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會議室,這裡比冰櫃上的簡報室或是會議室美觀和豪華得多。裝潢用料比只求實用的冰櫃來得講究,也不會看到真木製的牆板上和天花有各種儀器和管道等東西。天花的吊燈,以及牆上的部份裝飾有用來自灼熱冥府行星的土壤加工而成的玻璃所造。
因為冰櫃和法諾交易所的代表是在阿拉茲發射場外的飯店會面,才會有這樣體面的佈置。可是,正在使用這裡的人都已經沒有空閒欣賞設計者的心思。
於會議室正中央,投影著星圖的長方桌旁,一共坐了十多人。代表標靶的冰櫃決策層和替交易所發言的作戰室成員,分別坐在桌的長邊。為了交易所提出的要求,兩方已經花了相當時間討論。
「訓練人員的事,我的幕僚已經提到可以向人事部要求調動教練員。這場行動......」
泰柏的機械手在長方桌中間顯示的星圖劃了數圈。打圈的範圍內有些星區在閃動。那裡不光有是雷利泰長城、交匯區銀緣方向的「海岸」,還有法諾星峽正陷入交戰或已經陷落的交通樞紐星系,或是重鎮。
「我們就本來要參與,只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要去哪裡作戰。不過......」
全息影像的無機右手在桌上影像其中一個位置點了一下,出現了數個組織的標誌。
「你們希望要在正式行動前打擊神血的生產?這真的太難辦到,喉佬。匪軍控制的主要產地太遠,在萬多近兩萬光年外,我們在那裡沒有支援。而且時間不夠,我們就算拚了命都可能沒有成果。」
坐在泰柏對面的男人搖頭,深色短髮,身型不算高大的他看來像個中年人。他就是風鳥和泰柏叫作喉佬的人,法諾交易所派來參加會議的代表。
「我們不是要你們攻打那裡,而是截斷法諾銀核方向的數個最大神血產地。一來是要令他們的信徒不安,動搖支持,二來是要減少他們的收入。你也知道五大,那堆熱心派口中的製藥集團每年就是靠賣神血和其他東西賺多少錢。」
水瓶協會信奉的宗教歷史悠久,在儀式和冥想上常用各種特殊藥物,神血就是其中一類。說它是「藥物」不太正確,因為它不是單純能用於人體的化學物質,而是一種以特定化學物質加工成的毫微機械藥物,即是俗稱的智能藥。
它主要在水瓶的水晶冥想時使用,協會的說法是使用神血能帶來「啟示」,使在水晶冥想時看到的景象更清晰。在兩千多年前,這種水晶信仰融入水瓶協會後不久,最早期的「神血」就誕生了。雖然今天的神血成份和當年的大有不同,但稱呼上沒有改變。
而這種神血也是現在水瓶協會最具影響力的一派,外界俗稱熱心派的派系能主導的原因。據說,數十年前,一些熱心派為在協會混亂時而起的世代和派系之爭勝出,開始和多方合作,以確保藥物供應和更易提升藥物質素。這些合作對象更包括星際犯罪組織,包括很多人常說的五大,也就是煉金術士、尋樂園、刺客殿、星峽連線和碎石幫。
熱心黨因為在關鍵時期確保了藥物供應,而在協會中得到更大影響力,以至能主導水瓶在英仙走廊和交匯區的教會。熱心黨因為五大而漸漸掌權,又得到莫大的財富。五大除了得到財富,也受惠於熱心黨的庇護,在不少星系壯大。
因此,就算水瓶協會在很多地方熱心公益,救急扶危,旗下武裝修會—水瓶衛士像不少私營軍事企業和承包商般保護有需要的人,不喜歡他們的人常叫水瓶協會「教匪複合體」。
「以我們所知,法諾銀核方向的神血產量只佔旋臂域的半成至一成。」代表標靶的其中一個女幕僚說。「不過是第三或第四大的產地,不夠大幅動搖水瓶的運作。」
「我們也只是像能做的事,而且......」喉佬回答,語氣上就像表示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剛收到一項有趣的情報,是我們其中一個分部的前國家軍截聽到的錄音,可以播嗎?」
