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橋前方螢幕映出的是星空,後方的則是密得沒東西能透過的漆黑。
和後方比較,前方看來有路可走。但只要看著前方螢幕上那些小框架,知道它們代表什麼,便明白現在是前無退路。
聯合會攔截部隊就算面對第35艦隊的集中攻擊,仍然盡力阻止羅林上空的米菲拉艦隊離開。攔截部隊傷亡枕藉,亦沒有令他們真正後退,射向第35艦隊的炮火依然猛烈。他們絕不容許這種不速之客繼續活著留在這片空域。
即使這裡是羅林上空的米菲拉艦隊旗艦,屬鐵仔樹級母艦的密農號艦橋,受重重保護而還沒真正受損,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能直接感受到外面的殺意。而面對如此殺意,艦橋人員都在極為繃緊的狀態下應戰。
「再有盾衛機被擊落!前方只剩下三個小隊!」
「赤鏽軍的小型艦和機隊突破了下方防線!殘存部隊正在後退!第1艦載機聯隊和第2護航艦群開始填補空缺!」
「聯合會只剩下兩個驅逐艦群在上方,第2艦載機聯隊再次嘗試穿過敵陣,把聯合會母艦兼旗艦擊沈!」
自軍形勢不樂觀,但對方形勢也不是大好。艦橋人員的報告令人在艦橋後方,指揮密農分艦隊的司令在苦惱之上,還再多加一重考慮。因為對方形勢不好,就代表勝利的機會升了。由堅守和緩慢地踏破敵軍戰線,到是否要放心一搏,盡快化解現下危機,他要作決定。因為時間和局勢不等人。
而在決定前,他要知道護航對象的一個情況。
「立即發訊問各採氫艦的充電情況如何,在這距離能否發動亞光速曲速。充電情況要加上現有所在軌道的發動修正值。」
「收到,立即發訊。」其中一個通訊員回應司令,司令的提問亦引起艦長,在密農號上最高的負責人的注意。他轉動了艦長席,面向分艦隊司令。
「司令,在這裡發動亞光速曲速的話,還是會比平日消耗能量。發動後亦可能沒有餘力用超空間航行,更不利撤離。」
通訊員還要時間確認殘存採氫艦的情況,司令便趁這個時間解釋他的打算。
「再這樣下去,我們和採氫艦也不可能存活。雖然有風險,但前後都無路時,或許只有拼一次。」
坐在艦長席稍後方的司令指著前方的螢光幕,還有在螢光幕和裝甲外,處於更遠位置的聯合會艦隊。
「不要忘記這裡是低軌道,很難發動曲速或超空間,所以他們一般沒有帶光速攔截彈的理由。雖然離標準下限還有一小段距離,但那下限只是保險,只要發動的能量足夠的話,一次短程的曲速便夠脫離這裡。」
雖然在日常運作上,太空船都會在離星球一定距離後才發動曲速和超空間航行,但那不是絕對的物理限制,主要是為節省燃料、受系統設計和船隻負荷上限,或是考慮飛行的準確度。如果只求脫離這裡而不考慮代價,只要能量充足,的確是比這裡更低的軌道用亞光速曲速來突破。
但因為滿足在低軌道發動系統的能量不是隨時都能儲到,原地脫離才不是選擇。
「但就算在下限軌道都已經對採氫艦很吃力,再低的話很有可能完全發動不了。如果消耗了發動超空間航行的寶貴電力而失敗,那只是自殺。」
雖然密農的艦長知道司令都曾是一個艦長,不會不明白簡單的航行道理,他不能在聽到上司想下冒險決定而不阻止。
「所以我才要知道他們的發動修正值。只離標準下限一點的話,就算是強行發動,都應該可以安全地使用曲速。很勉強,但總比我們所有採氫艦和軍艦不能脫離好。」
司令握起左拳,克制自己的憤怒和不甘。
「我們已經沒了兩個群,現在最少要先救還能救的。」
「司令,只要第2聯隊能迫退聯合會的母艦和最後的驅逐艦群,他們就很難阻止我們,就看哪一個條件先達成才決定行動。我們不能全押在一個比現在更冒險的方案上。」
艦長沒有完全反對,只希望在仍有選擇餘地時,不要因為冒過大的風險而令整個分艦隊被殲滅。
「你有道理。」司令認同下屬的主張,而通訊員亦傳來他想要的消息。
