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芭林娜?」
她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承認自己很高興能見到熟悉的人。二話不說上前割斷囚禁他的繩索,然後她在眾目睽睽下給了他一個擁抱。儘管他們是僱主關係,但他安然無恙還是令她不免安心。
「妳被威脅了嗎?」王子錯愕調侃,但沒有抗拒。
她笑了笑戲謔道:「逼迫給你一個擁抱?可能有吧。」
「好了,我不是讓他出來跟妳寒暄的。」葛瑞昂突然說,然後示意泰森繼續翻閱。綺莉兒不理會他的嘲諷,開口問了其他人的狀況。
埃蒙斯的面容變得冷硬,用泰倫斯語闡述狀況。「只有我、葛摩瑞船長、孔雀谷獵人馬文被抓來,船上有一半的人不是被海妖抓走就是受傷。而紐曼從纜繩網上失足目前還在昏迷中,大致上的狀況就這樣。」
她心凜的微抽口氣,心跳紊亂起來,為了防止自己恐慌再次發作,她壓制住擔心紐曼安危的心情。他會沒事的。沒錯,我們都會沒事。她安慰自己,接著注意到他左手上的繃帶,立刻聯想到葛瑞昂給她匕首時說過有人跟他做了交易。
「是你跟他做了交易?」
聞言埃蒙斯沒有否認,但不以為然的說:「對我來說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而且我也能討價還價。」
「你們談成了什麼?」
他似乎深思熟慮後才決定坦承,顯然要他說出自己的事不是件易事。「他幫助我的計畫且讓妳能安全回來,而代價就是我們必須待在這一陣子,因為黑暗領主要妳做些事,而我不可能丟下妳直接離開。畢竟我需要妳成為斷刃之社的領導人。」
她雙眼圓睜,腦子頓時一片混亂,不清楚是哪件事情影響更大。但可想而知人心叵測,總是在謀劃的王子當然會設想可能性,還有如何盡可能的物盡其用——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枚棋子還是他真正在乎的幫手。
欲言又止後她陰沉的微咬牙說:「為什麼你這麼希望我成為領導人……因為這樣你就能控制斷刃之社嗎?」
他卻反問:「不是控制,莎芭琳娜。合作才是我的初衷,帝國的聖戰士站在改革者這一方,多有威懾力妳難道不清楚嗎?而且妳想要改善的奴隸制度或許也能有所改變。」
他的言詞等於默認,口氣更是理所當然。儘管誘因吸引,綺莉兒還是不免感到一陣噁心,成為領導人她原本只有一個目的,見蓋亞並要祂承認沒救下坎瑞德之錯後,就回到家鄉展開新生活。
可他的意思感覺是要她與斷刃之社永遠綁定在一起,並成為他可以指揮的一個軍隊。她耐住厭惡,語帶嘲諷。「國王都還沒退位,你就急著改朝換代?」
冷嘲熱諷對他起不了影響,埃蒙斯不疾不徐的回:「我父親很快就會離開王座了,就算不是貝克家心急也會因為他的身體。他的健康日復一日的變差,是瞎子才會坐以待斃。」
看來外界猜測的沒錯,如果這樣下去他們回到泰倫斯時,國王可能已經換人。她咬緊牙關,他們出航的確已經幾個月了,離藍月的時間也不剩多少。斷刃之社的變化會是多少,她無從判斷,儘管自己握有勝利之物。
一份禮物帶來的毀滅可以有多大,造成的驚濤駭浪下又有誰可以生存?
