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速達以近兩倍音速飛行了約三小時後,終於到達東方的福泰雷薩,掠過曾經是不可能接近的群島。
位處河口,又很接近赤道的福泰雷薩是個由數個自然和人工大島組成的城市。很久以前,這裡還不是叫福泰雷薩時曾有一座大橋,連接海上的軌道塔地面總站,令它成為翡翠灣其中數個最繁忙的太空港。在那個年頭,這群島是在禁飛區之內。
然而,連結總站和翡翠環的塔在千多年前的戰爭時被打斷,之後因為發展焦點有變而沒有重建,令它漸漸荒廢。太空港的機能亦轉移至福泰雷薩的其他地方。
亦因為幸好這裡的太空港沒有和翡翠環連繫,戰火波及翡翠灣時,水瓶衛士沒有選擇攻擊這裡。加上防空網的保護,福泰雷薩的居民才可以勉強過著和戰爭無緣的生活,而貝洛仍可以利用這裡作後方,繼續對抗水瓶衛士的戰爭。
只是沒人知道如此情況能再維持多久。
或許直到匪軍被趕出翡翠灣的那天,福泰雷薩還是沒被敵人動過分毫。或許明天水瓶衛士的自動軍隊像是由不知哪裡冒出來,佔據福泰雷薩和開始在這大陸活動。
這裡的和平像無重量的糖果,脆弱易碎。一旦碎了,就得要面對殘酷的事實:源自天外的戰火已經燒到這星球。
福泰雷薩的太空港和主要機場都是坐落在岸邊,雖然由同一個機構管理及營運,但事實上是兩個相鄰的獨立設施。速達在機場降落和停泊後,就開始卸貨,來這裡轉機的列素和雅莉尼蒂立即乘搭早已準備的車,前往太空港的軍用區。
「想不到有專車接送,看來我們都變大人物了呢。」雅莉尼蒂笑道。
「因為往太空港的捷運剛好有意外,所以才來接你們兩位。」前方個子不高的司機回應,車子也同時加速。「而且,你們的機很快要起飛,不能浪費時間。」
「什麼意外?」列素發問。
「管理局對外說是訊號故障,但那只是對外說法。」司機語氣由輕鬆變得沈重。「我們在這面聽到的是腦熱傳到這裡了。」
聽到腦熱兩字,車上兩個乘客的臉色也大變。
那種奇怪的複合電腦病毒正在旋臂域多處肆虐,雖然這種電腦病毒對他們沒直接傷害,但光從新聞或是朋友口中得知,它對一些電腦系統有極大傷害,甚至能大量殺害沒有實體的電子意識。即使沒死,都可能有種種難以回復的殘缺。
有時,甚至是連實體生存的人都會因為所用的系統受腦熱感染後,運作失常而有傷亡。唯一的救贖就是不用部份電腦系統的話,就不會受影響。只是在一個雖有對立但互有連繫的旋臂域,要完全置身事外可不容易。
「沒事吧?捷運不會突然有了自我或是發狂之類?」就算雅莉尼蒂說的話像胡說八道,仍不改變她緊張起來的事實。
「沒有,但因為系統是紀泰臂還是船底制式,腦熱一來就出事。媽的。」司機繼續抱怨。「就說那些人馬信不過。現在還要腦熱專挑紀泰制式系統來攻擊,數年前就已經很多人反對用紀泰的車和系統,就硬要選紀泰貨。這可好了。」
「紀泰又不是伊洛,用不著那麼樣大反應。」列素不明白司機為什麼這樣不滿。「而且,伊洛的公司不是都不準投標那種工程嗎?」
「如果伊洛在名單上,你直接不用選。因為那名單有九成機會是錯的,都被禁止了,怎會到我們選?紀泰廠家才糟,你不知道那些伊洛公司是不是用紀泰星協出品的名義,在這裡那裡亂搞。在伊洛眼中,每個人都只是一個細胞,只能聽集體意識行事,他們的公司又怎會能信任?」
平日無法宣洩的怨氣化為聲音時,變成了像是胡言亂語。不能說他的話沒有道理,只是怨氣多得把僅有的道理都變成毫無道理。
「雖然仙王段的傢伙很多都怪怪的,但我認識的伊洛人一般也沒那麼慘吧。」雅莉尼蒂不認同司機的說法。「一般就頂多長期斷線像殺了他們似的,或是厭惡有形體地生存。」
司機搖頭道:「沒身體上的自由就算了,但腦袋真是自由嗎?活著連一次為自己都不知做不做得到,活得再久也只不過為那個集體的擴張而存。不斷擴張,直到所有星球都稱臣為止。」
「聽你說,你很不喜歡他們嗎?」
自說自話沒有因為雅莉尼蒂的不認同而停止,這令列素也忍不住。
「誰會喜歡那種只想要全宇宙俯首稱臣的東西?之前有次工作聽到情報局的人說,匪軍可以擴張到這裡,背後就是靠伊洛支援。匪軍不過就是一隻擾亂英仙走廊和它橫跨的星區的棋子。當戰爭平息了,伊洛就會滲透外臂,把我們都變成走狗。」
儘管有「情報局」這三字,但任誰都有機會胡說八道,列素根本不認識這個正規軍的軍人,沒辦法知道這人平日有多會吹牛。能想到的回應方式不多。
「那麼看來我得要趁這場仗賺多點錢,戰後不再當傭兵,和我喜愛的女人搬到連伊洛臭手都摸不到的地方才行了。」列素乾笑數聲,想盡快結束這不會有答案的話題。
「雖然不知道你們實際要兩個要去什麼地方,可是希望你們兩個好運吧。看得太多人一去不返了。」怨氣隨話題結束而消散,雖然他的怨氣不可能一夕間消失,起碼現在他沒有再說出不著邊際的話。
之後,車廂就一片沉默,直到車子到達太空港的軍用區。
人馬臂捷什塔段的紀泰。
獵戶臂仙王段的伊洛。
兩個都是遠在天邊的星際大國,但對外臂大部份的人來說,只是兩個名詞。它們影響力再大也好,在這裡一般都只能很間接地感受到。
在本地人眼中,這場戰爭由誰和為什麼而發動,再升級為星系間的戰爭完全不重要,自己和家園的存亡才是重點。其他的不過是抽象的名字。而在身處遠方策劃和推動一切的人眼底,本地人不過就是海量數字的一部份,成就某種大業的「代價」,連獨立佔一席位的機會也沒有。
不過,對於在這裡準備要以命相搏的人,重點只有三個:完成任務、報仇雪恨,之後再活著回來。
車子在軍用區行駛了一會,就停在一部比速達還長近一半的「飛機」前。形容它是「飛機」只因為它的外形像飛機,能停在太空港停機坪的都是能在天空和太空飛翔的機種。
和速達不同,這部幾乎可以當作最小型飛剪船的巨嘴鳥相對細長,而且有一雙可動主翼,機尾還有兩組斜的尾翼。機身白色而機底是黑色,那是標準的航太運輸隊的配色,只有尾翼上的銀河之眼標誌才令列素知道那是他所屬公司的用機。
「到了,盡快去吧。時間無多。」
兩個乘客先後向司機道謝後,就背著僅有的行李步向眼前的袖珍飛剪船,或是如果它在正常空間和超空間航速也快的話,有些人會叫它小飛。
巨嘴鳥的前方機門仍然開啟,繼續接收需要運送的物資和器材。列素和雅莉尼蒂通知了仍在停機坪的機組人員,便經旁邊供人使用的艙門上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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