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走了…」眼見孤虛放下小舟向浮空島划去後路慈雲才忍不住在這重重沉默裡這麼輕聲說道。
話語的未斷處是另一個終結,林寒空知道無法再繼續傷感了,抬眼處他再度和黃離緣對上了眼,寒空冷嘆了才問:「我不論妳有何種苦衷,妳真的不該下手這麼狠。」
離緣無語也不迴避寒空的眼神,兩人靜默了一個電光石火的瞬間寒空才放棄轉過頭望著半張臉依舊附燃著天火鬼面的天真子問道:「你師弟在嗎?」
天真冷笑,寒空再回掃其他已被制住的翼人。寒空細查這才發現他們手臂下的羽翼並非裝飾而是紮紮實實地從腋下順著下臂長出。
寒空嘆道:「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因為突破武限而羽化成翼人,你們是用什麼辦法將他們的翼血喚醒的?」
天真依舊無語,這會兒知威首終於也火了、眼神一動瑕崩江已將手中崩浪槍的槍口對準了天真的左眼,船上眾人皆知崩江手中機關槍的本事,就連方才甲板戰事裡的翼人也多是崩江所擒下,只是天真子依舊是一派冷漠絲毫不見畏懼。
寒空輕輕移開槍口嘆道:「罷了,我們上島去看看吧。」
此話一出,離緣的眼神忽然不安了起來,寶錦瞧出了端倪便向寒空低語道:「教主,我想這些人後頭應該還有人在操縱,我要將他們留下當人質。你在島上若真有發現便施放煙火,我會再帶人上島。」
議定後寒空依舊堅持帶天真子在身邊,寶錦知他心意只有提點道:「教主所想我明白,但只有請教主想想你自己的性格再對照如今眼前此人的處境或許能讓事情有所進展也說不定。」
-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QabWbr6Q1
舟行上島,寒空只領著慈雲、碎雨以及桂秉燭押著天真子在屠人腳的大聲嚷嚷下往已半浮在海面上的鳥型浮空島而去。
「三叔,小聲點吧。」將近島前慈雲還是提點道:「聽說翼族的人對聲音很敏感,你在這樣喊下去他們一定會知道的。」
人腳還想唸卻是讓寒空緊緊扯住了袖子,眾人知意回望山邊時已見到了遠眺的人影。
寒空無畏,接過船槳便向前划去。及近之時那人卻是快了眾人一步飄飛上船,只見來人面帶輕挑、人腳正要以船槳將他半空截下時那人又是一個踏足飛轉在空中輕迴了一個方向落於船頭。
人腳還想追打卻是讓著青衣少年笑著避去了數招,這時人腳才在寒空等人的制止下忽然驚道:「不對、你這輕功是孫老三的、你究竟是誰?」
少年聞言臉色稍稍警戒這才笑問:「孫老三是誰?是大哥您的知交嗎?」
「當然!」人腳又想胡吹自抬時少年這才先笑開道:「終於、終於讓我遇上一個三哥的朋友、他爺爺的、這孫老三的仇人真的是天下雲布、我走到哪都因為他傳的這輕功惹上麻煩,唉,這位便是林教主是吧?」
人腳見他不理自己當下又想發作所幸讓慈雲拉了下來,少年見寒空略有遲疑便笑道:「放心、我和小乞丐還有小大夫是同一路的,而且…」少年掃了船上眾人一眼才輕問道:「黃姑娘呢?我剛剛見風孤虛好像沒事,不會是黃姑娘輸了吧?她沒事吧?」
寒空見少年神情便知曉他一定知道其中秘辛,當下打了個手勢便領著眾人上島直來到一處大礁石後少年才先開口道:「先自我介紹吧、我和窮鬼、小乞丐、小大夫同屬易宗天門,在下尚風瀟。知道風家老三先前的化名吧?」
