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巴貝多斯主星數以百億公里的世界,和雙星系的內圍不同。主星有三個很易改造成合人居住的星球,艾雷尼也有薩貢這個雖灼熱但仍能住人的行星。這裡只有虛空,空得連冷也沒辦法輕易感受。這個空域有數個環聯星行星,也就是同時圍繞著兩顆恆星公轉的行星。
卡西頓、月長石、赤冰和藍晶,數不盡的彗星,小行星和矮行星,還有更遠處的流浪氣體行星-金伯利。比起溫暖的內星系,隱蔽派更喜歡這裡。由於不少隱蔽派的祖先為逃避政府和仇敵追殺,他們一般只好在流浪行星、棕矮星或是星系邊緣的小天體定居。隨世代過去,這成為了他們的習慣、文化和傳統。
即使他們已經遠離獵戶派的制肘,只有少數仍像祖先般只和其他隱蔽派交流,不少在英仙臂和外臂定居的隱蔽派常依照傳統,在冰冷嚴酷的世界之下建立自己的家園。對他們來說,內星系有時反而是像遙不可及,難以習慣的世界。
水瓶衛士對環聯星行星的策略,就是先攻陷樞紐月長石,還有另一個相對少人住但盛產碳氫化合物的星球赤冰,之後才繼續進攻其他星體。由於動用了大量自動軍隊突襲,守空隊的環聯星艦隊,以至民兵難以招架。兩星的政府為免大量死傷而先後投降,不過反抗才正式開始。
因為依照寒冬方案,一個政府投降,代表當地立即進入應變狀態。哪怕星球陷落,敵人將要隨時隨地面對攻擊,受盡物理和精神上的消耗。這種反抗加上雙星系內圍的激戰令彗星雲戰區的行動都大受影響,進展變慢。卡西頓和交通樞紐藍晶這兩個第二波的目標,才因而倖免於難。
像是向巴貝托斯的反抗者示威,或是激勵這星系少數得被忽視的信奉者,代號影港的巴貝托斯司令部就是建立在赤冰,還有停放在這司令部同步軌道上的小行星群。
戰鴉停泊在由隕石坑改建成的船塢,和另外數艘小型艦一樣正接受檢查和維修。被像玻璃般透明的剛玉板分隔,棕短髮而身形高佻的法拉由休息室無言地看著自己指揮的艦。就算前方的透明幕牆保護她不受真空所傷,她仍需要穿上太空衣以保安全。
雖然小行星的引力極弱,這裡也沒有旋轉居住區,但靠設在地板的抗磁和重力電磁式系統,依然能為駐在這裡的人員提供模擬重力,方便生活和維持健康。
即使武裝修會有不少成員不再是單純血肉之軀,他們投身解放、啟蒙和護教大業前大部分都活在自然和模擬的重力下,提供熟悉而方便的環境才能保持真正的士氣。
「修理和改裝的進度比預期快得多。」
極高度自動化的系統,加上專業人員的精確控制,只論修理和改裝一艘戰鴉不難,也不需很漫長的時間。然而,水瓶衛士內不是只有一艘艦在等待修理,亦不是每個船塢也能用,人手和機械數目有限。三數天內能完成的工作隨時會因為要輪候很久才能完成,加上這星系的拉鋸戰,令很多沒被擊沈的艦隻都受創,輪候時間因而日漸變長。
「完成後,又要繼續那個除雲行動的基……」
法拉低聲的自言自語被開門的聲音打斷,進來的是個比法拉矮小一點的青年。
「艦長,剛在飯堂聽到點消息,和翡翠灣那次有關。」
「什麼回事,麥辛?」
麥辛走到上司面前,左手在右前臂的螢幕按了數下,於空氣中投影出全息影片。它是一段由無人巡邏機拍攝到的片段,翡翠灣北極地區某個加了蓋和光學迷彩系統的峽灣現在是水瓶衛士的船廠,很多同類設施於翡翠灣多處存在,一直大量生產水上艦隻。翡翠灣近七成的面積是海洋,要完全控制它就也得要有制海權,這亦是衛士常以港口為目標的原因。
一艘以水上艦來說算大型的艦在夜色掩護下,離開峽灣船廠,於曲折的海灣航行。以夜視模式拍攝的鏡頭映出艦的輪廓,長約300米的三體式軍艦大小和中小型航空母艦相近,大過貝洛駐翡翠灣海軍和警衛軍所用的重攻擊巡洋艦。
