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曲速泡，巨嘴鳥看來不再像是一個歪曲周遭一切的奇怪球體，變回一艘有點像飛機的太空船。雖然它在接近波索夫，但因為波索夫不是目的地，巨嘴鳥沒有真正減速。而在不遠處，有一艘小型太空船正在配合巨嘴鳥的速度，準備對接。
波索夫的大氣層稀薄得形同不存在，於這裡運作的登陸機理應不用像飛機或是穿梭機。可是，金伯利最大的月球，也是人口重心的荷彭有濃密冰冷又不能呼吸的大氣層，冰坑，也就是波索夫設施群的代號，在運作上也要顧及來往荷彭一點。所以，他們用的穿梭機還是有典型流線而有翼的佈局，不像個有引擎而垂直移動的鐵桶或是盒子。穿梭機接近時慢慢改變機首方向，最後它的右舷放出通道和巨嘴鳥的右舷氣閘連接。
穿上強化甲帶著行裝的雅莉尼蒂和列素在氣閘內等待可以離開的一刻。無論是巨嘴鳥和穿梭機內部都有加壓，但為減少空氣流失，通道一般在短暫的對接時都不會加壓。兩人不用等待加壓，只需要看到確定連接和解除模擬重力的燈號亮起，扭動把手，就可以走到對面。
「直接在軌道放下我們，他們也真的很趕，連降落的時間都沒有。」兩眼盯著連接燈號的列素開口。
「又或許是覺得只為我們兩個人特地下去，浪費時間又不值得。」一旁的雅莉尼蒂回應。「換是你開這巨嘴鳥，都會這樣想吧？」
「也對啦，如果我們有開機兵，或許要我們直接開機跳出去，就當是送我們到目的地也不奇怪。」
表示確定連接的燈發出綠光，指示重力方向的箭頭燈號變成警告重力變動，而且在閃爍的紅燈。失重感掃過身體，氣閘部份的模擬重力已經被關掉。如果鞋底沒有磁鐵，兩人都會因為重力電磁系統所模擬的重力消失而開始漂浮。
雅莉尼蒂上前扳動金屬桿，打開像被一層薄霧蓋著的厚重氣閘門。兩人很快地穿過薄霧，進入不太寬敞的通道，再由列素關上巨嘴鳥的門。走過只有數步距離的通道，再打開穿梭機的氣閘門，進去比巨嘴鳥氣閘還要小的空間後，就由尾隨的列素關門。
穿梭機氣閘內，那重力方向燈的箭頭在閃動，同時顯示多久之後會恢復模擬重力。因為穿梭機和巨嘴鳥的上下方向都一樣，所以列素和雅莉尼蒂不用趕著在無重力下轉身，只需要向機艙示意已經登機和關好閘門。
「我來通知吧。」雅莉尼蒂轉身走向氣閘內的通訊器。
按下通話鍵後，強化甲的手套讓裝甲的通訊系統和機上通訊器連接，她直接說話就能讓機組人員聽到。
「我們兩個是乘巨嘴鳥的順風機過來，已經登機和關上外閘門。」
過了三數秒後，雅莉尼蒂才聽到回應。
「收到，模擬重力恢復後，你們就進來吧。時間無多了。」
語音一落，乘客再次感覺到自己被腳底的某種東西扯下，重力電磁系統再次開始運作。通往客艙的門也打開，走進那個狹小的客艙中，他們的旅程才暫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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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接兩人的是一部貨運穿梭機，也不是為長期飛行而設計，在駕駛艙下層後方的客艙其實很狹小。這裡可以讓三數個人居住一段日子，但絕對說不上很舒適。現在這裡除了兩個乘客外便沒有人，連裝卸員都沒有在這裡候命。或許他在駕駛艙或其他地方，也可能是這一程就沒有裝卸員同行。
「沒其他人。」列素放下行李，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幸好椅子的強度夠，而且列素和身上強化甲加起來的重量不算大，就算直接坐下也不會受不了而損毀。
「或許他們是沒貨物回來，才沒有機師以外的機組人員。」雅莉尼蒂撥開頭盔的雙重護目罩。第一重是不透明又裝有大量儀器的護罩，之下才是透明而且有螢幕機能的護目鏡。
雖然這種設計概念看似很落後，不像那些直接連繫到神經的型號，但它應用了新式材料和儀器，性格上不比先進又直接的型號遜色，而且運用上更方便。不需要額外的神經或腦波控制調整，也減低電子戰對穿著者的影響，這些優勢和相對低廉的價錢令它在旋臂各地都廣受歡迎和運用。
前上方的艙門打開，有一個機組人員經那道很斜的樓梯走到客艙。他不像剛登機的兩個乘客穿有可以當太空衣的裝甲，只是穿有飛行服。而飛行服上有一隻翼的小章，示意他的裝卸員身份。