「尚黎風。」慈雲苦笑道:「這會兒尚兄弟不會是想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說這高傲的風三軍師化名尚黎風是因為你吧?」
風瀟笑道:「也差不多,其實他會化名姓尚確實是因為我妹妹的關係,只是真正和我妹妹有關的卻是別人,今天我們會在島上就是要尋這人的下落。但是要找的人沒找到,卻遇上了我們山門的兄弟孫濟光,剛剛浮空島之所以會墜落我猜八成就是他們在核心機關室搞的鬼。」
「孫濟光。」寒空問道:「就是贊谷先生的師弟對吧,我聽法王說過。尚兄弟現在知道孫兄弟在哪嗎?」
風瀟回望身後的一片狼籍嘆道:「要找方向我是沒問題,只是剛剛玄覽島墜海時引起了小部分的山移以及極大的震撼我想他們藏身的地窟恐怕會很難找才是。」
「藏身地窟!」慈雲驚訝道:「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能這麼輕鬆地說出這些話,這麼大的震盪他們說不定會被活埋耶…」
才說完慈雲已趕著自己收口但風瀟卻是依舊一派輕鬆地笑道:「放心吧、剛剛我見風孤虛一個勁地往島東走去就覺得他一定知道這島上的秘密,現在我就領你們追蹤他去,沒問題的!」
眾人將信將疑跟上風瀟直繞過數個支離破碎的地區後才在遠遠的天邊見到一座突兀延出的海岸斷崖。
「那就是這座鳥型島嶼玄覽島的鳥首部位對吧。」寒空遠望問道。
「玄覽島…」桂秉燭低唸道:「我倒是在道經中聽說過這島,只是依如今眼前所見的環境這座島只怕升空不到三百年吧!」
「三百年?」慈雲跟著嘀咕,「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座島升空不到三百年。」
寒空環望四周觀察道:「是依植樹生長的情況對吧,依斷樹年輪來看這些樹木不過五十多樹齡但他們的樹圍已是數人合抱的狀態,我猜這就是在浮空島上生長的結果。」
「可不只如此…」秉燭點頭道:「會巨大化的可不只樹木…」
聽到這眾人已同時毛骨悚然,慈雲碎唸道:「不會還有什麼特別大的蜘蛛、蟑螂什麼的吧…」
「簌簌…」語方斷、路邊倒塌樹叢已傳來一陣窸窣聲,眾人雖不願承認但心中依舊是提起了警戒,直到那蹣跚爬行穿越樹叢來到眾人眼界裡的巨大蜘蛛現形時眾人這才下意識地將腰間兵器握緊。
「哇塞、」慈雲還是停不了碎嘴,「這傢伙的腿比我的還粗耶!」
眼見這隻和人同高的蜘蛛只能緩慢前進寒空忽然鬆了劍柄嘆道:「走吧,我瞧牠已經受傷,我們走的快牠就追不上我們了。」
「怎麼、看見蜘蛛就下不了手了嗎?」隊伍中的天真子終於酸出了口。
寒空無語,但桂秉燭卻是狠瞪了天真一眼笑道:「原來你會說話呀、我還以為天火將你燒啞了呢!」
「是白焰堂的人幫你的嗎?你身上的天火。」寒空回身眼神黯淡地問著。
天真子見這眼神心中忽然一慟,他彷彿見到了一道殘影重疊在寒空身上。
就和數多年前他為報家仇滅了玄窟三十餘口讓眾師兄弟帶回靈寶派時所見的一樣,他見到師父的怒眉騰騰卻也清楚地感受到他眼底的深深幽暗,他知道大殿上的靈寶子在心底嘆惜,他也知道那時的他說不出口,他聽著他口中的狠厲責備卻是心殤著讓這此生唯一尊敬的人對自己失望…
他很抱歉,現實和記憶的交錯下他忽然就這麼說出了口:「對不起…我終究是個不成材的傢伙…對不起…」
話隨著淚樸簌簌地落,眾人一時心驚。就在天真子趕緊回神猛拭淚間寒空這才不發一語地再度領著眾人趕路。
這一路再無人言語但其中心神恍惚的天真卻是越來越感不適,恍惚間他只覺眼前一白、一亮,周身也同時起了驚呼聲!