艦首兩座裝有兩組共四門大口徑電磁炮,還有艦尾同型的炮台,表示它是一艘罕見的戰列艦。雖然依然有大量導彈作武器,能叫戰列艦是因為它們有相對大型的炮塔,而且數目多,這令它們和重攻擊巡洋艦有明顯不同。
「竟然是戰列艦,怎會決定派出這種落伍的東西?」法拉不明白策劃行動的更高層用意。雖然炮彈有比導彈優勝的地方,但在大氣層內,論射程一般還是不及導彈,故此裝有大口徑炮的水上艦一直都少見。視之為落伍的人更不在少數。
「或許他們已經受夠野蠻人的頑抗,想乾脆把東半球都轟到遍地炮彈坑吧?沒看錯的話,戰列艦上用的是450毫米電磁炮,可以用……」
麥辛還沒說完他的看法,法拉已經開口:「如果真是你想像那種情況的話,貝洛只會再加劇攻勢,對戰局更不利。」
「可是,艦長,我們的敵人從來不是以獵戶式的規定行事。面對不守規定的敵人還要墨守成規,那我們要怎樣取勝?」
身為副官不單要幫助上級,在必要時更要以建議和行動令上級清醒,麥辛沒有忘記自己在修道院所聽過的教誨。
本來臉上不帶強烈表情的法拉,開始露出不滿,氣憤。
「難道你想他日勝利後,等著我們的只有不願妥協,一心想殺光我們的人嗎,麥辛?戰鬥是手段,啟蒙和解放是最終目的。不要忘記這點。」
「沒有勝利就不能啟蒙和解放。如果只是用來殲滅重要據點,以最少傷亡達到勝利,我想沒人會反對。」
艦長慢慢收回之前的激動:「只要指揮的是比較有原則的人,或許會這樣做。但這裡很多人和我們不同,我們只來了很短時間,他們可能是兩年來一直在這裡戰鬥。不見得一定會分辨目標,只求全面破壞。」
「聽說指揮的不屬製藥集團,也和他們沒關係。我想怎也會好一點的,集團那些打手隊時常沒紀律,還是專心供貨或搞破襲行動比較好。」
法拉沒打算再在和自己還有下屬無關的事糾纏,按了前臂上的螢幕一兩下。
「你去飯堂時,我剛收到新的命令。艦修理好後,我們暫時會再回到彗星雲,告解局說已經找到一個除雲行動的前線基地,我們將會擔任長距離火力支援。」
長距離火力支援,這個用詞聽上去極之簡單。但是這詞背後包含了危險、漫長等待和比平日更多的與世隔絕,一如潛艇乘員所面對的一樣。
只是他們潛伏在虛空中而不是海裡,發射的不是導彈或魚雷,而是看不見的無形一擊。
「他們已經毀了很多紐曼工廠,是時候要告訴他們的歡樂時光已經完了。」
水瓶衛士突襲不少星系而成功,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在目標星系的彗星雲散佈大量自我增殖機械,或是俗稱的紐曼機。它們一直在沒人留意的角落增殖,再建立工廠生產種種艦隻,等後方一聲令下便開始全力進攻。
這種戰術理論上簡單易用,可是歷史上出現過多次紐曼機械失控增殖而起的災害,現在不論是軍用民用上都受多種限制。把紐曼機械直接列為軍事準則一環的機構已經不多,水瓶衛士這類理論上是正規軍外的組織,就更沒有要受限制的理由。
正確點,是只有無視這種限制才有勝算。
相對地,知道衛士戰術的貝洛守空隊一直不停地搜尋敵方的工廠,再加以破壞。這一連串除雲行動令陽光幾乎照不到的嚴寒世界都化為修羅場。
守空隊因為地利,還有探測和追蹤的優勢,要找出工廠所在地理論上不是不可能。然而,要追蹤的目標太多,貝洛能由其他星系調動艦隊也好,軍力始終有一個上限,加上光速限制的時差,衛士仍然有一定優勢,隱藏自己最大的戰力源。
沒人知道這種角力何時才完結,每次都只有希望下次行動能令對方退卻。
今次也一樣。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