葛瑞昂的聲音突然打斷兩人談話,面帶慍色使人警惕。「談話到此為止,我們有重要的事要說。小王子,如果你還在乎你的交易就閉嘴,而妳莎芭琳娜,專心點。妳不是想知道我的友人為什麼救妳?現在我會告訴妳答案。」
這吸引了她的注意,在她返回桌子時葛瑞昂便示意對面的泰森,後者將書本遞給他。頁面僅有一大段的諾林文,雖然隱約感覺到是關於自己,無奈她不像帕克·法拉斯基一樣是語言天才。
葛瑞昂捧著書用古語一字一句的翻譯起來,隨著那些字句傳播,她不禁起了疙瘩。
受滋養而重生之人,使銀色草原上生靈蓬勃,山谷吹響自由之風。金色太陽照耀貧瘠之地。
未受指引,鮮血將具毀滅;看清靈魂之約,亦使其新生。
秋風吹襲之時,在黎明的到臨,颶風將侵蝕一切。
她一頭霧水的來回看闔起書的葛瑞昂還有泰森,完全不懂這些到底在傳達什麼意思。「我不是諾林人為什麼會有預言?而且你們怎麼會斷定這是在說我?」
泰森立刻比劃手勢,而葛瑞昂順勢翻譯。「他夢過妳,而且妳跟他的預言也有關聯。但最終要的是,馬可斯預告過未來會有一場翻天覆地的風暴,在妳的預言出現,我們就清楚妳的存在至關重要。預言會使妳注定讓妳會來到此地,而泰森必須協助妳且保護妳靈魂的安全。」
她詫異的看向眼前人高馬大的啞巴,一時無法反應過來。這就是為什麼他這麼關切她嗎?他的預言是什麼?為什麼跟她有關?
「你到底是誰?」她下意識的問。「在你變成這樣之前。」
泰森沒有比劃,像是不清楚該怎麼解釋。而一旁騰空躍起放書的葛瑞昂給了答案。「他是多爾希林之一,相當於馬可斯的祭司,負責接收且判斷是誰的預言,也有保護靈魂的力量,所以他們跟普通神職人員不同。之前那個海盜說過卡瑪對類似多爾希林的人似乎有別的稱呼——應該是叫亡靈法師這個名稱。這下妳有概念了嗎?」
見鬼了他居然是亡靈法師?她頓時心亂如麻,因為這樣就不能欺騙自己也許這一切都只是謊言。就算這樣,泰森給人的氣質與曾見到的女亡靈法師截然不同,沒有那種幽暗的氣息,甚至友善到令人覺得別有居心。
所以他到底是說了什麼才被割舌?
「再來,我要處理一件事。」
彈指間黑暗領主的手就像蛇伏擊,還沈浸在思索中讓她速度慢了一拍,來不及揮拳只能試圖閃躲,但後頸瞬間因鏈子一扯,因作用力她往前踉蹌一步才又急忙退後。
她沒有咒罵,而是驚愕的看著黑暗領主手中的項鍊。那枚戒指此刻黯淡無光、毫無作為的被他握在手中,宛如記憶中那灼燒感是種錯覺。
葛瑞昂看著戒指皺眉,像是她身上掛著死人骨頭,還大搖大擺的展示給他人看。「妳為什麼一直戴著這個東西?」
由於太過震驚她結巴起來。「它會——發燙,我試過但還是、拿、不下來。」
聽到解釋他攢眉蹙額,在手心翻動戒指並詳察,接著語重心長的說出疑慮。「從第一次見到妳我就覺得妳身上有不一樣的氣息,但我為了觀察才沒有出手。我想妳清楚這不是普通飾品,有某種力量透過這個在干擾妳。」
聞言她不禁同意。「它的確藉由我釋放了一些無法想像的魔法。」
「藉由妳?比如什麼?」
她看了看身旁的埃蒙斯,後者面色凝重的思考著什麼。綺莉兒最終坦承:「閃電、風暴……甚至治癒了命懸一線的人。」
葛瑞昂挑起眉,像是聽到什麼有趣八卦一樣。「有趣的消息。不過那不是戒指帶來的魔法,它能帶來的只有刺激作用,逼迫妳施出藏於深處未受呼喚的力量。所以妳說的那些事蹟都全然來自於妳自身。」
這下好了,她臉色煞白,也許普通人會很雀躍自己具有魔法,但綺莉兒只覺得腸胃翻攪。不只是馬文·班茲爾那群人說對了,她就是一位該死的女巫。更是讓她心生恐懼,她的父母、亞歷山大都沒有展現這一面,那她又為什麼會有這種能力?她真的具有那種毀滅性的力量,讓眼前危險的人物都必須忌憚嗎?
