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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格羅德快要把足跡留在橋面的每一處。奈落寬闊得很，否則也容納不下幾千名生徒。十二對漆黑高塔如方陣般整齊，坐落於橋身兩側，每層都有講授堂，只有諸神知道他們有多少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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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在意的不是學科，而是防禦盲點。格羅德在聖路斯沒經歷過攻城戰，但他有時會聽封地騎士們提起，早年伊登海盜入侵沿岸、搶掠城市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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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騎士們都說，作為聖騎士不需熟悉守城，畢竟沒人會如此想不開，去進攻坐落於聖路山上的教庭，不過年輕的格羅德總是對他們的故事樂此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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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條橋，也可以當作城市來考慮麼？騎士不禁想，兩側都是無底深淵，只有連接西方和東方的橋口，由兩座巨塔構成的閘門守護。但龍，無法以正常的思維來考慮，閘門能阻擋牠多久？該慶幸牠不會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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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隱約依靠月瞳的一瞥，依稀判斷出龍的體型。牠遠沒有神話描述那麼誇張，但依舊比赤灣鱷至少大上好幾倍，那樣的怪物僅僅站着，已經快要超過城門。岩石與磚塊對牠而言，說不定只是玩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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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依舊下個不停，碎片般的白雨落在他的肩膀上，偶然也把他的臉打疼痛。格羅德將披風拉得更緊些，試圖遮住刺骨的寒風。剛才的怒火隨著拳頭落下，已消散了大半，但寒意卻越來越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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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羅德穿過橋側隧道，回到冷清的宿舍走廊時，腳步無意識地帶他走到了某個熟悉的地方。等回過神時，他察覺自己停在吉牙妮的房門前，舉起的手卻凝在半空，沒有落下，格羅德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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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這裏幹什麼？格羅德暗忖，他還有什麼可以說的？他們知道彼此在想什麼，還有爭辯的理由。威脅就在門外，大戰可能隨時爆發，難道他還有時間去管這些兒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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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的拳頭垂在門邊，又放鬆了。就在這時，門忽然打開。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她雙臂交叉，斜靠在門框上，順直黑髮沒有紮起，如瀑傾瀉而下。吉牙妮眼神冰冷，沒有半點意外，似乎早已預料門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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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沒人說話。格羅德一時語塞，喉嚨像是被什麼擋住了。吉牙妮凝望着他，卻沒半點開口的打算。他們就這樣站在門框邊，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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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路過。」格羅德一開口，就後悔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說過第三愚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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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吉牙妮眉毛一挑，道：「這可不是去你房間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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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格羅德深吸一口氣，嘗試讓聲音變得不那麼僵硬，道：「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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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吉牙妮裝作意外地道：「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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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你一個道歉，還有阿絲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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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感覺自己無法直視草原少女，他別過頭，但吉牙妮卻是伸出手來，撫着他的臉，讓他看着她，然後說：「道歉的時候，要看着對方。你說給阿絲蘭聽，她會很開心的。但我，不會那麼輕易原諒你，格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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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所做的事，都是為了……」格羅德想解釋，但吉牙妮打斷了他，道：「保護我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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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我說些什麼。」格羅德嘆了口氣，說：「我錯了，我道歉，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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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什麼，是要怎麼做。」吉牙妮淡淡看着他，說：「難道每次遇到危險，你都要推開我們，忽視我們的選擇與意志？我們不是孩子，格羅德，你害怕失去，但沒有考慮我們也害怕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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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自大、我自私，我沒有顧全你們的感受，我害怕失去你們，害怕你們死在我面前……我情願這個人是自己，你懂嗎？」格羅德的聲音冰冷，顫抖着，強壓著情感。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在那冰冷的心深處，他願意為了守護這兩人，付出他僅餘、殘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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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吉牙妮點點頭，說：「我們需要你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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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諾？」格羅德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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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諾我們——你可以和我們爭論，可以和我們吵架，但你不能奪去我們選擇的權利，這是我們的自由。」吉牙妮淡泊地道：「我們會尊重你，正如你會尊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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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諾。」格羅德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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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聲一點？」吉牙妮忽然露出狡黠一笑。格羅德皺起眉頭，剛察覺到不妥，卻見木門後冒出一頭鬆軟的黃髮，一雙黃眼睛帶着懷疑，彷彿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看。該死的，格羅德腦海裏一個激靈，他中計了，這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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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他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