呼聲裡天真子被天火白焰裹滿全身,寒空也不顧白焰的高溫便背起了他欲尋水源,只是身後的人卻是在火中囈語不斷,那深沉的抱歉道盡了他寧為鬼、寧為天火焚身也不願放棄的原因…
那段話未到盡頭寒空已抱著他來到一處山間小池前,但天火卻是入水不滅。
就在寒空眾人焦急間一張臉已讓天火燒地筋骨畢露的天真已沁出了兩線血淚,鮮紅血線逸入池中渙散成一朵又一朵的豔花…
那花開的鮮豔、奪去了人間所有的色彩,逸散與凝聚的淚眼相望間寒空輕輕地說了聲抱歉。
天真子笑了…
笑在他雙眼終闔的一瞬之前,永遠凍結在眾人的錯愕惋惜之後…
-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SxbhQoe37
「真的不埋了他嗎?」路慈雲遙望四方這才發現這小池竟是因為強烈地震而阻斷的小河池。
林寒空回過神搖搖頭,說道:「不了,就讓他在這裡休息吧。」寒空又低望了池水中已燒出白骨的天真子一眼這才回身領著眾人離開。
臨走前桂秉燭下意識地眼神回望、他瞧見的林中閃躲身形那一角黑衫以及他綴在衣上的雉羽,他嘴角含笑又瞄了水池中的天真子一眼這才急步跟上眾人。
路上眾人又左彎右拐地問起風瀟等人此行的目的他才苦笑道:「你們這些大俠們也太八卦了吧、和我家的那些傢伙也沒差到哪去。」
慈雲苦笑道:「總得換換心情吧、而且真要怪就該怪你家的小乞丐太大嘴巴。」
「我就知道,」風瀟苦笑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記憶起西域那一戰在高石上揮旗舉兵的黑衣男子,更記得在那男子身後毅然卻不捨、轉身又啜泣的妹妹。
無語間風瀟已領著眾人來到一處崩塌的地道入口前,風瀟細查洞口旁的小小奇異石刻後才說:「這條路已經崩了,但我兄弟已經從另一條路出來,我現在就帶你們去吧。」
將啟行時碎雨突問:「遠烈也在這嗎?」
風瀟搖頭道:「沒、大松鼠聽說和小大夫出海了一趟,現在應該已經回中原了吧。」
閒聊間眾人又翻過數個頹敗的狼藉土堆,但領路的風瀟卻是忽然盯著遠方默然不語,眾人順著他的眼光瞧去卻是見到一個有兩個人身長的巨大腳印在混亂的樹叢倒林裡。
「哇…」慈雲張大嘴驚道:「這會不會太扯…」
「不會呀。」秉燭聳聳肩笑道:「現在將剛剛那隻超大蜘蛛想像成我們中原的大小,那眼前的大腳印就說得通了。還有傳說中的十二神機,我猜八成也和浮空島有關係。」
慈雲苦笑不斷還不是很想接受這事實時遠處山麓間竟冒出了一道巨大的人影,這會兒眾人終於看傻了眼。
全身覆上黑毛有個小樓般身高的巨人在遠處餘暉映下拉長了一大道濃濃陰影,陰影蔭蓋過眾人的驚訝終在大家還不及說些什麼時又消失在另一處山間…
「…不見了耶…」慈雲在依舊少有微微地震的規律中望著群山茫然道:「這世上真的有巨人…」
秉燭同樣遠望巨人消失的山間但臉上卻是稍有擔憂地問:「尚兄弟,你說這玄覽島是你們兄弟弄沉的,但你們可有辦法將他復原再送上天?」
風瀟好像聽出了不對勁,避重就輕地說:「這我知道的可不多,畢竟我只是個跑腿的小腳色。怎麼了嗎?」
秉燭抿了嘴又想將話吞下,但碎雨已不耐地冷道:「你想說什麼就說、不要龜龜毛毛的!」
秉燭嘆道:「不是我不說,只是我也不清楚我聽到的究竟是不是真。」
寒空問道:「什麼事?你說說,我們說不定也耳聞過。」
秉燭解釋道:「知道我們不能飛翔是因為這大地會將我們吸住對吧,其實除了身軀就連我們體中的骨血也會讓大地所束縛。而浮空島上的生物包括這些植物能生長的這麼高大便是因為他們居住在不受大地磁吸力控制的空中,只是如今他們不再受浮力幫助,那這突然的改變會讓他們承受到更沉重的壓力,時日一久必會對他們的身軀造成極大的傷害。」
眾人似懂非懂間秉燭又說:「知道剛剛提到的十二神機吧,其實這十二神機本就是天上所降之物,只是傳說他們在地上生存了一段時間後竟一個個開始衰老,那個時代的賢者發現其中關竅後這才為他們進行了改造將他們造成半機關半生物的狀態。」
