否告訴我她在宴會何處?」她用輕柔的聲音回答,試圖讓對方分不清敵意。「拜託你?你難道不是想知道我替公爵辦了什麼事嗎?」
在昏暗的光線下,子爵的皮膚閃爍藍黑色的光暈,就像夜晚的湖面一樣柔和而美。他輕蹙眉頭遲疑了一下,想了很久才回應。
在回答時刻,他的瑪瑙色雙眼不再存有饒富趣味,只剩警惕和專注。「我可以告訴妳,凱瑞斯小姐,但我希望妳的來意是善的。布雷克子爵夫人是我的友人,她是受我的邀請才出席這場宴會,我希望妳不會拿會使她不悅的問題去增添她的煩惱。」
由於就快達成目標,於是她沒有仔細聆聽他的告誡只顧著配合點頭,甚至故意露出驚慌神情。她用錯愕又受傷的眼神望著他,彷彿他的警告傷了她的心。
「我怎麼可能會用使她不悅的問題去煩她呢?你誤會我了,傑佛里勳爵。我只是很憧憬夫人的獨立自主,能夠獨自撐起保衛海灣的責任。相反的作為女人的我什麼事都做不了,所以我只是想見見夫人的風采,絕無他意。」
聽到她這麼解釋,帕瓦納子爵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尷尬的紅暈出現在臉上。片刻他點頭露出不好意思的露齒笑容。
「很抱歉我居然如此冒犯的猜疑小姐的來意。這樣吧,夫人就在舞廳另一側的休息區,我想她正一個人,我可以帶妳去找她。」
她喜出望外並湛然而笑,卻又在下一秒露出愧疚表情。「你這麼做實在太好心了,傑佛里勳爵。可你給予我這麼好的機會,這樣一來我給的回饋不就相形失色?」
「那妳就不必說出口了,我想那個秘密還是妳保留著吧。我本來就只是想來認識妳而已,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先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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