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盡處 - 第三回　慈雲潤恩01

第三回　慈雲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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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微光線穿梭在血紅色霧中，幽迴的雙眼回望著那一道緊隨的貪婪眼光不停地加快速度。

　　只是步伐越快眼光也越快而且更為強大，直到包覆著眼光的黑影化作一條黑蛇，盤旋而上的緊縛感再度逼出他心中的那頭怪獸。

　　嘶吼聲中他不停掙扎，這時越掙扎就越是緊縛的黑影終於露出了奸詭的笑容…

　　「不要碰我！」終於嘶喊而出的絕望逐漸化作陣陣哀泣，泣聲匯流成一陣狂聲長笑，笑聲中流露著自卑自傲自憐的混雜腐朽氣味。

　　他起身披上一身的鮮紅倚著赤紅如血的樓窗眺望著懸在黑天上的白月。

　　白月清煦如斯但潔白的素輝卻是照不清他這一身的腥紅…

　　是諷刺嗎？紅衣人望著天邊月忽然又淺淺低笑了起來，心上再度爆開的傷口逼著他捲屈在牆角不停發抖啜泣。

　　終於，緊捏住雙臂的十指尖忽然因門外的一聲老邁呼喚而停息。

　　「靈主。」不敢再繼續的言語因為隔著門板傳來的肅殺氣氛而停滯許久。

　　紅衣人壓下了心中的野獸緩道：「做什麼。」

　　「調鼎盟的其他盟友派來的特使正在等著靈主回應。」門外的老人說道。

　　門裡的紅衣人低下了眼簾淡淡說道：「現在還不行，計無遺開始注意我的行蹤了。他給了我刺殺張難兒的新任務，我想這些天我要出門一趟。告訴他們計畫可能要暫緩了。」

　　老人又說：「那靈主還有沒有什麼其他事是要我告訴他們的。」

　　「沒有。」紅衣人斷然道，老人想退下時紅衣人又說：「有道，一條回來了嗎？」

　　朱有道說：「才回來，要我叫他過來嗎？」紅衣人輕輕應了一聲老人便趕緊退了下去。

　　過沒多久便有一名中年男子來到門前問：「靈主，你找我。」

　　紅衣人依舊是隔著牆說：「路慈雲呢？死了沒？」

　　「我將他擊落懸崖了…」葛一條緊壓著對牆後襲來由寒冰掩蓋的地獄之火的恐懼說道：「但是我沒尋到他的屍首，若是他沒死的話，我想近日他就會回到這附近了。」

　　紅衣人毫不驚訝地說：「帶人到飛雲居去，尤其是董幽韻。能擒就擒，不能就殺。還有，將三位蒙叔帶來。」

　　葛一條領命匆匆退下後紅衣人便轉頭望著漸被黑雲掩去的月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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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正踏著月色潛入後院的林寒空在千迴百轉的園林迴廊間忽聽聞幽暗處有人呼喚：「林阿空！過來！」