寒空想了想才問:「造成十二神機的其實是三十六隻巨獸對吧,我聽說寒波樓三十六煞便是跟著十二神機起的名。」
慈雲苦笑道:「想起閭負山了嗎?我倒是想知道那頭組成午神機的巨驢是長什麼樣子。」
「不就是一頭大驢嗎,」碎雨唸道:「你怎麼老是喜歡說這些廢話。」
慈雲還想回嘴秉燭卻先搖頭道:「不是的,這午神機其實我見過雖說確實是馬形的巨物但說來也有點不像。」
眾人見他不像是說溜嘴正想聽他繼續說時秉燭卻忽然轉了向又說:「走吧,先尋回風孤虛,我想關於寒波樓和十二神機的事他應該也清楚才是。」
路上慈雲忍不住又問起秉燭關於午神機的事,秉燭知道不說又會讓大家當成外人只有說道:「是小時後在一位家族世交家中見過的,只是那時我還以為他是一座大石雕,直到多年後才在長輩口中知道那便是午神機。」
「大石雕?」慈雲像是想起了什麼驚道:「不會是藏在萬佛窟下的那隻馱經白馬像吧!那可是我緊那羅族的聖物耶、不是聽說他本是藏在我月池那的嗎?」
秉燭笑而不語,慈雲不斷追問間風瀟已帶著眾人來到一座巨木殘骸前說道:「就在這上頭,一塊上吧。」
才說完風瀟足下已翻出翩翩雲步以高超的身形逐木而上,眾人各展身法輕功跟上,但寒空卻是在秉燭貌似平凡的踏月飛步中見到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眾人踏著巨木半倒半斜的殘軀一路向上,直來到一處有著混亂打鬥痕跡的支幹時寒空才盯著遍樹的凶狠割痕嘆道:「是孤虛,他來過這。和他打起來的人功夫也不差才是…是槍法…」
慈雲順著寒空眼光望向樹幹旁的窟窿以及一道深長的爆裂割痕疑心道:「確實是長槍,但其中也藏著棍法,而且我保證這持槍的脾氣應該不是很好。很多攻擊點配合風孤虛留下來的嵐鐮痕跡看得出這傢伙就是想和他同歸於盡」
「還是遇上了嗎…」風瀟嘆道:「這提槍的也不是脾氣不好,只是他決定好的事就是會一路闖下去,全不知道該怎麼轉彎。我家窮鬼也和他有一段交情,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拿這頭牛怎麼辦。」
寒空問道:「天地也認識他,不是你易宗的人嗎?」
風瀟笑著搖頭道:「說起來這頭牛和教主的關係還比較深呢,這人和你可算得上是同門…」
「尚風瀟、林寒空!」風瀟語未斷頹敗樹叢中已竄出一身紅甲的莫禦朱笑道:「果然等到你們了,快、這裡來、你家的女諸葛等到快發飆了!」
眾人急步跟上間寒空心中已猜出持槍者究竟是何人了,再順著巨木殘軀一路而上後果見人群中的持槍少年已對寒空朗笑道:「林教主是嗎?墨門代鋸子張難兒久仰了。」
眾人聞名稍稍頓住間寒空已和難兒像老朋友一樣談起了窮天地,沒多久易宗眾人也聊成一團這時慈雲才對禦朱苦笑道:「怎麼沒見到你大伯、不會是見到我來就躲起來了吧!」
禦朱聞言不語嘴角的苦笑也漸漸淡去,慈雲大概知道是問錯了只有再細問:「不在這嗎?」
禦朱搖頭嘆道:「失去下落了,朱城璧失蹤、朱有道奪回朱碧湖湖主的位子後第一步就是聯合巫閭的人排擠我大伯,他們的最後決戰我沒能趕上,只知道戰後我大伯和幾個親近的衛士便失了蹤…」
眾人再會合一時之間紛談嘴雜,張難兒遠見夕陽將下便起身笑道:「我們也該走了,易宗的人也另有任務今日就此別過吧。」
林寒空見他說的乾脆才作揖要說話又見張難兒搖搖頭苦笑:「真的完全不像耶…」寒空又一愣難兒才續道:「楚一笑呀、你那個表弟呀,你沒見過他嗎?你龜龜縮縮的不知道在退縮什麼、但我聽我兄弟說那小子不管遇上什麼事就是一個勁的猛衝。有時候我都覺得這小子比我還瘋,但後來我才知道他說不定也是個滿腹苦楚的人,只是他有個想保住的夢、就像你為明教、為金絢兒、為你心中的光明而追尋到此一樣…也對,這樣說來你們倒也有點相似嘛。」
陷入沉默的思索中張難兒又笑道:「不說了、我急著找人,先走了。」
眾人各自道別後張難兒先是瞧了藏在人群後的屠人腳一眼才又笑望桂秉燭說:「桂墀小子、你的事還沒說嗎?」