「就只有你們兩個嗎？」
機組人員看到雅莉尼蒂微微點頭後，再繼續說話：「好，先說一個壞消息，塞雷茲的地面太空港在兩小時前出了系統故障和意外。我們短時間不可能在那裡降落，只能轉到最近的丁岡太空港。」
「丁岡離塞雷茲有多遠？」列素問。
「大約百多至兩百公里吧。副機長已經和塞雷茲工廠聯絡，安排你們在降落後去工廠的方法。你們先坐一會吧，反正還要多等三四小時才到丁岡。」
「你們不會要我們直接在塞雷茲上空跳機就很好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會否給我們兩部機兵用來著陸啦，哈哈。」雅莉尼蒂對著機組人員苦笑。
機組人員揮起左手。
「這程由循環艦回來沒有載貨，就算機長想給你們空降都沒玩意給你們兩個這樣玩。我們才正要離開循環艦時，便收到工廠通知你們需要坐順風機，所以就來了。」
「真幸運，循環艦還在。我們翡翠灣那面一堆都被匪軍打爆，殘骸像雨般落下。」列素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搖頭嘆息。「有墜落警告其實也沒意思，因為你正被匪軍的自動軍隊擋住，困在預定墜落地點附近。只是剛好靠空戰隊打開地面封鎖的缺口，才能勉強保命。」
早在還沒突破光速限制的時代，古代人已經用定期經過天體的循環艦作為運輸系統一環。不少時候，一些舊式但能運用的太空船會改成循環艦，或是拆除部份系統後，再將它組合在原有的循環艦上當作擴充部份。因為循環艦是運輸系統的重要一環，當戰火正式波及翡翠灣時，途徑或以那裡為總站的循環艦有不少被破壞，有些就落入水瓶衛士之手。只有部份還是由當地人控制。
就算這樣都沒有完全中斷翡翠灣和太空的往來，損失多個港口仍然實在地把不少人封鎖在星球上。列素和雅莉尼蒂能離開翡翠灣，全靠水瓶衛士至今沒法完全控制軌道，不然就要多花不少工夫。
「記得那裡有些大到可以當是小型的殖民地，比在這裡飛的大多了。整個掉下來而擊中城市的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機組人員臉色變得陰沉。雖然戰爭和他有一段距離，但這星系終究是戰場，聯想起傷亡時不可能會高興。
「......先別聊這個，想問一下去塞雷茲的事。」雅莉尼蒂不想花時間令人沮喪的事上，就單刀直入。「我們要去地下城工廠驗收新機，再帶新機到冰櫃。現在塞雷茲的太空港不能用，要去哪裡送走它們？又是經丁岡？」
裝卸員坐下來，相信是覺得他還有很多話要說，不如坐下來慢慢談。
「很可能是這樣，而我們應該會被安排去幫忙。但我們暫時沒有收到通知。我不是機長，又不是在港口能直接問上司，不可能現在就知道。」一連串的意外使裝卸員一臉無奈。「今次可有得忙了，如果塞雷茲不能在幾個小時內回復運作，就一定要經丁岡。我聽說過地下城工廠今次出貨是數十至近百部，光是要由地下城送到地面，再由地面貨運站的履帶船運到丁岡，之後找穿梭機或是貨船轉送到冰櫃......」
雖然裝卸員說的話暫時沒辦法證實，但單是這番話已經使雅莉尼蒂和列素頭痛起來。搬運和驗收大量機兵本來就要花不少時間，加上現在很可能要改用遠離工廠的港口，或許又要花一兩天的時間才能完成，之後更要到那個只知道名字的「冰櫃」。三兩天的輕鬆正式過去，由忙碌取代。
不過，裝卸員的說話令列素記得一點。
「其實，你說的冰櫃是什麼？地方？隊名？還是一艘船？我們兩個在簡報有聽過這名字，但不知道是什麼。」
寒冬技術上是敵後行動，情報區隔上比一般部隊更嚴密，就任地用難解的代號一點也不奇怪。而現在就可能是列素能早一步知道冰櫃真正意思的機會。
「冰櫃是一艘船的代號。表面上是公里級的貨船，但戰爭爆發不久後就開始改裝成多用途母艦，原有船員不是調走，就是訓練成可以戰鬥。不久之前，我們要送過貨到冰櫃，算是看過一下。不過，我們飛行時正常都不可能拍照，就別問有沒有相片可以看。」
標靶的總公司，天眼雖然在貝洛是一家業務廣泛的企業，但和旋臂域中無數同業一樣，具規模和影響力不代表他們可以輕易為子公司購入正規軍艦。而為了滿足貝洛政府這僱主的要求，不少時候天眼只好把多用途的民用船改裝成可以戰鬥的艦隻。
就算純性能上和正規軍艦有差別，但能更快速成軍和有民用船的身份掩護，有時可以帶來意外的方便。特別是現在標靶要執行寒冬的敵後行動，不起眼是行動成功與否的關鍵之一。