「好,能令你們有這種打算,想必不會是為了什麼尋常原因。」
法諾交易所是水瓶戰爭中其中一個成員最多,影響力最大的作戰室。能夠在嚴峻的戰局中存活,甚至繼續擴張,他們的決定和行動相信是成功多於失敗。會打算以大規模打擊神血產地掀起攻勢序幕,定必有理由。
當泰柏有意看情報後,喉佬播出那一段錄音。
「為什麼突然要取回穿梭機?」
「我們家老大有事有用,所以要取回。」
對話的聲音很清析,相信是偷聽器放置得很好,或是這段錄音不是來自偷聽器,而是由某些手法直接由這兩人身上的儀器直接複製,再傳到交易所手上。
「我們還沒修好,勉強飛行只會很危險。」
「老大說立即要,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用這部穿梭機。」
技工出於職業理由在勸阻,但客人根本沒有心聆聽。
「我不是一開始已經說過,最近很難找同型的核引擎。曲速和超空間引擎也一樣。你老大用的都是高檔貨,我們最高質的光刻機又壞了還沒修好,沒法生產到同水準。不是我們不想,而是做不到。」
「我不帶它回去,不單是我,你們這家廠都不要指望有好日子過!」
客人如此出言恐嚇,想必不是善男信女,而且看來不像是區區的麻煩客人。
「真的做不到,大哥。如果現在給你的話,沒問題,但有可能你還沒開曲速就散架。那就沒意思吧?」
「我們沒時間了!老大很快就要出發去阿勞卡,之前還要去很多地方辦事,他們去不了你負責嗎?」
面對情緒開始失控的客人,還有他的威脅,技工沒有屈服。
「要多快?如果我們用同系列但較低性能的系統,我們可以在今天內完成維修,但性能會不及當初進來時的水平。這是唯一可以盡快的方法。」
「那我問一下我的老大接不接受。」
喉佬在這時候停播錄音,標靶有一個男幕僚發問:「就只有這樣多嗎?那人說的阿勞卡是什麼?是代號,還是地名?」
「在大約十多天前,我們已經有人截聽到一個五大要開會的消息,但一直沒辦法找到確實的地點和名單。而我們截到這對話後,這三兩天終於可以收窄範圍,得到一個結論。」
喉佬站了起來,在星圖上法諾銀核方和交匯區的邊界其中一點按一下,他坐下後才開始解釋。
「會議時間是在17公天後,地點是阿勞卡星團的艾洛薩星系,風標的晨昏城,為期四公天。殘存的委員會今次改了會場,不再在野雞舉行,搬到表面中立,事實一直支援匪軍的阿勞卡。不過,艾洛薩一直都有我們的人。那些野雞佬上次清不乾淨,今次我們就一網打盡。」
「但你們打晨昏城和我們打斷神血供應沒有關係。」泰柏回應。「我們都知道那些大老是不可能,也沒必要每個工場都要全天候監察,組織亦不會因為大老的死而一下子瓦解。」
為了保密和讓組織更能抵受打擊,不少星際犯罪組織是以類似環狀和細胞兩個組織模式來運行。
最高的決策層不是由單一人決定一切,這個環內有任何一人不能再執行決策也好,環內其他成員會自動補上,而原有空缺都可能會有人填補。在這個環以外,有多個細胞分部。它們的人員不一定知道其他分部的存在,而且不少時候也會保持獨立運作,就算組織高層出事亦不影響日常的生產。
這正是泰柏懷疑的原因。
「所以我們才需要你們幫忙。艾洛薩我們會派人處理,其他環中人的去向我們會繼續追蹤。」
喉佬使勁地指著星圖,大力得如果星圖是實體的話可能會被戳破。
「我希望你們做的,就只是趁五大有這種行動而注意力分散時,連同我們其他部隊,同時打擊多個神血產地,還有挑起五大間的不和。之後,我們會和聯軍攻擊匪軍橫越法諾星峽時需要的據點。」
「既然你們似乎在找我們前已經有打算行動,為什麼要找我們?」