只見桂秉燭聞言眼中稍顯不耐但難兒卻是全不在意地帶著莫禦朱等人離開,秉燭回望眾人的詫異眼神同時也掃到了寒空的溫潤眼光…
寒空與眾人全然不同的態度讓秉燭緩下了心上的糾結嘆道:「是,我複姓桂墀,桂秉燭只是我的化名。」
嚇人靜默中林寒空淡淡點了頭,大家也知道不該再追問。
與易宗眾人分手前寒空又問起孫濟光之事。易宗少女尚風渺說:「路上我們因圍分散了,我們這會兒正要去找他呢。」
「被圍?」寒空問:「被你們的對頭追上過是嗎?」
風渺和哥哥風瀟對望苦笑後才說:「不算是對頭,是以前的朋友。只是路上大家陰錯陽差錯認了彼此,這會兒難兒要去找的人就是我們曾相識的衍心愆以及張愛兒兩位,倒是和衍張兩位小姑娘同行的其中一人我想教主應該相熟才對。」
寒空疑惑間風瀟已是猛使眼色,但風渺依舊笑笑地說:「其中一位姑娘依他們的言談描述應該就叫做朱颦兒。」
「颦兒…」雲淡風輕的話裡藏著萬丈波濤,隨著眼中泛起的湖決提出一道遠遠涙河,在那河底映下名為希望的星光逼著寒空在無意識下倉皇舉步…
方啟步的寒空就想向巨樹下奔去,卻讓秉燭快了一步擋下道:「人死不能復生,這颦兒不一定就是你那颦兒,先冷靜下來。」
寒空頓步但涙卻是飆流不止,秉燭眼望慈雲和碎雨也是一臉無奈只有嘆道:「等會兒一塊去吧,先將風孤虛尋回。我想他執意要到這島上一定有其他想法,若他來意非善只怕晚了就阻止不了了。」
寒空稍稍止步但眼神卻依舊空索索,秉燭嘆道:「要不我下樹去找這朱姑娘,你們就繼續追蹤風孤虛如何?」
寒空愣了一下秉燭已是不等他回應轉身就走,寒空望著秉燭與風瀟等人的身影漸離這才發現自己掌心突然的痛楚,緩緩張開的手掌又見因指甲深陷的血印…
多少次了,他這麼自問。
有多少次以為緊握的會是希望,但直到掌中血腥味竄進鼻裡才驚覺又是一次令人漠然心傷的失望…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ptmk6EwwV
桂秉燭與易宗眾人下了樹問清了方向便獨身飛步尋人而去,只是繞過數個林間隱蔽處後他又轉了個方向回到大樹下。
直到確定易宗眾人皆已遠離他才走上另一條方向相反而且更為崎嶇難行的樹路而去。
穿過巨樹林的秉燭越過已然支離破碎的地表來到一處隱密山谷前,過了谷口,眼前豁然開朗。
外頭的混亂與身前的祥和平原有如是兩個世界,秉燭漫步在滿是金黃嫩芽的草原上盯著靜靜停在不遠處的巨大機關鵬默默無語。
直到機關鵬附近衝出許多人回視著他,秉燭這才嘆了一息緩步向前,腳步的計算裡將所有人的面容瞧了個清楚。
出掌時他再無嘆息而是盈著滿眼的無奈戰意與掌中爆出的一絲金黃火星對上眾人驚訝的疑惑…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bZoqdF2H3
一點紅星、兩點紅星、三點紅星,直到眼前迅速移動的閃耀紅星來到百步外一身染血的紅衣少女才看清那是一隻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紅蟻。
身穿紫衣正清著袖上鮮紅血跡的紫萸兒將身穿紅衣的朱颦兒拖後一步罵道:「妳傻了嗎?是紅軍蟻、別靠近他們!」說著萸兒又對著溪上游大喊道:「蟻
則天、出來!我沒時間和妳瞎耗!」
語聲盡處只見一隊紅蟻雲逐漸聚集蟻群中依舊衣不蔽體的蟻則天帶笑而來,雖同為女子但颦兒還是避開了眼光,萸兒則是啐了一聲罵道:「真是夠了、羅星碁呢?不是讓妳去找她來嗎?」
則天不在意地逗弄臂上的紅蟻笑道:「娘沒找到,但兒子已經在我手上了。不然妳以為黃離緣怎麼會這麼聽我的話替我上船去刺殺林寒空。」
「林寒空?」颦兒身子忽然一震道:「這人是誰?妳對付他做什麼?」
則天瞄了她一眼向萸兒苦笑道:「不是說要到章尾島一趟嗎?怎麼妳的意識已經穩定了但她的記憶卻沒回來。」
萸兒嘆道:「路上出了點差錯,險些還回不來呢。她的事我已經讓磨鬼蛻來處理了」
「回不來?」則天笑道:「有誰敢擋你?不會是明教那些餘孽吧?」