「司令,殘存採氫艦已經有回報,連同發動修正值的話,他們還需要近三分鐘才充滿,比到達軌道的時間還要快。」
如此答案是在劣勢中,司令和艦長期待的好消息,起碼現在多了一重獲勝的機會。
「通知各採氫艦以充電最慢的艦為準,預備發動亞光速曲速。派出艦上預備的盾衛機作後衛。同時繼續攻勢,只要把聯合會在這裡的母艦和驅逐艦群擊潰,擋住突破了的赤鏽軍,剩下的就不再是大威脅!我們還有勝利的機會!」
這不是無視現實的空談,因為艦橋上所有人也知道現在的戰況是如何,司令沒辦法用言語去瞞騙。只有實在而能把握的機會才可以令人信服。
而為把握在這裡最後的勝機,密農號殘存的艦隊和機隊開始可能同樣是最後的攻勢。
能活著完成任務的話,是他們在這裡最後的攻勢。
失敗了而戰死或投降的話,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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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羅森的艦隊防線被突破了,Mahan隊還有其他來自60嘯風的護航機隊,連同Cakos和Talwar等一起接近密農分艦隊的核心區域。可是,就算防線已被突破,不代表對方完全沒有行動對應。
雷達顯示屏和連線已經告訴米諾,對方一些仍然可以作戰的部隊正迫近自己和戰友。而且數目不算少。
「有機隊趕來,還有護衛艦和巡防艦嗎?」敵人像是殺不完,米諾的厭煩正慢慢轉化為憤怒。「要花彈藥在他們身上的話,就可能沒法轟掉採氫艦。」
「標靶的第7和第8護航艦群會支援我們,而且我們的第3至第5群正在過來,應該沒問題。」
雖然情況一如平日的不理想,加列不覺得需要太擔心。
米諾耳邊響起被鎖定的電子音,她反射性地迴避。一連串光流就在基拉瓦附近的空間掠過,反應只要慢一點都很可能被擊落。
「來了!對面的護航艦正對我們攻擊,我把敵人位置傳給各艦!」
基拉瓦以防護幕和電子干擾於炮火中穿插,米諾標出敵艦所在時,嘗試找出自己能攻擊的目標。加列夫的火力雖強,但單一門難以對艦,體會到自己能力有限而不甘的米諾只能接受現實,改為先嘗試打擊接近自己的機兵,支援機和無人機。
「向那些在趕來的艦載機先制攻擊,在護航艦群打破敵艦防護幕前,先不要理會它們。」
嘯風和密農的艦載機隊都有發動干擾,就算現在勉強能鎖定,不代表能命中和擊殺。不過,如果現在不先阻嚇對方的話,接下來可能形勢會更惡劣。
哪怕她已經看到前的宇宙有數片空域開始發出異樣的微光,都沒有阻止她的行動。
帶領第3小隊的隊長扣動扳機,同行的數機亦配合她攻擊。六道光流分別射向前方的六個目標,但每道光條劃過虛空後不久,就變成發光的波紋或弧線。不單是第3小隊的炮火,其他部隊的長距離射擊都被化解。
「可惡!竟然有盾衛機!」
米諾這時才留意到機兵先前捕抓到的反應,心中冒出少許悔恨。
「這樣大範圍的應該只是防激光和粒子的低密度複合幕,鋼沙或是導彈要穿過易多了。」加列說出自己的看法。
盾衛機是裝有大型防護幕投射系統的無人機,機上的武裝不多,而且都是用於攔截敵方導彈。它們主要是部署在需要護航重要目標的艦隻上,在離艦很遠的地方投射相對低密度的防護幕。
當有足夠的長距離讓激光迎擊導彈,鋼沙是相對少數的武器時,能擴散激光、彎曲等離子或其他粒子武器的低密度防護幕是很好的防衛系統。但因為盾衛機一般就和機兵支援機大小相近,為保持進攻能力,艦隻一般都不部署它們。而這種沒法預料的非一般部署便成為障礙。
「有鋼沙炮的就集中攻擊盾衛機,其他就集中加大防護幕的負荷。」
言下之意,米諾就不得不當隊中其中一個主攻手,因為第3小隊不是所有人也帶有鋼沙武器。