「沒差啦，反正到時就能看到了。」雅莉尼蒂回應。
「沒什麼特別，就一艘大改裝過的大斗。聽說本來是負責來往薩陶納和附近星團至外領的航線，戰爭爆發，波及英仙走廊的外領後，它參加了走廊的撤離行動。聽說當時載走了一些在庫拉陶的反水瓶派，結果到達旋向七星後，在中轉區等候入港時，被水瓶地下教會的同情者攻擊......」
雅莉尼蒂猜到了裝卸員說所說是那艘船：「是旋向七星襲擊事件的那艘嗎？」
「沒錯。不過，船只受了點損傷，所以總公司接收它之後就改成作戰艦。船員都換了不少。」
水瓶戰爭當初只是一場政變和擊倒國內反對派的內戰，後來多個水瓶協會教區及修會，還有無數來自受壓迫星球的支持者響應下，瞬間就令數以百計，千計的星系陷入戰爭。
因為勢如破竹，水瓶協會相信自己得到的支持和手握的資源，能夠向外臂和交匯區那些「打壓」、「取締」和「誣陷」自己信仰的國家討公道。結果他們對多個政策上對水瓶協會不友善的國家宣戰，而曾經下令解散部份水瓶協會修會支部的貝洛就是目標之一。
「起碼還是艘大船。」列素開口時有點無何奈何。「當初訓練完後，我被派到紀素那些鳥不下蛋的星系，最初的母艦只是艘改裝過的大型飛剪船。還能待的，但設備就不算好。大船一般是好一點啦。」
「我沒真的上過去，只試過送貨到冰櫃。不知道有多好多壞。」
「送貨到冰櫃嗎？平日你們就只是由月亮間來回？」雅莉尼蒂很好奇載自己的人的日常工作，就算只是萍水相逢，也沒有打消她的興趣。
「主要是這樣。」裝卸員的手指在空氣中劃了數個圈。「畢竟地下城的工廠區不是只生產軍備，平日都要來往循環艦，荷彭和其他月亮。有時難臨時安排航班，又有貨物要速遞的話，會去你們大小太陽那面，甚至九約其他地方。」
巴貝多斯－艾雷尼是個聯星系，黃色而較大的巴貝多斯有時會俗稱為大太陽，橙黃色較小的艾雷尼叫小太陽。超過3400年前，來自古代麥納瑪王國的第一批移民在這裡和附近三個有可住人星球的星系安頓下來，它們就是今天的巴貝多斯、安薩利、海凡和西敦。
當移民漸漸離開巨大的世界艦，把發展中心定在星系時，他們覺得有需要重新組織起來，以便互相協調和在必要時能向本國爭取更多權利。因為他們所定居的四個星系共有九個恆星，發起人把這個聯盟叫四星九約。雖然那個聯盟早已不再存在，但「九約」仍然以地名存在於很多人的心。
「不會沒趣嗎？」
「倒不會，我會像妳和他一般會調動嘛。」裝卸員右手先後指向兩人。「不是我離不開的話，我也想像你們兩個般上前線做點事。」
本來沒有特別明顯感情的裝卸員，突然一臉失落。為自己「無能為力」而失落。
雖然這裡不是前線，但戰爭離這裡一點都不遠。貝洛的外領區，也就是外臂本星區之外的貝洛星系，受戰爭波及後，幾乎是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不是有人上戰場或受害，就是認識有人面對如此境況。有不少人想到前線保護家園，為家人和朋友而戰，不甘願只是被動地當戰爭受害者的一員，只是現實不容許。
「......別這樣嘛，又怎可能所有人都上前。」雅莉尼蒂試著化解這場面。「給我再選一次的話，才不會上前線。但以前在維和部隊時志願過，以後就差不多是定了。」
「抽中下籤很平......等一下。」裝卸員伸出左手，想叫雅莉尼蒂暫停。右手就按了一下右耳的耳機。「機長......有安排了嗎？好......明白。我會聯絡其他人員。」
他再按下耳機便中斷對話：「機長有消息，你們到丁岡後會有車送你們去地下城的工廠，驗收後就會坐履帶船和送去冰櫃的機回來丁岡，再出發前往冰櫃。起碼也要半天至一天。」
「這樣又得花一天。」列素嘆道。「單是旅程和前置工作就用不知多少時間，還真的沒打仗先累到快掛。」
「你又不是第一天要面對這種問題。」雅莉尼蒂的右手輕拍列素的前臂。
「習慣不是喜歡，好嗎？」列素輕抓住雅莉尼蒂的手，再慢慢移開它。
「你們覺得累的話，在這裡找張椅子坐著睡就好。反正還有三四小時。」裝卸員起身走向樓梯。「我要回去工作了。對喔，睡就好，別搞什麼奇怪的事。我可不想寫報告。」
「像他說，都累到快掛了。還會做什麼啦？」
雅莉尼蒂說著時，裝卸員的背影已經被艙門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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