在沈澱消息時,他突然補充。「但這種干擾主要的目的還是傷害妳,在強迫妳施力時順勢反噬自身,這就是為什麼妳會突如其來的虛弱流血。至於為什麼拿不下來——我想它早已侵蝕妳的一部分,使妳無法用蠻力摘除。」
有關詛咒和仇人的猜測再一次被驗證。她寒顫且憤怒的在心中咒罵,因為她一點也不清楚是誰主導瑪德琳這麼做。
「那你為什麼可以拿下?」這次發問的是埃蒙斯。
那雙如寶石璀璨卻毫無溫度的雙眼望向他們,然後一把捏碎戒指。望著落地塵埃,他道:「這我也很疑惑,這氣息的確跟我的力量很類似,或者說力量本質是一樣的。對我來說是前所未見,所以你們得更加小心謹慎。尤其是你小王子,你不會想讓自己的王國多一位像我這種能力的人,如果他有心,沒多久你的人民就會開始自相殘殺。」
一旁的埃蒙斯面色沈重,幽暗的眼神像是開始盤算什麼。
綺莉兒心急如焚的問:「你能藉由戒指找到主人是誰嗎?」
「不能,那股氣息在我摘掉戒指後就消散了。」他聳肩說。「但如果我在附近,我能感覺到力量的呼喚,也許就能找到這人。」
但他並不是完全答應,為了確保她望了一眼陰鬱的王子,接著問葛瑞昂。「在這方面你能協助我們嗎?」
黑暗領主挑起眉,像是在反芻她的態度和問題,隨後狡黠一笑。「為什麼這麼問?我不是說會幫助王子的計畫?」
表面上是沒錯,但經歷過埃蒙斯在馬托克的文字遊戲,被擺一道後她在與完全沒有利益關係的對象談判時,更不能掉以輕心。
「所有承諾都可以暗藏玄機,而每種誓言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漏洞。你沒有說過你會幫我協助找到戒指的主人,我也不清楚你答應給予的幫助會是做到哪種程度。而且我清楚發誓對你根本沒有什麼約束力,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你的靈魂也許早已煙消雲散。」
這番話讓葛瑞昂收起笑容,陰森的氣息圍繞在周圍,黑影正如蛇攀附在他的手臂。泰森突然比了什麼手勢,表情是難得一見的憤怒,但後者顯然拒絕理會。
「那妳要怎麼跟我這個死人做交易?莎芭琳娜·凱瑞斯?看妳可以拿得出多少籌碼?」他語氣變得狂妄而尖銳。「但我欣賞妳的領悟力,我的確不會因妳的預言就完全幫助妳,那種奇怪的誓言約束力也的確對我沒有影響。不過關於靈魂這點妳錯了,這些黑影就是我靈魂的一部分,你們內心感受到對殘暴的吸引也是我——我就是黑暗本身,不管哪種方面。」
「可你一定有想要什麼吧?你不是留下我們就是為了要我做某些事?」她不甘示弱的繼續說。「我會達成你的要求,只要你找到此人,且不會背叛我們。」
「我可以考慮真心的幫助王子跟找出戒指主人,只要妳也承諾諾林不會受到破壞。」
「什麼意思?」
「妳的能力現在是把雙刃刀,莎芭琳娜,而妳就像個孩童一樣耍著它玩,操控著妳不清楚的力量有可能會造成毀天滅地的行為。我說過預言讓妳來此是有意義的,在妳還沒有理清自己究竟能幹出什麼好事之前,我不會讓妳離開這裡。」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露出緊迫盯人的神情。
「我唯一在乎的只有諾林的安危。馬可斯的預言從沒出錯過,如果祂預告了未來的腥風血雨,而妳是改變局勢或是導致災難的重要角色,我絕對會讓妳清楚妳是誰。為了你們所有人的性命著想,好好理解妳的命運吧,莎芭琳娜·凱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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