　　林寒空先是四顧一番接著才踏下輕步飛往金絢兒身邊伏下身說道：「妳怎麼在這？夏不解呢？」

　　金絢兒酡著紅臉滿身酒氣說：「喝醉了！這頭小鹿在失戀。」

　　「她不知道妳的目的嗎？」林寒空還是疑心不解的輕問：「妳確定她是真醉？」

　　金絢兒白了寒空一眼說：「婆婆媽媽的！放心吧！她是真醉，你也是來探寳的嗎？」

　　林寒空點點頭金絢兒又指著前方說：「就在那！」

　　寒空順著絢兒的指頭前望只見院中有一座一個半人高的石柱塔。

　　「怎麼？」林寒空問道：「那是入口嗎？」

　　金絢兒聳肩說：「不知道！我套話的時候小鹿只說了個塔字就醉了過去了。」

　　林寒空聽到這又起了疑心，但金絢兒卻是毫不在意地睜起了大眼直望著寒空，林寒空心一涼說：「妳幹嘛？」

　　金絢兒擺肩撒嬌道：「幹麻、人家是弱女子耶！」

　　「弱個鬼。」林寒空心中罵道但手卻忽然向地下石磚一擊將磚擊破。

　　林寒空拾起三碎石以三指連撥而出分擊石塔上中下三方，連環響聲後林寒空輕聲道：「沒人看守而且石塔基座是空心的。」說完絢兒又向望著寒空猛眨眼。

　　林寒空嘆了一口氣祭起輕功向石塔奔去果然在基座發現一個能移動的突起，寒空猛力按下，身邊石牆後半段忽然響起了隆隆聲。

　　「怎樣！」後頭金絢兒依舊躲著向林寒空低聲喊道：「快上呀！」

　　林寒空搖搖頭示意絢兒一同前進後才說：「敲牆！」

　　兩人走向石牆四處敲敲打打，金絢兒忽喊：「阿空！在這裡！」

　　林寒空正懷疑這稱呼究竟是親密還是貶抑時已發現金絢兒所指的地方有個內外八卦標誌而且八卦符契還是能取下的。

　　林寒空思索許久才將內八卦的符契拾起再依著外八卦的先天八掛序將內八卦改以後天八掛序。

　　「沒動靜！」絢兒以雙手撐著臉凝望著寒空說道。

　　林寒空念頭一轉在金絢兒再囉嗦之前又將內八卦的後天序改成上下左右顛倒，這一次八卦符契終於可以按下，緊接著石牆又蹦出一條縫。

　　寒空帶著絢兒向前還沒開門又見到絢兒已經瑟縮在他身後還裝出那張臉說：「加油！」

　　林寒空睜大眼嘆了口氣推開門，果然門裡是一條向下的通道。

　　兩人依著火摺子的微弱火光走下通道來到一長廊裡，未料這長廊的左邊居然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絢兒一驚怪力再現忙將寒空扯到身邊隔開那些屍體說：「怎麼會有這些屍體！真噁心，你不怕嗎？」

　　林寒空搖頭笑道：「如果他們能動我說不定就會怕。」

　　「活屍嗎？」金絢兒將頭縮在林寒空肩下說：「這我倒是聽我娘說過，聽說西域早些年前還有個墓墟盟專門用活屍做事。但最後讓天魔教神魔流的神天心和他的一群幫手給擺平了。我娘還說中原早些年也有一群活屍讓人驅使潛入過，是讓隱仙派的陳師骸給擋下了。」

　　聽到這的林寒空眼光不由得一歛道：「妳是西域人對吧。」

　　「才不是勒！」金絢兒拉高音量頓了一會兒才又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林寒空失笑：「鹿族在西域也有源流再加上墓墟盟的名號也是西北最盛，所以我才猜妳是西域之人。」

　　絢兒將指頭放在嘴前低聲笑道：「噓！這是我們的祕密呦！還有，絕對不能讓南宮小子知道…」沒說完寒空忽然將火摺子收起拉著絢兒就躲到屍堆之後。

　　「幹麻？」金絢兒才抖著聲問出口耳邊已聽見遠方傳來的細微腳步聲，金絢兒很識相地閉上了嘴，只因兩人都知道這陣腳步聲可比身邊這些屍體還要命。

　　黑暗中腳步聲越來越響沒料到忽然爆出一聲巨響，林寒空暗暗心驚道：「門被關上了。」

　　金絢兒尚未回應間黑暗中的腳步聲也是嘎然而止，林寒空心下知曉這人必已知道這長廊中還有其他人。

　　寒空繞過屍堆正想探通道口時忽聞一陣風聲，風聲裡寒空本能地拔劍出鞘，但襲來的棍影卻是呼呼風嘯、勢強得難尋縫隙。

　　林寒空心一橫劍式橫掃居然就以刃對棍強攻了起來，然而持棍者卻是在這時起了疑心稍稍退讓。正想問時長廊中又迴盪起一陣弦音，弦音未歇已是金絢兒的驚聲尖叫猛然響起…

　　「幹什麼！幹什麼！」持棍人隨著驚叫聲跟著急喊。

　　林寒空點起火摺子只見到那些屍體居然開始起身活動，更驚人的是一邊尖叫的絢兒竟以不可思議的怪力將這些活屍一個個擊飛，回過頭林寒空又是一驚而與他朝相的持棍者也喊道：「你、林寒空！董娘的徒弟！」

