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高懸在海平面上,月色下魚火零星。頂著滿天星斗,我與他赤腳走在沙灘上,踏著碎浪我感受到沙粒的柔軟與海浪的濕潤,一步一腳印,平穩的走,緩緩的走,如同我始終如一的感情路。
身在海岸,耳旁儘是海浪拍擊聲,沒有人工雜音,沒有霓虹的干擾,與心愛的人牽手相伴,什麼也不必說,彼此心意相通。一股像裹著蜂蜜般甜滋滋的幸福滋味,洋溢在我的心裡。我大口的深呼吸,貪婪的吃進滿嘴的海風,那股偏鹹又帶有濃郁的自由口感,讓我的心情也隨之盪漾,整個人彷彿飄浮了起來。
剎那間,流星劃過天際,驚動了我,我趕緊止步雙手合緊放在胸前,閉上眼睛虔誠的向流星許了一個願望。
「希望我的愛情會有結果。」
我衷心祈求著。
我打開眼睛,看到我的男人單膝跪在沙灘上緩緩從懷裡取出一枚戒指,他在訴說更像是在唱歌,因為海浪的緣故,我聽不清他說什麼或唱什麼,但我明白這一刻我等了許久,也曾在心中反覆練習了千百萬遍,此刻終於來了。不等他說完,我竟拋棄了熟稔於心的練習,噙著淚水迫不及待的大聲說了句我願意,之後與我的他忘情擁抱,又哭又笑像個孩子。在月娘與流星的見證下,我倆的愛情終於有了結果。
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我的父母,母親當場為我高興流淚。「媽媽真為你感到高興......」
一向不苟言笑的父親,跟往常一樣板著他的招牌撲克臉;那張臉毫無情緒起伏,好像我即將結婚的這件事對他來說跟到街口買報紙一樣平常。
只見他叨念了我的母親。「看看你,孩子大了就該結婚,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辦喪事,有什麼好哭的,女人就是這樣,你就是一輩子沒見過大場面......」
「我高興嘛。」母親說完話,又繼續哭了起來。
被母親的情緒引動,我也跟著哭了,一盒面紙轉眼就快被我們母女倆用光。
「早該結婚了,這都交往幾年了,真是的。」父親話一說完,神情不耐的起身朝陽台走去。透過透明玻璃,我看見他倚在牆角抽煙久久,若有所思的將目光投往遠方。
從我小時候有印象開始,作為家中頂天柱的父親就是這副大男人的鋼鐵模樣,總是看不起任何人的軟弱,尤其無法忍受別人的哭哭啼啼,就算是結髮一輩子的妻子,他照樣奚落到不留情面。雖然我知道父親對我還是疼愛的,卻無法理解他對我即將出嫁的淡默,父親難道真的不在乎。這問題我不敢問,只能暗生悶氣,硬是把它加了好幾道鎖,擱在內心深處的閣樓之中,不見天日。
出嫁的這天,我的先生按照禮俗前來家中,在許多親友的簇擁下,我穿著一襲白色婚紗出現,贏得了數不清的讚譽目光。在親友的見證下,我與先生跪在父母的面前,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我自此要離開我的父母與先生成立新的家庭。
「爸,媽,謝謝你們......」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母親和我哭成一團,意料之中,父親一如既往像是個毫無反應的木偶。
拜別父母,我與先生準備起身時,本來不苟言笑的父親突然露出生澀且僵硬的表情,他肢體很不自然的對著我的先生說。「我、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但、但是如果...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的女兒了,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拼死也要帶她回家,......家裡永遠有她的位置,我會用生命來保護她......」父親邊說變擦拭那止不住的眼淚。
第一次看到哭成淚人兒的父親,我驚呆了,聽到父親的話,我心裡深受震動,剎那間淚如雨下與父親相擁,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我永遠記得這一刻。我內心深處的閣樓揮別塵垢變得純白明亮,擱在裡頭被上了好幾道鎖的小木盒也被打開了,就像悶熱的夏日午後,短暫的小雨中迎來了沁涼的微風。
那個抱我在腿上任我哭鬧撒潑,讓我騎在背上當馬的父親回來了。就在這一刻,我發現父親老了,滿頭白髮臉上盡是皺紋,身體也不如過去健壯。轉眼間,我長大了也出嫁了,雖然不曾聽過父親訴說或用舉動表現出對我的愛,但我明白我愛我的父親,正如父親這般愛我,父母和孩子的愛永遠不變。下次遇到流星,我會祈願我的父母平安健康,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