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一看,滿天都是流星。
可是這些流星和平日不同,沒有被大氣層攔截而焚燒,化為光芒和飛灰。它們直接落到地上,引起巨大的爆炸。
比太陽還要灼熱,以宇宙最原始的反應觸發起的火焰瞬間毀滅了一切。
遠在這裡有生命和人類之前,已經存在的古老山河。
人所帶來,不是原生的樹林和草原,還有動物。
因為不能維持而再次荒蕪,延綿千里的荒漠、沙海、礫漠。
由人踏足這世界開始就已經存在,高得能觸及天穹的巨塔,或是它們倒下後無人理會的頹垣敗瓦。
隨著人來人去而成長、改變,如同居民一樣有生命的城鎮。
百個世代以來,以此世為家的人。
在天降的硫磺火前,也是平等的。
全都會被焚盡,變成死灰。
連看著這一切的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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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睜開,只見一片漆黑和熟悉的天花板。之前的可怕景象皆成過眼雲煙,不過看到那個恐夢,那些景象的恐懼殘留在腦海和神經內。終究是一副有血肉的身體,是有機的動物,男人敵不過本能而恐懼和喘氣。
蓋著被,在軟床上的男人由躺著變成坐著。聲音和被子的移動令旁邊的女人也醒來。
「發生什麼事?」紅髮女人看來算年輕,和旁邊只穿內衣的淡棕髮男人相若,都是二十多近三十歲的樣子。
男人搖了三兩下右掌,雖然睡房中沒有燈光,但兩人早習慣這種黑暗,女人還是能看到他的手。
「沒事,就做了個惡夢,嚇醒了。」男人離開睡床,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不想打擾枕邊人安睡。「妳繼續睡吧,茲雅。我喝點東西,心安靜點才回來。」
「什麼惡夢?能說嗎,凱塔?」
紅髮女人,伊茲雅問道,手開啟了床邊的燈。大家都能在有點暗的燈光下清楚看到對方的樣子。
「反正暫時都睡不著。」
「有時我都不知道只是惡夢、哈多了、還是......」淡棕髮男人,凱塔把椅子轉向伊茲雅後,手在太陽穴外晃動。「妳懂的,那些啟示。」
伊茲雅嘆氣,同樣只穿有內衣的她靠兩手,由床的一邊移到接近凱塔的一方再坐好。
「就說你別碰那些東西嘛,神晶、神血也好。你又不是那些傢伙,是你控制它,不是它控制你。」
「妳又不是不懂要在這裡取更多信任,就得要信那種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東西。」凱塔左手指著天花,灰黃的兩眼無奈地看向上方。「妳比我更清楚毒后還有那堆信徒大老多不好討喜,功勞多有時也不夠信教爬得快。」
煉金術士的創立人,多年來仍以最高主席身份控制組織的愛莎萊是個水瓶協會的虔誠信徒。就算公私再分明,她的喜好依然會影響用人的方針。
當她之下有不少得力助手是水瓶協會信徒,或是不排斥的派系信徒時,為得好感,有不少人改而相信那些宗教,希望在幫內的權力博弈中有多一點籌碼。
「也沒必要這樣,現在我們都已經過得夠好了。」
「之前不是說過嗎?大家多掙一點錢,之後找個小國重新開始,可以的話就帶家人一起過去。」男人踏了地板數下。「這個只有戰爭又難過到不行的鬼地方,我受夠了,就和妳一樣。」
阿達赫利內戰開始時,凱塔和伊茲雅的父母都還沒出生。兩人一生下來,就已經活在戰火中。雖然長年的戰爭不算很激烈,但戰火仍然是漸漸地摧毀各星球的人的生活。
兩人也因為戰火而流離失所,家人的生活變得困苦,為改善生活誤打誤撞加入了煉金術士,這一個有份做就內戰的原兇的旗下小分派。挨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苦頭、做過很多不堪回首的事、看過很多兄弟姐妹如何不得善終,一切都只為有好一點的生活。
就和那些兄弟姐妹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凱塔和伊茲雅好運地活下來了,說好的有福同享不能實現。