　　林寒空也驚道：「路慈雲！」

　　「你怎麼在這？」路慈雲才說完又是一個橫掃掃掉兩隻活屍的腦袋，「打頭！他們的弱點在玉枕穴！」

　　三人合力掃蕩未到一刻鐘長廊裡的活屍已全數倒下，絢兒望著滿地死屍依舊不停驚叫嘶喊接著又開始嚎啕大哭：「我要回家！哇！」

　　路慈雲望著金絢兒的樣子學著她假哭道：「我也要回家！哇！」

　　「臭捲毛！」金絢兒聞言忽然不哭回過頭就照著路慈雲滿頭的捲髮罵道：「你一出現這些活屍就動了起來！說、這些屍體是你控制的對不對！」

　　路慈雲搖頭笑道：「傻了！當然是剛剛那一陣弦音喚醒他們的。」說著路慈雲就蹲下從其中一名活屍的耳中拿出一塊青色軟玉說：「就是這東西經由音聲的共振進而喚醒這些活屍的。我猜這些活屍的製作手法當是向墓墟盟學來的，而且這些屍體的外觀看來雖然未完全腐爛但應當已經製作很久了。」

　　「你怎麼知道？」金絢兒又兇霸霸地問，路慈雲也不理她直接問林寒空道：「你怎麼會在這？」

　　林寒空將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卻隱去了與尚黎風等人會談之事。

　　路慈雲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先離開吧！」

　　林寒空回望著已經被關上的通道說：「門已經關上了，而且我想上頭應該已經有人在等著我們了。」

　　路慈雲點頭道：「那從我來的地方走吧！」

　　「還有其他出入口？」林寒空跟在路慈雲身後問道。

　　路慈雲口中宣著佛號移開死屍領路說：「我也是跟蹤其他人才來到這的，這人先前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針對我。我還讓他擊落谷底，所幸溪谷的河夠深我才僥倖不死，之後我又在城外遇見他領著一批人駐進福洲城，我可是埋伏了一整夜才看到他進了這古院附近的密道。」

　　「但我們沒有遇見他？」林寒空懷疑道。

　　路慈雲聳肩道：「說不定這裏還有其他出口吧。」

　　正說話間路慈雲已經指著長廊轉角另一邊的牆說道：「你們看這牆的顏色是不是不一樣。」

　　林寒空跟上細觀還在牆上敲了兩下說道：「後頭是空的。」

　　正想找機關時一直沒說話的金絢兒忽然帶著哭腔說：「我要出去！」

　　林寒空和路慈雲對視一笑才轉身往另一邊的通道走去，而再度往上的階梯通往的卻是一座荒廢民宅的臥室。

　　「這裡倒是藏的隱密。」林寒空觀察四周說：「走吧，先回飛雲居去。」

　　路慈雲贊成間忽然地道裡又傳來一陣急絃，絢兒一驚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步伐接上通道，金絢兒才將林寒空拉到身前通道中忽然衝出一道身影。

　　這一具活屍在遲緩的行動下有著更駭人的面容，林寒空和路慈雲棍劍齊施，破滅三千世界的強悍棍勢中挾著旋嵐而出的狂風飛劍。

　　但來者卻是在看似遲緩的行動中隱含一絲陰狠霸道，寒空見慈雲棍勢驚人劍勢一轉與之附和以待時機，未料一聲輕響金劍欲刺玉枕穴時已見阻礙。

　　兩人在室中微弱的光芒下這才望見屍人的後腦居然帶著一個半罩的黑色頭盔，路慈雲一聲怒喝無上棍法挾暴力擊來但屍人卻是微微一震接著爪上橫抓便將慈雲一爪抓傷。

　　林寒空見狀劍式一轉以極速身形配合尋香旋嵐劍勢急逼，但屍人依舊不畏傷痛兇狠而來，寒空心一橫面容倏變以爪對爪，強悍的攻勢裡寒空終於仗著靈活的動作抓傷屍人數處！

　　就在屍人逐漸失卻活動力時通道中又來一陣急弦，屍人聞聲一個後躍就跳回了通道，另一邊林寒空則是扶著受傷的路慈雲出屋。

　　一出屋路慈雲才對著早已逃到院中的金絢兒酸道：「姑娘輕功倒是不差。」

　　「你懂什麼！」金絢兒又假作嬌嗔：「我是弱女子耶！」

　　林寒空和路慈雲兩人對視一眼不禁同時抖了一下才趕緊向外走去。

　　路上路慈雲問：「這活屍好像不太一樣。」

　　林寒空道：「沒錯！他的關節靈動不便卻比一般活屍好上許多，還有就是從他的指爪和體格各方面來看我想他活著的時候只怕比現在還要厲害百倍。」

　　路慈雲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還有，從他的手爪特徵來看八成是猛族的人，要不就是接受過改造。」

