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面試時,面試官曾問我一個問題:「送信的時候遇到很兇的狗,你會怎麼辦?」
沒有思考很久,因為已經練習多次,我是這樣回答:「我會用餅乾和肉干來和很兇的狗做朋友。」
實話實說,狗在郵差的職業生涯裡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沒被狗咬過,實在稱不上是稱職的郵差。我的第一次就獻給了那隻名叫「笨蛋」不知什麼品種的黑色土狗,就在我菜鳥的時期。
我被分發到鄉間送信,騎著我的綠色野狼,每天從山的這一頭送到海的那一頭,日曬雨淋風雨無阻,有些人覺得這樣很愜意甚至很羨慕,就像海角七號的阿嘉,當郵差之餘還可以拿著吉他登臺唱歌,還能與田中千繪譜出戀曲;醒醒吧!那是電影。我可以理解那種因為距離所產生的矇矓唯美感,但理想很豐美,現實很骨感,如果你在大雨中連續騎車三個小時的話,特別是在寒冬時,你必然不會這樣想了。以上只是郵差的日常,另外的日常就是被狗追然後被狗咬,這是我真正恐懼的事,因為很痛。
鄉野間,家犬與流浪狗混雜,根本分不清其中的區別,而狗都有地盤意識,別說進入牠們的地盤,只要進入牠們的視線,就會蜂擁而至。其中最兇悍的狗就是先前我提到的「笨蛋」,是一隻體型碩大的混種狗。
笨蛋在我倆相遇的初期看到我,正確的說是遠遠聽到我的野狼引擎聲時,就會採取攻擊姿態露出尖牙狂吠的朝我奔來,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吃似的,別無選擇我只能駕著野狼奔逃,有幾次還被咬傷;所以每每送信來到此地時,我總感到芒刺在背命懸一線之間,然而窮則變變則通,在經歷「笨蛋」的震撼教育後,我都會隨身準備些零食,像對十八王公裡的神犬般,在笨蛋發起攻擊前趕緊恭敬的獻上供品,好比交保護費給地盤上的老大以求平安,我口中的老大就是黑狗兄「笨蛋」。
太極拳法講求「以柔克剛」,在我日積月累的餅干攻勢之下,笨蛋逐漸敗下陣來,朝我奔來時不再齜牙裂嘴,取而代之的是向上半月型的微笑和不停搖動的尾巴,姿態怪異,而我能給予笨蛋的不只是餅乾、肉干,還有拍拍撫摸。笨蛋會跳上跳下的趴在機車邊,歪著頭等我摸牠的頭,兇狠的惡犬卻有張可愛的笑臉,漸漸地我在村子送信時習慣了有笨蛋的陪伴,離去時還會依依不捨,而我是飼主外唯一能接近笨蛋的人,我曾問過飼主「為什麼叫笨蛋?」飼主回答我說「因為笨蛋搖尾巴時看起來很蠢。」真是狗如其名,我十分認同。
我與笨蛋越來越親近,為了笨蛋,我還更改了原本送信的路線,以便在中午左右可以抵達村子裡,不為什麼就只想和笨蛋共進午餐,我們的餐桌就設在衛生所前的涼亭內。這樣的日子本來可以繼續下去,直到某天我和我的野狼在村口前被一群流浪狗堵截住,進退維谷間,笨蛋出現了。我焦急的跟奔來的笨蛋大喊:「不要來,笨蛋!我跑得掉,不要來……」但笨蛋就是笨蛋,狂吠的牠不聽我的話跳到我的面前,與野狗們瘋狂戰鬥,沒多久勝負已分,笨蛋挾著旺盛的意志驅逐了野狗,自己卻換來血淋淋的一片,耳朵還被咬下了一大片,我跳下機車抱起受傷的笨蛋直往村裡的衛生所奔去想救牠,很遺憾為時已晚,笨蛋還是在我面前斷了氣。
我很難過失去了笨蛋,為此我申請調職,轉到其他地方送信,好讓我不再踏進笨蛋曾經存在過的村裡,因為怕睹物思狗,也怕我會激動到趴在涼亭內不停痛哭。最後我想跟笨蛋說:「笨蛋,你雖然是笨蛋,但在我心中卻是最聰明的笨蛋,你雖然死了,但永遠活在我的心裡。謝謝你的陪伴,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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