萸兒搖頭道:「不是、反而是因為有明剖星這些人在我們才有機會脫逃,是陰晦靈這渾蛋!」
「坑主?」則天疑問道:「怎麼會是她?妳沒向她表明身分嗎?」
萸兒啐道:「當然沒有、但我賭她心裡頭也是明白的。其實我也懷疑她故意放水,不然怎麼可能會讓我們和明剖星那些人搶到機關鵬。」
「機關鵬?」則天恍然大悟,「鳳心谷那架機關鵬原來是你們的、明教的人也到這了嗎?這就麻煩了,羅星碁到現在還不願將秘密交出來,要是讓他們會合的話…」
「這事妳不用擔心了。」紫萸兒帶著氣撕下洗不去腥的衣袖唸道:「反正羅星碁的作用本就是逼出羅列宿,現在都抓到正主了還怕什麼。方天圓地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秘密,羅星碁要是不說就讓我來說。但那傢伙究竟出現了沒?」
「那傢伙?」蟻則天想了想才恍然道:「那個東瀛人嗎?當然到了,只是他堅持要所有的人都齊聚後才出面,而且他還說想先見見上過章尾島的人。我猜他暗示的應該就是妳們倆了吧?」
萸兒冷道:「好、我就瞧瞧他到底想做什麼,帶路。」
三人在軍蟻群的簇擁下來到一座巨大樹屋前,蟻則天停下了步笑望始終對周圍軍蟻表現出厭惡之情的朱顰兒一眼又對紫萸兒笑道:「怎麼,這小姑娘也要跟進去嗎?倒不如讓她留下來陪我,如何?」
「不必。」萸兒冷冷道:「她陪我進去,妳在外頭等著。」不理則天臉上的不悅,萸兒一扯顰兒的袖便飛身上樹,來到樹屋前颦兒卻是忽然心神震盪險些站不住腳,萸兒雖是扶住了她但還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沒料到兩人才進屋颦兒就讓隱身紗幕後的姣好身影所震懾,這撼動的不只是因為映落眼中的身影,還有那股從心底、從靈魂深處喚出的沉痛哀傷。
殤為何故,她不明白,只知道她失去的那段靈魂記憶一定就在這,就在紗幕之後…
『…妳說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失去的魂?妳是說我死過一次?…怎麼可能、那現在的我又是誰?我要的是我的記憶、不是我的魂、妳究竟懂不懂?…』
記憶中,在無光地界裡自己對張愛兒的提問又一一浮現,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她那一聲淺笑是什麼意思,也記得她最後也是唯一的ㄧ個回答是怎麼說的…
『…等妳再見到他,妳就會明白了,因為我們的靈魂都是為了愛而來,為了我們所深愛的這一切而輪迴不止。如果妳遺失了祂,那就回到妳最深愛的那人身邊。就像我剛剛說的,等妳再見到他妳就會明白了…』
…她明白了…
就在她淚流不止的那一瞬,她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DP5p3LJfN
「就這樣嗎?」漫步在散亂谷心的黑衣男子憑著機關鵬旁的混亂戰跡思索著不久前才結束的那一段驚心動魄。
「就這樣嗎?」黑衣男子心中的叨念未出口身邊的紅衣男子已笑道:「看來這桂墀公子的本事已遠遠超過了我們的估算,對吧。加上他老是跟在林教主身邊我猜他的計謀只怕也比我們算上的還要深沉許多。」
黑衣男子掛著淺笑輕撫了袖下的雉羽嘆道:「樓主此言差矣,以我的本事猜不透桂墀公子是正常的,但若依樓主的慧眼只怕早就看穿他了吧。來,就請樓主提示提示這桂墀秉燭敗明教一行人之後會將他們帶到哪裡去。」
紅衣樓主假作思索敲著腦袋苦笑道:「這可就難倒我了、我想想呀…」
黑衣男子不耐紅衣樓主的作偽冷冷笑道:「還是請樓主示下燭九陰的落腳處吧,我猜他一定會再押著明教的人往章尾島去,只是我不明白他們這下又將乘坐何種交通工具過去?機關鵬還在這、坐船又太慢…」
眼見紅衣樓主依舊帶笑望著自己黑衣男終於忍不住嘆道:「不會是酉神機吧、你們真的將祂修復了嗎?扈竊晨答應出借了嗎?」