　　「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林寒空望著天邊的白月說：「傷得重嗎？我還有個約要赴。」

　　路慈雲點頭道：「好！就先赴你的約再回飛雲居吧。」

　　三人出城後先轉道來到一樹林間，林寒空以口哨做出鳥鳴聲接著林間暗處便走出了身著白衣的白碎雨，路慈雲笑望著白碎雨說：「原來是你！」

　　「是你！」白碎雨瞪著路慈雲許久才說：「蓮真勇沒來！」

　　路慈雲搖頭道：「沒來，我是回家一趟的。」

　　碎雨又望向寒空，寒空才將臂上讓屍人抓傷的傷口給他觀看說道：「這是你師父的嗎？」

　　白碎雨愣了一下觀察許久才忽然將傷痕湊近鼻猛聞道：「對！他沒死！」

　　林寒空和路慈雲對望了沉重一眼後才搖頭道：「不，他死了，現在他是讓人驅使的活屍。」

　　「活屍？」白碎雨輕聲自語後沉默許久。

　　路慈雲說道：「也許很難相信，但…」

　　白碎雨搖頭截口：「不。我信，我見過了。」

　　林寒空問：「是普通的活屍嗎？」

　　白碎雨搖頭道：「不，那隻很厲害。我受命去探查太一教時遇上的，那一次行動十四人只有我和另一人活著回來。」

　　「那你現在怎麼辦？」林寒空問道：「我想恨狼王已經死了這麼久…」

　　語意十分明顯，白碎雨也淡定道：「殺了他！已經死了就再殺一次…」

　　殺師？林寒空正懷疑間白碎雨又說：「他已經不是我師父了，只是一具活屍而已。要是他還活著知道我要殺他也一定會覺得很有趣。」

　　寒空和慈雲對望一眼後才說：「你有地方去嗎？」

　　「我就住這。」碎雨指著樹林說：「這才是我的歸宿。」

　　慈雲向寒空點點頭三人這才和碎雨告別，碎雨望著三人離去間寒空忽然回首的眼神讓碎雨心頭又是一驚，他總覺得這麼哀傷的眼神該是和自己是同類才對。只是寒空又不像自己一樣這麼倔強，他溫柔。

　　白碎雨忽然開始期望著自己有一天也能以這樣的神情去看待著這灰白單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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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野火忽然照亮了黑夜搶過了白月，佇立飛雲居前的林寒空、路慈雲同時起步急奔。

　　半路上已聽見四方同傳來的喊殺聲，聲竭處數十近百的紅衣人已衝出將三人團團圍住，金絢兒見狀又是縮到兩人身後。

　　沒料到這時紅衣人後方忽又竄出三人，為首者正是南宮蘭曦。

　　林寒空正不知如何解釋這種故友重逢的心情時已聽他高喊：「往這裡來！」

　　寒空和慈雲對視一笑劍棍再起雄風，強勢開路而去。

　　會合之前寒空這才發現這些紅衣人個個滿目血絲不像是正常人，而且驍勇無比對於疼痛的耐受力更是驚人。

　　路慈雲和林寒空都忍著不開殺卻讓戰局更加危急，直到與南宮蘭曦、路法雨、路幽徑會合時兩人已是傷痕累累，而一直以輕功閃躲的絢兒仍是毫髮無傷，但她的驚叫聲卻是戰局中最驚人的。

