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當中伸手不見五指,距離也使裡頭只剩些許風聲和水滴的清脆聲響,火光照耀四周凹凸石筍與石柱而潮濕石壁上則有著詭異的黏液和排泄物。不知道法蘭克到底走了多遠,但目前為止他們也只走了十分鐘而已。
這股幽暗讓她想到第一試煉也是有這樣的挑戰,她必須矇眼在西諾卡卡森林當中赤腳與別人搏擊,她還記得感官在黑暗中變得極其敏銳,任何風吹草動都像一波危險襲來的示警。
那一次她雖然最終有贏得七位勝者的殊榮,並得到獵鷹巴格納,但也因此受了一身傷並肩膀脫臼、手指還骨折了幾隻。
回想起第一試煉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坎瑞德,他是否仍在看照她?
「關於托瑞·肯和馬文·班茲爾的話,其實我認為有部分是真的,莎芭琳娜。」走在前頭的埃蒙斯突然開口。
「我以為我們在趕時間?」為了避開話題她回。他則聳肩。
「有些話不能被別人聽見,現在這裡足夠遙遠所以我才打算談。」
「所以你是要指控我用魔法吸引了那些怪物?」
「是也不是,我不是在指責妳,事實上這讓我們有另一種發現。妳不是普通的斷刃師,莎芭琳娜,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血脈都有這種人出現過。如同我的祖先布蘭達·泰倫斯;法蘭克出生在摩根娜之河或許也受到曾經殘留的魔法影響,但是——你們兩個比我們更加敏銳、強烈,所以我才好奇你們的身世。」
她猜不透他的用意,卻也意外法蘭克的出生地是在摩根娜之河附近,這樣的話遠古焦土遺留下的魔法說不定真的融入河流之中並帶來了影響。
「我不懂現在討論這種發現對我們有什麼意義?殿下。」紐曼皺眉說:「蕾貝卡生死未卜,我們需要掌握時機。如果在這邊說廢話可能會導致我們錯過時機又喪失警戒心。」
埃蒙斯沒有回頭,拿著劍的模樣彷彿透露自己並非沒有警戒,只不過是一心二用。「幻影者白天不會進食,我出發前獵人們特地來跟我說過。而我們在出發沒多久後就會是破曉,所以幻影者早已準備休息,更何況他們還留了同伴本來打算繼續狩獵我們,肯定是知道食物不夠。
而據描述馬托克水手之間流傳幻影者似乎會有囤積的習慣,那麼以蕾貝卡的身手不可能在當下就被牠們撲殺。運氣好的話,她現在只不過是囚禁住。」
聽見解釋紐曼並未說什麼。在寬廣卻充滿無數鐘乳石柱和凹凸不平的石頭,他們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像雨滴滴落水面的聲響。路上還看到許多奇異觸角如鞭的蜘蛛與會發光製造殘像的蜈蚣。
良久後王子再次開口,語氣卻比先前凝重。「薩姆爾,我必須問你一個問題。」
「你要問什麼?」
「是誰抽出劍的?」
頓時之間一陣沈默,她注意到紐曼的神情充滿愕然,隨後他面色猶豫的說:「……我不知道,殿下。」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埃蒙斯停止腳步回頭一看,面容在火炬下看起來帶有猙獰之色,綺莉兒感覺的出王子並不容許謊言,更何況這牽扯到他的計畫。她也沒想過會是這種答覆,紐曼是在說謊還是認真的?