紅衣樓主拍手笑道:「不愧是風家三少麾下,這樣也讓你看透這關節。不過再怎麼想都沒用,算算時間他們八成已經在路上了。」說著紅衣樓主又若有深意地比了比天空。
「真有這麼簡單嗎?」突然的冷聲疑問帶來一身靛藍衣袍,飄飛衣玦上是一對擁著晶玉的深眉,漸緊的眉心不是疑惑而是一股表態甚明的厭惡。
只見這突然來到的風孤虛略帶不屑地對紅衣樓主冷嘆道:「我家的小翟演技差就算了,怎麼知樓主你還真的跟著他演下去?明教的人根本就還在島上對吧、讓我說,這些人還和被囚禁的黃裳等人在一塊對吧。」
紅衣樓主捻了捻嘴上的鬚才笑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他們確實讓小月亮關了起來,只是我想風三軍師這會兒關心的應該不是明教眾人吧…」
嚇人的沉默中紅衣樓主瞇起了眼淡淡道:「就是不知黃姑娘和軍師的重逢是否真如我所想像的那般動人了…」
又是一個嚇人的沉默開端卻是讓孤虛以一個輕蔑世間的冷笑輕輕帶開,他也不再瞧向紅衣樓主只說了聲:「凌翔,跟我走。」
一身黑衣的翟凌翔聞令也是輕笑,對紅衣樓主一揖後這才跟上孤虛。
主僕兩人隔著三步距離一前一後、一急一緩、一重一輕,不即不離地相連著,只是這中間所有的關聯卻早已灰飛煙滅。
孤虛體會著自己急促卻沉重的腳步怎麼樣也沒想到竟會與身後人走到這一步田地。
身後的凌翔腳步輕盈卻緩慢,他的心裡雖不輕鬆但骨子裡卻有些東西早已篤定不會動搖,他不畏懼,只因為他明白,有些感情只要是曾經擁有過即便是滄海桑田、生離死別也不能再將他與自己分離…
「你走吧,」急促卻沉重的腳步終於釐清了思緒,孤虛淺嚐著心中無以名狀的淡淡寂寞說:「去見尚風渺一面,他們要離島了對吧。有辦法就讓他們先暫緩離島,我去將明教和金鰲島的人帶來,讓他們一塊走。」
沒想到會是這麼樣的ㄧ個回答,凌翔難得地愣了一下。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iSzwiIbzm
幽暗樹屋前,月光難掩屋中綺旎風光。兩對相視的眼來自兩個豔絕人間天上的美人,然而更令人心跳的卻是她們經由相凝視線不斷拉近的距離…
「接下來不會是打算親下去了吧!」終於忍不住譏笑出聲的紫萸兒拉退了朱颦兒還對他視線前的紅衣女子冷笑:「就是不知道怎麼了、我就是特別討厭你這張臉…」
「是呀、我也不是很喜歡你這張臉呀…」自帷幕後走出的紅衣少女噙著一張如花的笑靨這麼回著。
萸兒冷眼,坐在屋中的黑衣男子以暗藏面具下的詭異笑聲朗道:「小妹,莫得無禮。這位紫前輩可是我們千里渡洋而來要等的大貴人呢!」
「前輩?」紅衣少女又揚起了他嘴角小聲笑道:「這娃娃只怕連十五都沒有吧?怎麼會是前輩…」
萸兒又冷眼,但眼神中已瞧出了端倪嘆道:「居然是你,我真沒想到鬼蜘蛛這麼敢…」
『鬼蜘蛛』三字一出,只見紅衣少女的瞳孔忽然一放一縮,就在她緊扼胸口突來的窒息感時自屋裡傳來的悠揚笛聲已暫緩她將自胃裡翻出的深深厭惡…
「好了。」只見身披一身櫻花短掛的男子轉著手中緋玉笛說:「正主都來了,我們還是先討論我們今次的目標吧。」
「正主?」萸兒冷笑道:「不會是說我吧?我還以為你才是主角呢、天沼櫻雪。」
櫻雪也不急著答話只是自顧自地遠眺窗外將落的斜陽披起滿是鮮紅飛櫻的長袍靜靜等著,萸兒還納悶以為他想擺架子,沒料到心中靈光一閃已是急著回眼瞄著紅衣少女。
餘暉漸落,只見經過了夕陽、走過了黃昏,屋中依然是靜悄悄的。
「怎麼會這樣…」萸兒的疑惑方起身披黑衣自承兄長的男子已笑:「紫前輩,舍妹有什麼讓您這麼值得注意的嗎?」
「沒有。」萸兒冷冷道:「先說說你們倆叫什麼名。」
「真壁源。」「真壁澄。」看似異口同聲,但其實明眼人一看便看出這所謂的兩兄妹根本就是毫無默契的陌生人。
萸兒冷笑不止,就在眾人才覺他的笑聲為何不斷時,他的聲已突然高昂成一截又一截相續難覓的哭嘯…
哭聲細微藏在一聲又一聲波波高起的嘯聲中…
她在藏,藏在她的驕傲裡的是一片又一片再難回原的碎鏡,照不出曾有的一切溫情,只因為這眼前的仇家竟然已不是他了…