　　躲進樹林的眾人還是未能擺脫掉追兵，在強悍的攻擊下大家也逐漸被沖散。

　　寒空和負傷累累的蘭曦一路躲一路暗施偷襲以求生路，這時寒空又發現眾紅衣人的雙眼血絲漸退，也因此逐漸變回正常人會痛會害怕。

　　林寒空知道機會來了大喝道：「蘭曦！趁現在！他們的能力減退了！」

　　久久不見的回應裡寒空回頭才見到蘭曦已經被眾紅衣人驅趕到另一邊的樹林中。

　　望著蘭曦奮戰的身影寒空忽然心上一痛，回憶又在這時將他眼前的人影重合了起來。

　　追逐與被追逐者，為了相同的一份仇恨寒空望著蘭曦消失在視線的盡頭，胸裡所有積蓄的傷痛忽然再度爆發。

　　他想追上去但圍攻的人群好像忽然會意到他的哀傷，趁著他的情緒潰堤時一鼓作氣地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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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上岸的南宮蘭曦心思尚優游在鮫島的美麗迷幻景色時黃鎏暈已悄悄起身說：「南宮公子，我還有事要先告辭了。」

　　南宮蘭曦驚愕回首道：「這麼快！那我到開元寺一趟，黃姑娘要是有事找我和寒空就到那裡去找就行了。」

　　聽到林寒空黃鎏暈又是一愣才說：「南宮公子，你認識林公子很久了嗎？」

　　「一個月！」南宮蘭曦笑道：「當初我在臨安城尋找聖火的線索卻遇上了寒空，後來就這麼一路同行了下來。怎麼了？」

　　黃鎏暈凝望南宮蘭曦好一會兒才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問問而已。」

　　南宮蘭曦見她欲言又止又問道：「黃姑娘，要是真有事妳說沒關係。我幫得上一定幫。」

　　「是嗎？」黃鎏暈笑望著蘭曦說：「如果我說林寒空根本就不是個值得幫助的人，你會選擇離開他嗎？」

　　蘭曦聞言忽然一震腦海中浮現出寒空許多不合理的地方，但隨之而來寒空的寂寥身影卻是讓他眼光再度一凝笑道：「放心吧！黃姑娘，寒空絕對是可以相信的人。我知道妳的意思，但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著光明與黑暗共同並存。如果妳相信我。那麼我就告訴妳，我身上也有著不能告人或是令我自己厭惡到不行的部分，但我絕不會就這樣就放棄我自己。就像我不會讓寒空放棄他自己一樣，因為我知道他已經是一個將自己放逐的人，他等著的不只是我這種人，更是在等著他心中光明的那一面轉過身來擁抱他黑暗的自己。」

　　「說什麼鬼話？」黃鎏暈好像也有些懂但還是搖頭笑罵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就好，還有！別妄想介入他的恩怨，對你絕對沒好處。」說完鎏暈轉身就走也不管蘭曦還在後頭喊著。

　　南宮蘭曦知道擋不住也只有停下腳步望著鎏暈的身影逐漸消失。然而聖火再度失去了線索讓蘭曦不由得又是一片灰心，前往福州城的路上蘭曦想起了路幽徑等人便轉道往飛雲居去想打聲招呼再進城。

　　路上南宮蘭曦又想起是否要向董幽韻等人探問寒空的過往，但想起董幽韻和御寇讎等人對寒空的維護，蘭曦便知這些過往絕對不是一言兩語或是非黑即白就能說明的事情。

　　正思索間遠處一陣火光吸引住蘭曦的眼光，才抬頭蘭曦已是提氣急往，因為起火處正是飛雲居的方向，然而飛身急往的身影背後卻是有著一雙幽迴的雙眼暗藏在樹林間靜靜地望著他，那雙眼下的一襲紅衣鮮紅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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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的節奏忽緩忽急，蘭曦耳聞著寒空所謂的時機正想突圍卻是讓這一群紅衣殺手暴衝而來的兇猛攻勢給沖散。

　　圍殺中紅衣殺手群有意無意地將戰局拉往林間深處，紛亂林影中蘭曦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但默潛而來的不寒而慄卻是讓他頓住了腳步，眼前的中年男子手持赤紅鐵棍但蘭曦卻是不自覺地回望身後…

