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比的機庫內，為工程用機搬運和掛載裝備的機械臂，正把一組棒型的物體放到霹雷左肩上的掛架。
當棒型物固定後，這輪工作就正式完成，經裝設在天花的軌道離開，回到裝備倉庫搬運出其他的裝備，為別的工程用機做同樣的工作。在旁邊閘門外等待，穿好強化甲的數個安提阿外援看著機械臂離開，亦知道自己要用的工程用機已經準備就緒。
只要查德里親身到來或是發訊，便可以立即出發。
「說是切割，不如說是爆破。」凡妮莎指向對面由其他組所用的霹雷，它的兩肩上也掛有「長棒」。「用那些老式反地堡彈的彈頭引爆像大廈一般高的水晶，多過真的用切割激光和光晶鋸。」
「因為有切『斷』，所以都算切割。」辛寧不認同凡妮莎的意見。「我想大概是這樣吧？妳也看到那東西多大，不可能用一般的切割激光直接切割，太危險了。」
「那就用字準確點嘛。就算之前在原點洞真的可以用切割激光和光晶鋤切斷，打碎小塊的神諭晶也好，正式工作不能這樣做就別這樣叫。」
一旁的培蘭沒有在靠在牆邊，加入了話題。
「妳說小塊嗎？」培蘭指著德里比前方的閘口。「妳忘記桑諾他臨時被叫去和其他人一起搬那條10米長的水晶？單一部機可以抬得起，但它太長，單機抬它不方便才要幫手。」
「和我們快要爆破的那個比較，的確是很小塊了。不對嗎？」凡妮莎堅持自己的看法。
而培蘭都知道她的看法是基於不能否認，大家都看過的事實，他都只能接受。
「如果妳要和原點洞中心那塊最大的水晶比較，就真的不會有大這回事啦。」培蘭的右手掃過整個機庫。「高度大概像德里比那麼長，寬也超過25米。這東西就像一棵水晶樹，真搞不懂為什麼設計它的人要這樣做。」
自然的水晶雖然可以生長至很大型，但單一塊長至數百米高不是自然界任何已知的水晶能做到。它異常的生長方式，還有各種特性也一樣。
即使不提它能引發幻覺的「干擾」和發訊能力，還有可以引發超空間反應這異常處，不管似是以億年計的古代神諭晶，還是可能只在萬年前生成的新鮮晶體，水晶表面上有類似文字的符號，型態也一樣。
而神諭晶有類似異構核電池的特性，以類型把原子核「彎曲」和「變形」的方式儲存和釋放能量。
早在初次被發現時，很多科學家都認為它可能是人工的產物。但因為一直沒辦法找到發明，或是後來製作它們的外星文明，所以這種看法從沒有為主流接受。直到近年，更深入的研究認為神諭晶很可能是類似機械生命的東西，而且在一定情況下會高速成長，對環境構成破壞，對人和機都有危險。但就算是這樣，都沒有解答是誰為了什麼而製造出這種看似水晶的東西。
新的答案沒有解答任何問題，反而引伸出更多問題，還有隨之而來的爭論。
在學術界中，如此論爭是千百年來的常態。但當這論爭不再只限於學術界，更是牽涉無數人的信仰和生活時，一切就開始失控。
很多向來就只是容忍如此信仰的人不再容忍，當中有些和多年來視神諭晶為威脅的人聯手，開始用一切手段掃除水晶諸教和相關信仰。
世代以水晶為信仰的人和教會，有不少都只能盡力證明自己不是為害世界，也有很多人決定以武力對抗踐踏自己信仰的人。
儘管有神諭之名，它似乎沒有讓信徒看到自己信仰被視為危險，遭到大力打壓的未來。有不少人自此對這信仰失望，繼而離開。
因為如何對應這個事實一點不是科學，它沒有標準的答案，只能以自己的行動作答。為了把不清析的對錯變成只有單一解答，除了鬥爭之外，或許沒有其他的解決方式。
「那種大東西要爆破都不應該找我們。」
艾佩按了數下前臂上的螢幕，於空氣中映出原點洞中心像大樓的水晶。她指著高大的水晶。
「地面的話沒問題，要我們在停在半空鑽洞，再插入爆破筒嗎？我之前在坑底拾水晶時，都沒看到原點水晶裝有任何支架、平台和吊機。」
「以他們平日趕工的樣子，或許真的會叫我們這樣做也不奇怪吧。」塞莉絲道出她覺得會發生，大家也知道很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這個鳥不下蛋的星球只是因為皇家的要求而開發，要滿足的只有皇家的要求和企業的時間表，還有標準。只要在限時內達標，一切做法都可以。期望遠在首都王城的王家成員，或是企業總部的高層會在乎過程對人員是否危險是一種奢求，因為他們要考慮的只是進度和計劃。
只要人員的數字不包括自己時，不過就區區一個數字。一切都能簡化成數字。
這番話叫凡妮莎忍不住攤手嘆氣。
「莉絲啊，平日妳靜靜的就很可愛，但一開口就要說那麼殘忍的事實。妳男友的心臟一定是超強，不然如何受得了？」
「上一輪王家臨時要我們幫忙建防空洞也一樣亂來啊，妳和艾佩嫌得趕工要求到要死。」
「上次嘛......」
凡妮莎欲言又止，因為她和所有人一樣都聽到耳機傳來通知的聲音。
接通後，發訊人就開始說話。
「是我，查德里。準備工作大致完成，所有外援要和其他第3爆破組人員一起趕到原點水晶，開始爆破工作。」