「我看看我的脈衝星能不能擴散了,都可以傷到盾衛機。」
「那麼我的鋼沙散彈炮沒白帶。」
除了加列,Mahan 18,卡泰亦主動回應。
「當初試射那批新的鋼沙散彈炮時,我以為不夠好用和不需要才沒有帶。想不到現在就有用,失算了。」珊琪的聲音帶有少許後悔。
「總之我們不只一個人有鋼沙就行,16。」
米諾選用機兵兩手握著的鋼沙步槍,基拉瓦亦開始因應被敵人鎖定而有迴避動作。支援機才向側面噴射閃避,來自前方鋼沙的雨就撒在基拉瓦的防護幕上,米諾眼前的視野被鋼沙和等離子磨擦所引起的爆發,變成只有一片光芒。
不過,爆炸光一閃而過,加上那只是鏡頭捕捉到的影像,再刺眼也有限度。
「打爆他們的盾,別給採氫艦逃走!」
她的叫聲在通訊上迴響時,黑犬雙手的鋼沙步槍對宇宙彼方發出無聲的咆哮。
一陣連射,水平閃避。
機身後半整個引擎組擺動起來,以不消耗推進劑的方式迴避炮火。
一串激光的脈衝擦過防護幕,因為被擴散了,就算命中機尾都沒構成大損傷。
兩手和機身微調方位後,步槍再次連射。接著,探測器上一個盾衛機的反應不見了,太空中的微光亦一樣。
米諾擊破了一部盾衛機,雖然這裡還有其他盾衛機存在,再後方有敵軍艦隊和機隊,起碼現在沒了盾衛機,可以令嘯風和標靶的護航艦群進攻時面對少一重障礙。
她的耳機同時傳來兩個人的通訊,分別是加列和卡泰。
「脈衝星雖然能打穿,但有點勉強。」
「新的鋼沙和散彈炮都好用,真的會依距離散射鋼沙。」
米諾想回答兩人,她緩緩張口時,新的通訊還有通知聲音在頻道上響起。
「這是Talwar 1,第3護航艦群探測到採氫艦群有比正常高的空間彎曲反應。或許它們想逃。我們準備對它們發射鹽水彈,不會給他們得逞。各機隊,掩護我們和盡快擊落能攔截鹽水彈的敵機!」
來自轟炸機隊的Talwar 1突然提出要求,米諾不是這裡的指揮官,沒有能力阻止對方,只可以繼續和Talwar隊同行。而且機上電腦傳達了來自第3護航艦群的情報,確認採氫艦群出現空間彎曲反應。
「在這種軌道,要用曲速脫離很困難。他們要這裡拼嗎?」
米諾不相信對方會如此賭,但事實是他們或許真的要做大家認為難到不可能的事。眼前的事正在發生,現下沒其他解釋,也沒時間去找其他可能。她只好接受和相信,再根據實際情況反應。
Mahan等機兵隊在較前方繼續擊落盾衛機,轟炸機把握最後的機會向密農分艦隊各艦和採氫艦發射反艦彈,再後方的護航艦群趁盾衛機展開的低密度複合幕開始瓦解,和密農分艦隊的護航艦全面對轟。
相對地,殘存的盾衛機以脈衝激光炮攔截在加速和閃躲的反艦彈,第1艦載機聯隊的機兵隊與標靶,嘯風等組成的聯軍交火,密農分艦隊的護航艦除了要和對方同量級的對手搏火,艦上能瞄準和攻擊反艦彈的防空系統全都在攔截隨時能一擊即殺的兇彈。
利用以宇宙物理移動極速飛行的粒子作彈藥,以它們交織出的密集火網,對上在咆哮時吐出太陽之力和飛行的反艦彈。
這種對決看似是火網有絕對優勢,不過瞄準和探測系統不會完全準確,激光和各系統間的反應有時差,作戰環境有各種干擾,加上數目龐大的反艦彈一直都在移動和不規則地迴避,要全數攔截一點也不易。
戰場上一個又一個光點此起彼落,當中有些就是反艦彈被攔截的結果,亦有部份是反艦彈成功命中目標。這沒有阻止餘下的反艦彈急速逼近採氫艦和密農分艦隊最內層。
只要那些敵方反應還存在,而反艦彈有燃料追擊和迴避,便不會停下。不過,正當其中一發反艦彈已經極為接近某部採氫艦時,聯軍最不想發生的事發生了。
採氫艦群中,有艦隻來得及發動曲速引擎,以極近光速的「速度」移動到戰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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