　　他知道，最危險的在這！

　　幽迴的眼才映入視野，急速的身影已挾著一瞬紅光出現，紅光瞬逝，蘭曦只覺喉中一道氣息快速的逸散，還沒說出口的已梗在心上…

　　『蘭缺，我查過爹的日記了。上頭說這明教的聖火能醫你好你的腳…』

　　記憶中這唯一的弟弟依舊沉默只是淡淡點頭應了他一聲，而院中零落的花瓣如雪，蘭曦順著蘭缺的眼光望去始終不明白蘭缺為何會這麼的沉默。

　　多年後的他才在鮫島外有了相同的感覺，想到這蘭曦忽然一震，原來蘭缺時時刻刻都將他心中的寂寞寄託於那一景之中，即便是死也無悔…

　　不，應當是他早已不對活著有所想望才是…

　　『醫好了你…太君就會讓你回家了…』

　　記憶中，花雨下他這麼說著，但蘭缺卻是笑了一聲又嘆了一聲…

　　倒臥間身軀漸冷，紅衣人蹲在他身邊從懷中拿出一竹筒，竹筒中是一隻色彩鮮紅的彤蜘蛛。

　　望著蜘蛛的紅衣人笑著，即便知曉這人是個男子、即便蘭曦已知生命將至盡頭他仍是在朦朧間感受到這人殘酷的美麗。

　　他撬開自己的嘴將彤蜘蛛塞入，經過被刺穿的咽喉時南宮蘭曦的意識逐漸迷離，就好像靈魂也隨著彤蜘蛛被帶進了更深層的裡面，他忽然懷疑信奉光明的自己在心中深處是不是也有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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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光明完全的消散後，背負著蘭曦屍首的寒空才帶著滿身的血污走出急雨下被澆熄火焰的焦樹林。

　　各自帶著傷痕的董幽韻眾人望著煙霧繚繞中走出的寒空不知該說些什麼，直到寒空將蘭曦放躺在泥濘時眾人才同時大吃一驚。

　　圍住兩人的大伙不知如何開始金絢兒卻是上前緊緊抱住癱坐在泥濘中的寒空…

　　「不要怕。」絢兒突然泫然道：「雨這麼大，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哭、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傷心…」

　　橫流的涕泗間寒空終於讓嘴角彎下，忍住淚。

　　金絢兒緊擁寒空：「不要怕，雨還會下一陣子。雨停前，我和蘭曦還會在這裡陪著你一陣子，直到你學會說再見為止。」

　　終於爆出一聲愴悢，雨停瞬間流星劃過晨曦將出的天際，而金絢兒耳邊卻只餘下林寒空失神的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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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死了！」路幽徑走出樹林時對董幽韻這麼說道。

　　董幽韻臉色忽然慘白，路幽徑才說：「不是寒空。還記得這些人攻進來時的神情嗎，我懷疑他們服下的狂藥在提升完體能後就會加速他們的死亡，加上寒空多是直接撕下他們的手腳…」

　　董幽韻說：「是被強烈藥性害死的？」

　　「應該就是這樣。寒空呢？」路幽徑說。

　　董幽韻搖頭道：「蘭曦入棺後他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法雨傷得重嗎？」路幽徑又問：「我想先送他到師伯那裡，這小子再留在江湖裡我怕會和明幢一樣。」

　　董幽韻一聽也點頭道：「你送他去吧。我和寒空、慈雲帶蘭曦回星辰宮去，總得有個大人跟著他。」

　　路幽徑輕聲道：「他也不是個孩子了，不要老是這樣放不下心。羅列宿呢？他也是帶大寒空的人，這件事通知他一聲也好。」

　　「還是算了。」董幽韻搖頭道：「當初彌芥走得早我們四人代收寒空為徒，但列宿總是覺得自己愧對寒空，怪誕又和寒空有過衝突。我還是通知妙跡就好，可能會先往煙雨莊一趟吧。」

