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臂域雖然只佔銀河系一部份,但以人類的標準來說已經很廣大。而且像很多東西一般,它總有一個起點。這個起點有時會被當作中心。
如果水瓶戰爭正在肆虐的地方被視為旋臂域的邊陲,這裡就是旋臂域,也就是有人類活動的宇宙裡的耀眼中心。
六泉,它不是一個星系的名字,而是在太空時代開始後,六個最早有人類活動的星系統稱。
六泉之日、南門二、瀾星、天倉、飛星和鍭矢。隨著時光飛逝和數千年間的興衰,它們除了歷史的地位外或許不及很多後來的星球,但因為現在統治這數個星系的國家是中立國,銀臂聯合部份機構的總部都是設在這些星系內。存續應變局就是之一。
在宇宙中有多少的星辰,就代表有多少的機遇和危險,當中有一些是能影響整個人類文明存續的危機。
像超新星爆發一般的特大自然災害、突發而具災難性的科技奇點事件、革新派中的極端份子、非國家主體的魯莽行動,或是規模和先進程度可能遠超人類水平的外星文明等等,全都有能力動搖人類文明的穩定,甚至存亡。所以,銀臂聯合還有它的前身都設有專責部門,為對應這些可能威脅盡早制定對策。
經過了數千年,如今繼承多個跨國星際組織的銀臂聯合旗下,專門對應文明存續危機的智囊團用回祖師的名字:存續應變局,繼續執行這種平日沒人在乎,或被當作只在杞人憂天的工作。
瀾星的第2行星,柯嘉在數千年前時是個可以讓地球生命生存,但年輕得還沒演化出當地生命的星球。這種條件讓一些最早期的星際移民計劃以今天的柯嘉為目標,它被改造成適合人類居住後,超過六千年來一直有人定居。
即使這個有兩顆小月亮,薩格和方達相伴的星球名字被改過不知道多少次,不同旗幟在它的天空飛揚,飽經戰火和風霜,連天空的面貌也改變了很多,它仍舊是很多人的家鄉,以及有名手工製品的產地。
遠離柯嘉的衛星軌道,在薩格的拉格朗日點上哈馬島網格是銀臂聯合其中幾個機構現在的總部所在。長和闊都以千公里計,大小媲美薩格的網格近年大幅重建,曾經集合在同一個歐尼爾的機構總部現在只好分散在數個歐尼爾內。而存續應變局的總部大樓,就被調到一個離歐尼爾都市群外圍不遠,接近星際港區的歐尼爾內部。
從大樓高層的窗戶眺望,可以看到高樓大廈和綠色地帶混在一起的市區,還有所謂的「玻璃河」。這個歐尼爾是採用了最傳統的設計,即是箭頭型的佈局:幼長的圓桶分為六個區域,讓人居住的「地面」和能透光的「玻璃河」相間而排,玻璃河所在的區域外側有巨大的鏡面反射陽光,以模擬日夜。
雖然這種箭頭型不少時候被視為可住面積低又沒效率,但環境相對沒那麼壓迫,而且能活用陽光,所以它在恆星可居帶內很普及。密閉型是在可居帶外才常見。
高層辦公室那扇名牌寫有索蘭.薩姆的門打開了,這裡的主人終於回歸。一身正裝打扮的他是一個看來上了年紀的人,髮色有點灰。他的臉上有數件人造物,可能是接收用的天線,或許是間接向他人表示是半機械之身。
才剛放下隨身的物品、關上門和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後,他聽到有人在敲門。
「進來吧。」雖然這個男人在這裡地位很高,但不打算要門外的人久候,所以立即回應對方。
開門後,一個金髮的年輕女性進來。和男人不同,手上還拿有電子平板的她只是穿上一身便服。
「局長,你終於回來了。剛改到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女人把門關上才繼續交待情況。「好消息是卡利班已經在交匯區回收了火炬,現在應該出發離開貝溫。」
「那麼壞消息呢,希歐?」薩姆的雙眼看著希歐,也就剛進來屬情報部的主任,很想立即得到答案。
大概是薩姆局長的習慣,就算希歐戴著的名牌寫有她的名字—卡蘿.古騰,局長還是用代號稱呼她。
希歐嘆了一口氣:「卡利班報告,莎歐的人很可能和那些東西相遇,而且有一部份火炬被搶走。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薩姆無奈點頭後,伸出了右手。
「先坐下,反正我們大概要談很久。」
「先給你看看情況,局長。」希歐坐下後,手在平板上點擊和劃了數次,再把它交到現在擔任存續應變局局長的薩姆手上。
「據莎歐之藍的人員說,他們是在尋回火炬的畢紹環上和那些黑牙交手。」
當薩姆開始看莎歐之藍之前拍到的影片時,希歐繼續解釋。
「黑牙應該都是盯上火炬或是能察覺它們的存在,不然黑牙的情報收集能力比我們預期還高。而且,我們不知道火炬的真正用途和使用方式,不代表黑牙不知道。所以,她們得到火炬的話,還沒法預計有什麼後果。」