「收到。」
各人異口同聲回答後，查德里繼續解說：「干擾器就位，電磁爪錨都射到原點水晶上。你們可以飛或是爬到爪錨的位置，在水晶上開洞和安裝超導體炸藥。完成和撤離後便會引爆。」
查德里提到的實行方法聽上去比艾佩想的相對實在，然而，那不過是「沒那麼離譜」，和正常以及靠譜仍有很大距離。
「地面爆破找我們很正常，但這種垂直爆破由工程機實行也太冒險了吧？」
培蘭盡量保持平靜，表達他的不滿和懷疑。這兩種心態或許和隊中所有人都是共通。
「木屐的防幻覺訊號能力有限，正常地用支架和平台，或是用吊機派人員放炸藥會很危險。那種幻訊的強度不是一般水晶堂或寺發出的可以比較，要木屐人員上而剛好有爆發，他們看到幻覺就可能好一段時間都不用工作。」
桑諾不喜歡查德里的態度：「所以我們就可以上去看幻覺發瘋，這裡的人就是受保護的，對吧？」
通訊上的各人感覺到情況要一觸即發，而塞莉絲就搶在其他人之前有反應，她的左手伸向桑諾。
「不用這樣的，桑諾。不如先給他說完吧。」
桑諾沒有說話，只是有點不情願地點頭。
「我和你們一樣也要上去拼命。我跟各組的組長和那些高層，還有代表吵了很久，他們不聽，大家又可以怎樣？」
查德里簡要地說出沒人喜歡，但所有人都要面對的事實。
「要連原點水晶都一起完整搬走是不可能，但把那塊不自然的東西炸掉再搬走，就代表匪軍一來就會殺光我們。政府、王家和軍方不想水晶落入匪軍手上，又不願意直接清場，再轟炸原點坑的中央神諭晶。結果就只好我們來做。」
水瓶諸教中，神諭晶是聖物。就算是比較溫和的教派，他們知道有破壞水晶的行動也會強烈譴責，一些較激進的教派甚至會派人暗殺參加或策劃行動的人，以至組織。如今是水瓶戰爭席捲旋臂域的遠隨向星區的時候，這種行動無疑會更刺激水瓶衛士，他們就算進攻阿巴素，或是煽動新的起義也不意外。
這塊在賈布勒上的巨大神諭晶雖然不是史上最大，但都算是很大型。而水瓶衛士已知最近的基地就在27光年外，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它的存在。正於那星系集結的艦隊，很大機會是為奪取它而來。
如果進軍的是武裝修會或是正規軍的話，或許都有機會盡量減少當地傷亡，以方便長期佔據而稍微有節制。但那是輔助軍的話，白泉各個有人居住的月亮都會遭屠殺。
只因為親身參與過反抗，或是有家人參加反抗而遭到連坐殘殺已經是相對留情，曾經有些星球的城鎮或是殖民地只因為輔助軍覺得「有趣」、「興起」，同時要立威，而被殺到遍甲不留。賈布勒沒有像樣的防衛，而且開拓工程又破壞聖物，先天不足，後天因素就只是火上加油。
怎樣都是被迫自掘墳墓，必死無疑。
如果水瓶真的進攻的話。
「搬不走就被奴役死，炸掉就被匪軍虐死。橫豎都得死，幹嘛還要那麼辛苦？」
辛寧的抗議沒桑諾激烈，但仍舊是抗議。
「如果匪軍沒打來，而你們和我們不做的話，就活著也得丟工作。直接死透或許還痛快點。」查德里以事實反駁。「當自己繼續會自由地活著而做吧。而且，所有爆破人員都會在工作後立即撤離這星系，以保安全。」
「呵。」艾佩冷笑一聲。「快死前才有好一點的福利喔？」
「總比沒有好。」查德里回應的語氣有點無力，不像是身體的累，而是心理的疲倦和無力。「快點出發，在外頭見吧。」
通訊接著就中斷，頻道上只餘下這數個外援。情況一如之前的不妙，然而來到這裡，他們已經沒有回頭和放棄的機會。
「我們或許能走，剩下的就......」
塞莉絲想起其他認識而在這月球上的人。雖然她只是在這星球工作，也是幫助難民的義工，但只要是一場相識就有了關係。對方的生離死別也會變成像能影響自己，而且，這也不是說能放手切斷，就可以立即做到。
「像查德里說，不一定會發生的。別擔心吧。」凡妮莎聽來還是很有精神，沒有被不妙的現況打擊到沒法回復。
腳下的甲板傳來微弱的震動，各人先後抬頭，便看到數部拿著大型電磁槍械的霹雷進入機庫。以工程用機來說，工作上要拿起槍械或類似的東西不多。而其中一柄槍的槍頭伸出了有點像箭頭，又有點像勾爪的東西，培蘭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種槍......是爪錨隊嗎？」
平日的話，電磁爪錨是用於太空船上。當太空船接近無人的小天體，又需要固定時，便會發射這些可以展開的爪錨，停在它們上空。這種東西一般不是機兵會用上，機兵帶著的大概是臨時改裝的東西。
「既然回來，就換我們出發了。」
當康蘿亞不在時，培蘭就是等同隊長。他說出發後，其餘數人就爬上自己的霹雷，開始達成前來這月球的真正目的。
砍掉那水晶的世界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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