　　「煙雨莊？不是妙意門嗎？」路幽徑奇道。

　　董幽韻搖頭道：「這些年妙意門內鬥嚴重，妙跡早早就找了個藉口跑到煙雨莊去避著了。」

　　「知道星辰宮在那嗎？」路幽徑問道。

　　董幽韻道「找到妙跡再說吧！要不煙雨應該會知道。」

　　路幽徑嘆道：「這樣也好，我到憂湖去找聞師伯和命師伯後就會到月池去招集族人，最近皇殛雷動作頻頻我想是有必要和大家談談，也想趁這機會讓三弄他們知道寒空回來的事。」

　　兩人計議已定正要找寒空眾人，卻見路法雨急奔來說：「義父、董娘！」

　　董幽韻敲了敲路法雨的頭說：「還叫我董娘！小心我讓聞師伯教訓你！」

　　路法雨聽到這名號先是一驚才又回復匆忙的神色急道：「南宫蘭曦的屍體不見了！」

　　路幽徑兩人一聽馬上要路法雨領路，但回到被燒的半毀的飛雲居院中卻只見到呆立的金絢兒以及一具空棺。

　　「人呢？」路幽徑跑進院中急問，金絢兒望著空棺失神道：「活的、死的都跑了！」

　　董幽韻奇道：「跑了？」

　　絢兒點頭指著空棺說：「對！我親眼見到他跑了！」

　　路幽徑兩人交換了一眼的不敢置信後才問：「蘭曦？他的行動模式是如何？」

　　金絢兒一聽驚道：「對、活屍、招寶閣！」

　　董幽韻轉身想衝馬上就讓路幽徑擋住道：「你照顧金姑娘和法雨。」說著路幽徑就自己衝了出去。

　　來到福州城，路幽徑四處查探到了開元寺中才從藥琉電口中得知招寶閣的位置，方到古宅外打鬥聲已經傳入耳中。

　　只見古宅院中紛鬧處林寒空、路慈雲以及一名白衣年輕人正被閭負山帶人團團圍住。

　　路幽徑心念一轉就從宅中僻靜處奔去，來到金絢兒所提說的石塔後依著方法打開了機關竄入通道中。

　　長廊上滿滿是腐屍以及打鬥痕跡，路幽徑在寒空三人未進入的密門外敲敲打打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路幽徑不耐，鼻中衝出一口氣長棍一貫頓時就將牆門貫穿了一個洞。

　　進入通道後路幽徑只發現這裡有人居住過還有許多藥草、藥膏，卻沒有南宮蘭曦以及恨狼王的蹤跡。

　　路幽徑轉而注意室中木桌上的卷軸這才發現這裡的主人居然是墓墟盟喚屍谷的屍不淨。

　　路幽徑將室中的卷軸、藥丹、藥膏搜括一空後就從出口衝出，繞到古宅前又再進戰局亂攪一通喊道：「先退！」

　　但沒料到林寒空和身穿白衣的白碎雨簡直就是殺紅了眼，完全不理會。

　　路幽徑只好又喊：「慈雲！帶寒空走！」說完幽徑一棒就將白碎雨挑上了天，未落地前路幽徑又飛上了牆穩穩接住白碎雨向外狂奔！

　　「放手！」才闖出兩條街白碎雨就掙扎推開路幽徑，這時路慈雲也拖著林寒空前來會合。

　　路幽徑望著衝動行事的三人安撫他們道：「那密道我下去過了，裡頭沒有蘭曦也沒有恨狼王。而且住在那裡的應該就是喚屍谷的屍不淨，這人本是墓墟盟之人但墓墟盟覆滅之前他也失蹤了，他在這裡想必已經營許久。我剛剛將他的東西全部帶走，這下子我們就等他們來找我們就行了。」

　　「義父！這順順之招真是不錯！」路慈雲笑望著路幽徑點頭道。

　　路幽徑心中一抖說：「你又想鬼扯什麼！」

　　路慈雲笑道：「我是說義父你這一招順手牽羊再順水推舟的連環計策做的真是妙絕人寰。」

　　路幽徑聞言盯著路慈雲說：「你能不能有一天正經的！」

　　路慈雲搖搖頭低唸：「又傷了孩兒我的心了…」才說完幽徑三人忽然同時回頭一起瞪著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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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兒？」飛雲居內白碎雨盯著空棺說：「他是像人一樣的爬起身的嗎？」