萸兒恨著,她恨再也不能以鬼蜘蛛傷害眼前人。直到耳畔再起悠揚笛聲她才將漸露的凶狠眼神隨著慢慢緩下的嘯聲一同藏起。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2kM1Ret7b
「可以了嗎?」輕輕將短笛移開朱唇的櫻雪對著萸兒始終冷峻的面容這麼說著。
紫萸兒無語,就連朱颦兒也是凝涙癡望。
這會兒終於讓真壁澄尷尬笑了。
「外頭那暴露狂不盡來嗎?」真壁澄解笑道:「我瞧這些天到處奔波的都是她不是嗎?你們之前說能將炎夢島以及歸墟分割開的異術就叫做方天圓地對吧?那又是什麼?」
真壁源為矮桌眾人都倒上一杯茶後才解釋道:「不該全說是異術,而是異空間才是。這方天圓地是倒轉天地磁場的方法,而在施術中會造就出一個奇異的空間,這空間會將炎夢島和歸墟之間的牽引力消除,所以我們才需要羅星碁交出施術的方法。」
「天地倒轉…」颦兒稍稍收了眼神但心思卻依舊縈繞在身前笑眼盈盈的真壁澄身上…
澄的笑越甜,她的心就越苦。終於在天邊忽然爆出的一陣金色光芒後她才忽然驚醒,回顧窗邊的那雙眼看見了一身逆著光的澄…她全都想起來了,回憶倒轉到初識那一天他的抑鬱眼眸…
但也只有那麼一個瞬間,所有人都因為金色光芒而想起了舊事。
萸兒想起了長生宮,颦兒想起了朱城璧,源想起了父親和景尊,澄卻想起了寒空…
在那一瞬的光芒壟罩裡他們憶起了前半生最惦記的一切,卻在下一個瞬間在那金色光芒隨著如波的光華飛逝過後,他們卻不再記憶起任何一切回到了光芒出現前的模樣,不同卻相同的是他們心中都多出了一縷難解的遺憾,絲絲纏繞不得散離…
屋中沉默許久,唯有腹中因金光所擾而躁動不安的櫻雪心中暗暗詛咒著…
詛咒著遠方事敗,竟讓聖火光芒大耀夜空…
詛咒著腹中闇火的躁動,竟讓他險些邪功四潰…
詛咒著這該死的聖火光芒照耀出他靈魂裡的深深缺憾,竟讓他想起了他最恨也最最深愛的姊姊…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uSXGnoG4r
「陰晦靈!」悶聲暴喝中只見從紫膠棺裡撐起的身軀不停掙扎,直到破膠而出的凶惡臉孔終於呼吸到第一口氣時這才緩下了他的怒氣,但一當眼前妙麗女子的淺笑映入眼簾時他還是再度爆喝出聲:「妳、我剛剛就有了動靜了、為什麼不為我開膠、妳分明就是想把我悶死!」
「妳猜呢?」女子帶笑,盛豔如花的笑眼裡卻是殺機滿佈。
凶惡臉稍收了蟠變的糾結鱗片現出不可一世的人形臉陰笑著,未料心口一陣翻湧竟是臉上糾結再開,略帶灰暗的金黑鱗片逐漸翻起這時紫膠中的惡人才驚聲道:「怎麼會、為什麼我不能退去蟠變…陰晦靈、妳究竟做了什麼!」
「妳猜呢?」妙麗女子意興闌珊,袖翻白袍弄起波波塵浪。
蟠變男子低吼再起女子已冷冷問道:「我讓你去查小曦的下落,結果呢?」
「妳也會擔心呀…」男子低笑,「當初將她推上祭台時妳倒是沒這麼擔憂不是嗎…」
餘聲未了紫膠棺已是冷冷翻起,棺中男子雖是迅速如蛇滑出卻是掩不住狼狽樣貌。
兩人冷望的視線逐漸凝結,男子的不耐帶出更兇狠的糾結臉孔,但女子卻是冷冷嘆息轉身欲走。
「在東瀛。」男子帶著玩味笑意說:「她自上一回暗坑覆滅後曾出現在東瀛,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妳家的闇火,知道上一任東瀛戰神荒魂的死嗎?」
女子冷冷不語但眼底卻是稍稍波動,漸滿的湖海裡她憶起那一段傳說,那個獨霸東瀛、不可一世的戰神最後卻是亡於一縷永不熄滅的黑火…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ccto38b42
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KB0OjJS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