雖然泰柏不能代表整個標靶聯合艦隊,但他還是要向直屬自己的艦隊負責。以冰櫃為核心的艦隊規模不大,能同時打擊的目標有限,他不能讓自己的部隊打沒勝算的仗。
喉佬輕嘆一聲。在這種會議中,如此行為或許會被看成示弱,但他像是不再介意姿態只求成功,還是希望用看似示弱來令對方相信自己的誠意。除了喉佬外,沒人知道真相,但這真相也沒人有興趣理會。
「因為我相信你們的成功率會更高。始終我們現在不少部隊訓練和配備也不夠精良,在再多一點部隊也打硬仗前,只好把一部份最危險的任務交給更善戰的部隊執行。」
「所以,現在你們交易所是打算聘用我們執行額外任務,還要17天內就位嗎?」泰柏想確認交易所的打算。
「沒錯。」
答案是意料之內,泰柏看了左右兩旁的幕僚,再回答喉佬。
「我們需要全面的情報,由你們要攻擊的產地、控制產地的組織、目標地點的佈局和運作人員、當地政府和那些組織的勾結程度,到你們在那裡有多少可靠支援,能用上的全都要給我們。」
泰柏提出答應的條件。
「因為沒有情報的話,我們就得要花更多時間計劃,很可能來不及在會議完結前行動。另外,因為這行動是額外的,要另外收費。如果需要的兵力比現在我們艦隊所能動用的還多,我就要和其他艦隊協調。現在我們會聯絡艦隊本部,我不能保證能夠順利調動,而且真的能調動的話也有另外收費。」
「沒問題。」答覆的人是風鳥。「因為本來就是我們打算實行的,這一切我們都有。能給你們的都給你們。」
風鳥按了桌上板子的數個鍵後,全息螢幕上出現了多項名單。目標的位置、所在國家的分佈數字、控制這些設施的組織,以至所在星球或殖民地的資料等,都在名單上列出了。
「各種主要工場和設施加起來有超過一千個,分佈在170個星球或月亮表面或軌道上。而這170個星球就分佈在47個太陽系內。」
像是回應喉佬,交匯段銀臂方向和法諾銀核方邊界有一串光點在閃動。
「今次行動不單是我們,其他作戰室都有參與。實際動員多少船隻和人力,我都沒有那個數字。但預定要交戰的話,就算是面對五大的後方部隊,沒有數千艘至萬艘艦都不可能成事。」
只論作戰覆蓋的規模,可以和一些較大型軍事行動媲美。但因為這次行動上不是攻城略地再長期佔領,而是針對個別的點攻擊,所用的軍力也能少得多。
標靶之前發言的男幕僚看了一眼便皺眉,道出自己的看法。
「這些都在八千至九千光年外,艦隊就算今天即時出發,以可維持的最高速作超空間航行也要大約一星期。之後要在前線偵察、部署艦隊,而且要差不多同時間在各星系攻擊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能實地準備的時間只有一星期左右。」一星期看似很長,但對一場如此龐大的行動來說,這段時間實在非常短。哪怕是要最先進的自動軍隊能犯最少錯誤地完成,也極為困難。對以相對易錯的凡人為主的部隊來說,就更加困難。
「喉佬,風鳥。」泰柏全息影像的表情變得很嚴肅,說是嚴肅可能不正確,因為那表情帶有不能說出的不滿。「我希望你們交易所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麼。時間如此緊迫,行動會變得更困難。」
「我們明白,事實上......」
喉佬的解釋被其中一個標靶幕僚中斷。
「已經連接到艦隊長,可以開始通話。」
「好。」喉佬批准後,另一個需要交涉的對象也到來。這會議本應不需要勞煩米德苓,但事態有變,情況已經不到泰柏這個兼任分艦隊長的冰櫃船長可以單獨決定。
而會議就在多了一人的狀態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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