　　金絢兒點頭道：「對。」絢兒說著還開始學著蘭曦離開時的遲鈍步法走著說道：「就是這樣走。」

　　路幽徑瞧著絢兒的背影說：「他的膝蓋活動自如嗎？」

　　金絢兒聳肩道：「不知道！應該是可以吧，而且就算是活屍他也死沒多久呀，身體應該還沒完全僵硬才是。」

　　「不對！」林寒空說：「他的耳中沒有被塞上軟玉而且昨夜我們也沒聽見聲音。」

　　路慈雲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我在想會不會是你們先前提到的彤蜘蛛咬過他的事。」

　　林寒空點頭道：「對，就是這個！」

　　說著寒空又提劍要出門，路幽徑嘆了口氣說：「去哪？」

　　林寒空停步道：「回禾山去。」

　　「就這樣去！」路幽徑問：「禾山離這裡這麼遠，帶走蘭曦屍首的人說不定還在這附近，你就這樣去豈不是撲了個空，說不定他還準備了個陷阱給你。」

　　林寒空聽完臉也紅了，路幽徑才說：「等吧！我相信屍不淨的這些東西對他們有一定的重要性，他們一定會來的。」

　　「那我們要不要先吃飯。」路法雨又不知死活。

　　路慈雲走上兩步來到他身邊以雙指捏著他的肚子說：「路法雨！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被殺掉就是因為你這一顆大肚子搞的鬼…」說著慈雲又開始晃著他的肚子玩了起來。

　　路法雨瞪著他說：「不然聽你的爛笑話就會飽了嗎…」

　　兩人鬥嘴間董幽韻又搖了搖頭進了廚房，沒料到一進廚房董幽韻立刻驚道：「快進來！」

　　眾人魚貫而入這才發現半傾頹的廚房中正壓著一名氣若游絲的紅衣殺手。

　　路幽徑趕緊點了他幾處大穴保住他的氣息說：「外頭的殺手因為傷勢過重引發狂藥藥性，看來這人應當是昨夜未開打前就被壓在這了。」

　　沒說完那人才復元氣馬上就惡狠狠的瞪著眾人，寒空隨之眼一冷時指尖已觸到這人眼皮上。

　　「寒空！」就在那人感受到林寒空的冰冷殺意時董幽韻趕緊握住寒空的手搖搖頭，未料白碎雨手中鐵爪已抓準空隙再那人臉上開出一道血河說：「誰派你來的！」

　　那人硬氣地哼了一聲接著就是一聲輕響與隨之而來的哀號，原來那人沒被壓斷的右腿竟又讓碎雨給踢斷了。

　　「你幹什麼！」路幽徑眼一凜瞪著白碎雨說。

　　白碎雨雖然知道路幽徑的本領依舊是桀傲說：「逼問呀。不然你們還想請他吃頓飯、醫好他、再給他路費送他回家嗎？」

　　氣氛瞬間凝止這時林寒空才輕拍白碎雨臂膀說：「讓師叔處理。」

　　碎雨冷笑走出屋，董幽韻才察覺碎雨似乎特別聽寒空的話，但同時也在碎雨離去的背影中瞧出了相似於寒空當年的孤傲。

　　「你是誰？」路幽徑望著殺手輕問，殺手冷哼間董幽韻也將他的斷腿接上，路幽徑又問：「你有二十了吧？」

　　殺手始終無語，路幽徑又問：「有家嗎？」

　　殺手的臉上出現了輕蔑的笑容，路幽徑不放棄地繼續問了十多個問題，金絢兒以雙手撐臉靠坐在圓桌邊說：「這樣問有用嗎？」

　　「殺了他，蘭曦能回來嗎？」路幽徑淡淡問著，沒人回答。

　　路幽徑又問：「殺了他，他背後的人就會善罷甘休嗎？」依舊沒人回答，路幽徑抬頭望著林寒空問道：「殺了他，你心中的憤怒就能消失嗎？」

　　寒空依舊無語，他知道幽徑知道他的過去，也知道這個問題將帶著他回到平靜。

　　寒空搖搖頭沒說話，路幽徑又問：「除卻這一身的武功與立場，我們又和這人有什麼不一樣？」

　　「但我們不行惡！」金絢兒說道，路幽徑點頭又問沉默的寒空道：「惡是什麼？」

　　林寒空沉默許久才說：「惡是障敝，光明之內的黑暗。」

　　路幽徑搖頭道：「不是！是光明之外的黑暗。除去惡就能見到心中的光明而不是將光明寄託於他人身上。」

　　林寒空聞言狠狠嚥下一口口水，心中忽為自己想挖這人眼珠的行動感到羞愧。

　　「你叫什麼名字？」殺手望著路幽徑的眼光忽然有些不同但他依舊是守口如瓶。

　　路幽徑點頭說道：「我要告訴你，在你沒將我們需要的東西說出口之前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你可以繼續沉默，但我向你保證就算沒有你的幫忙我也一定會揪出這個人。」

　　殺手冷笑但路幽徑也笑了，接著他就開始著手處理他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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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慈雲潤恩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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