似乎察覺到兩人的懷疑,他皺眉繼續道:「我這麼說是因為在我制止你的人把劍丟掉時劍鞘就已是鬆開的了,我順勢抽出檢查是否是我認為的東西而已。所以你這麼問我也只有這種答案,我問過要丟棄劍的人卻不是他,總之我不知道那把劍是誰鬆了劍鞘。」
她不知道該為他的話起疑心還是鬆口氣,儘管身體早已做出反應,緊繃的肩膀垂下就是最好的證明。埃蒙斯卻像咬住獵物頸部的獅子般不肯鬆口。
「那你先前為何欲言又止?」
「我知道那把劍的重要性,我不想替自己找麻煩。」
「薩姆爾,麻煩永遠不是你想就可以輕而易舉的避開,你自己也很清楚這點。」
「我很明白,殿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最終埃蒙斯交叉雙手凝視紐曼的臉。「誰能替你做證?如果你其實在說謊欺騙你的雇主?」
「你的人還有我的神。」他義正嚴辭的說。
聞言王子一邊嘴角上揚,露出感到趣味的笑容。「很巧妙的答覆,薩姆爾。以後這種事不要隱瞞,越是匿藏造成的結果與誤會將會更大,如果造成反效果那可就不好了。」
紐曼僅面不改色的恭敬點頭。
不知為何綺莉兒能意會出他也在暗指自己和即將引發的暴亂,到現在她仍舊會質疑自己是否站錯了邊,如果他造成的只不過是一場場因私慾而出現的毀滅,而非為了國家人民的改革呢?而她為了自己的目的,是否更是加助這一切的推手?
隨後所有人又不發一語的繼續前行,隨著時間流逝風聲變得越發明顯而強,空氣中也彌漫了海水的濕鹹和淡血腥味。更明顯的是光線已漸漸照耀入洞穴,所以他們把火炬熄滅靠著適應黑暗行走。
他們拿著武器沿著石壁行走,在近乎無聲之下遠處幾不可聞的不自然聲響顯得格外突出。那些聽起來既像蛇信與人呢喃結合的聲音,還夾雜了一些沙啞低語。她握緊長劍屏息的聆聽聲音來源,光源逐漸變大,即便依然昏暗卻非無法視物。
很快他們就來到一個較為寬敞的空間,石壁呈現如同一顆雞蛋的造型,中央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被黑暗籠罩,在裂開的石縫、四周翻騰的海水圍繞下看起來就像一具最畸形的岩石。遠處有一道如被巨人之斧劈開狹長而寬敞的水道,微弱的光線和潺潺海水正式從那竄出,可見那就是出海口。
在適應黑暗中的地形後,她才看出地面石頭呈現板塊碎裂而往上翹起的樣子,而石縫之中充滿海水也因此地面變得異常溼滑。
紐曼走到附近蹲下身用手勾起一抹液體,那嚴肅的表情一目了然以至於他走過來說還是鮮紅色時令人鬆了口氣。緊接著,穿越幾個格外突出的岩石,他們繞到出海口處。狹長裂縫就像峽谷一般,白金陽光從遠處照射過來,使得聳高的岩壁和地下波濤的白藍海浪與礁岩更加壯闊。
可時間緊迫所以沒人停下多加欣賞,在出海口旁的岩石位置下。所有人回頭讓陽光能較清楚查看這個空間和擋住視線而龐大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在陽光折射下,霎時龐然大物顯露真身,卻比任何事都令她頭皮發麻。
恐懼、驚愕和不敢置信如海水灌入口鼻,嗆的她頭痛欲裂。那景象——那東西——不可能——
身旁的紐曼面無血色;法蘭克則沈下面容;而埃蒙斯在極度陰鬱與震驚狂喜之中,面容扭曲的像是真正躲藏於世間的怪物。
無數白骨、風乾的屍首垂掛在殘破不堪的桅桿上,就像最驚悚的裝飾品,那些幽暗的窟窿、皺摺如深色樹皮的皮膚包覆著一具具枯黃白骨上。
龐然大物本身則是一艘破舊大船,船首精細的沙爾坎基努頭顱雕塑輪廓還依稀可見,但主體只剩殘破不堪的焦黑木板和損毀的龍骨,並由死亡的藤壺與斑駁暗色青苔覆蓋全身。但藉此她能想像的出它曾經的模樣是非常好的。
如今船體已因礁石擱淺而破碎,褪色而成撕裂狀的風帆如同女人的絲絹般飄動。
昔日威風凜凜的船艦已成亡靈之船,船員的墓園和鬼魂不得安寧的惡夢。可最令人吃驚的卻是主桅桿上飄揚的那張——如死者黑血的黑旗上頭繪製的白色太陽標誌。
(第十五章:邪惡之物(The evil creatures)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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