「所以你到底看到什麼?」伊茲雅想回歸正題。「雖然我不太相信那種東西就是,但聽聽也沒壞。」
「我看到這個月球被流星毀滅,我自己都被燒死了。」凱塔看見伊茲雅表情有變,立即叫她別當自己在亂說。「沒錯,夢不是什麼深處的訊息。但這一兩天被拉去應酬他們去冥想過,我都不知道只是做了一個平常的惡夢,還是真的有什麼東西要發生。」
「沒事的。」伊茲雅傾前身子,兩手握著凱塔的手。「上次我很不甘願地陪那些人冥想,之後看到奇怪的東西,是你叫我不用相信的。為什麼你現在就那麼操心?」
凱塔兩眼眨動了三兩次,想好好組織自己要說什麼話。
「但發生在我身上時就沒那麼鎮定了,而且最近發生太多不好的事。葛莎琪......我說小晨數天前服藥過量死了,基麥茲和他一家被射殺死掉。我最近的確很難不往壞處想。」
「也對。」紅顏知己點頭,淡褐的雙眼因為提起好友的死去而露出平日不能表現的悲痛。
伊茲雅正要站起來時,凱塔後方的桌上傳來電話的響聲。夜深時份有來電,大概沒有好事。
雖然臉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凱塔職責上沒有不接聽的理由。隨傳隨到,時刻候命,那是所有犯罪組織的成員都要守的鐵則。哪怕凱塔早已經不是小弟,他都沒有不守的權利。因為煉金術士的組織上,根本不會在乎凱塔現在到底是睡得正好、和其他女人纏綿,還是做其他事。
「是誰了?」手機螢幕上顯示了其中一個得力部下的名字。「這時找我幹什麼?」
按下接通後,凱塔深呼吸一口氣,令自己冷靜一點才開口說話:「說話吧。」
「塔哥,出大事了!」彼方傳來一道年輕又慌張的聲音。「雙禮劍死了!和他那幾個去喝酒的部下被不知道什麼人殺死了!」
煉金術士和其他的星際組織一樣,不同崗位有不同的頭銜。雙禮劍是指一個分部的打手和保安人員的最高負責人,雖然這個銀月湖水壩分部的人力不算多,但還是有這一個職位和稱號。
「你冷靜點,貝利羅。」凱塔身為大哥,不可以因為部下慌張就隨之一起失控。他第一時間要叫對方冷靜。「誰告訴你的?」
「他那面有個不知道叫什麼的跟班,受襲時死不了還火。擊退對方後就在群組上說雙禮劍被打死了,有相片為證。你看聯絡群組。」
「那麼禮劍呢?雙禮劍不在的話,打手和保安他就是最大。你還是其他人找了他嗎?」
「沒法聯絡他或是他的副手!他不是應該在水壩的嗎?」
正常情況下,雙禮劍和禮劍最少有一個會留在所屬的分部內。兩個都離開的話,就會找打手或是保安中,餘下最高級的各個隊長,也就是重劍負責。沒辦法聯絡他或副手實在不正常。
「沒人通知我或其他的重劍有這種事。」
「怎會這樣?塔哥,之前不是有傳那車白痴想再來一次嗎?會不會是想為上次的處決......」
「別亂說,別多想,貝利羅。」凱塔阻止部下胡說八道,免得害人害己。「善後怎樣?」
「已經有人來了在收屍或是救人,我打算跟過去醫院看看。有幾個兄弟傷了,不能丟下他們。」
部下受傷,他身上大哥不能不理會,但現在情況太異常,不由他說放下自己有份要護的水壩前往市區。部下受傷已經不好,水壩有任何閃失就不堪設想。
「我處理好這面就過來,有什麼情況再通知我。」
「好。」貝利羅回應後就掛了線。
一直在旁聽著的伊茲雅終於等到機會說話:「貝利他大聲得我這裡都聽到,睡著時就鬧到那麼大。看來我們也不用睡了。」
「妳耳朵太靈光而已。不用惡夢我們都不用睡,現在連醒著都是惡夢。」凱塔把手機輕拋回桌上。「妳也要回去戒備吧?」
「對啊,升級當其中一支機兵隊副官的不好處,就是更多東西要負責,還要面對那個煩人的傢伙。」伊茲雅忍不住要抱怨。
「我和妳很快就不用這樣了。」凱塔兩手輕抱伊茲雅的臉。「再一兩年,儲夠錢就說去找個小國闖天下,淡出就好。」
伊茲雅點頭:「我想我都要回去就位。雖然你是運輸隊那面的,但你也一樣吧?」
「對啊。」凱塔放手後就走向衣櫃,準備找便服替換。「希望今次不是真的有大動作,不然這場惡夢可能不會完。」
活在刀口和槍下本來就不是一個美夢,不過就一場比無力地面對貧窮和死亡好的夢。想逃出惡夢,把美夢成真,現在可能離它又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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