希歐的琥珀色雙眼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工天空,視線才回到局長身上。就在這時,薩姆就看完片段放下平板。
「剛剛去了對面的歐尼爾交待灰線禁堂慘劇時,為什麼有維和隊和我們存應局的人出現,就再來這種事。黑牙的活動又多了,看來有些大事正在發酵。」
「基馮等星球的事件應該刺激到她們要得到那些東西,我們就算試和各國協調,不是每個都願意合作。而且,潛在價值之高,他們想據為己有多於單純圍堵也不奇怪。」
辦公室內就只有局長和高級主任,薩姆不介意比較表現多一點的個人感受。
「他們是能夠真正阻止的人,就以為自己可以獨善其身,什麼都不做。我們空有銀臂之名,人力物力很有限,還要顧及那麼多危機源頭。二次半人馬戰爭就是我們和各方的疏忽才變成那麼不可收拾,還真的沒有學懂教訓。」
薩姆無力地摸了一下桌上其中一個盾形獎牌,希歐便好奇地看這盾形獎牌是什麼的嘉許。銀色的獎牌上寫了兩種文字,一種是希歐幾乎看不懂,幸好另一種是她明白的。
「第二次半人馬臂戰爭,銀核戰役的嘉許獎......我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獎牌。」
在大約六百年前,一群在銀核活動的虛擬體以深淵先驅的名義,曾經在別稱揚斯基深淵的銀核黑洞建立一些大型設施。不過他們的工程失敗,很多先驅成員死去。而部份活著的就變成喪失常性和異常好戰,四出襲擊其他虛擬體,再把他們變成同類。
當初,旋臂域內外都沒太多人關心這種事,直到一發不可收拾才有行動回應,演變為龐大的銀河戰爭。由深淵先驅失控到正式被打倒一共過了超過兩百年,雖然不是一場連續的戰爭,但因為這段時間的戰爭有明確目標,所以常被叫作第二次半人馬臂戰爭。
就算是個只要健康和幸運,不難活三數世紀的時代,相當部份活過那戰爭的人都可能退役,在其他方面發展,甚至已經離世。雖然薩姆早已不再是軍人,但是少數仍在從事維持星際安定工作的人。
「嗯,三個世紀前的事了,或許妳當時還沒出生......雖然時間對妳的意義不太一樣。」
局長憶記過去時,本來不算年輕,活過了數世紀的臉突然顯得很蒼老。
「我在大戰時代末期才參戰,遠征過銀核,也好運地活下來。不過,當我戰後過了一段日子,知道那種事那些東西的存在後,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要面對它們,像妳們幾個,『真正』的外世精靈一樣。」
「沒有真正不真正。」希歐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那只是一個傳說,一個名字,不是特定的一群人。而且,行動科所有人也配得上那個名字。」
「的確。」吐苦水和話當年後,薩姆便回到工作上。「雖然基馮這個爆發點暫時算是平息,但是還有很多潛在爆發點。」
薩姆張開戴有電子儀器的手,掌中上映出一張銀河星圖。上面有一些綠色的光點在閃爍。
「單是英仙雙星團就很麻煩,剛確認水瓶打算開新戰線,現在遠隨向又滲透得那麼深入。而且我們沒有辦法完全監視旋臂所有角落,探測到爆發也是後知後覺。」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宇宙,再看掛在遠方牆上的星渦之守護眼標誌後,視線便回歸星圖和希歐身上。
「不過,萬一出事的話不會是他們的錯,而是我們人手有限的錯,雖然那時我們都可能已經沒有被怪罪的機會。因為那些人都死了或生不如死了,我們不是忙死就戰死。」
局長的苦中作樂沒辦法令希歐跟著苦笑,他知道自己的黑色幽默沒法引起共鳴,咳了一聲後就關掉地圖。
「既然人齊,又有最新情況,我想也可以開始了。」
右手按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錶,薩姆便對著它說話。
「這是薩姆,通知行動部和情報部所有主管,『終到來的一天到了』。準備召開全體會議。」
為了終到來的一天。
這句是以古文寫在星渦之守護眼標誌下方,根據銀臂聯合的說法,它源自數千年前某個對應文明存續危機的智囊團格言。
到底是哪一個智囊團,真正的意思是代表什麼,多年來眾說紛紜。只是現在的存續應變局採用這句時,用意是為了讓人類能在「天災人禍終到來的一天」存活而未雨綢繆。
為了「終到來的一天」,現在他們就要開始準備。
因為沒人知道那一天是不知多少年之後的某天,還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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