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年間,進士二甲出身的沈重英,他在山東巡撫任內請旨致仕;上准,沈重英於是舉家遷回祖地河北保定。
沈重英不僅官聲佳,人品與學問亦享譽朝野,素有理學泰斗之稱;家境殷實,官場順遂,花甲之年猶老當亦壯牙口堪用,新近又添一孫,可說事事如意。
但他有一件與孫子們有關的心事掛懷著,那就是要為孫子尋覓良師,好讓書香門第的香火傳承下去,他日好金榜題名,榮耀故里。
沈重英博覽群書,天文地理皆有所攝略,縱橫官場數十載,自詡閱人無數相人精準,他不僅親自操辦聘任良師一事,還要當面考校。
沈重英喚人貼出寫有待遇優渥,敬師尊賢的告示,告示上留有但書『唯吸食鴨片者一概不取』,因為他眼看鴨片導致中華大地上人心頹廢,白銀外流使得百業凋敝,國家沉淪之勢難以挽回,更別提對外喪權辱國連連割地賠款了,所以沈重英對吸食鴨片者深惡痛絕。
連幾日來考校了好幾個應試者,沈重英都不滿意,正當他搖頭歎息時,某位既沒門路又沒財勢當不上官的窮舉人,名叫吳槐的三十一歲男子登門應聘。
按道理說身為舉人就能做官,為何吳槐當不上官,因為自嘉慶年後舉人數目大增,可說人滿為患,而天下官位稀缺,僧多粥少;無財無勢者,只得旁邊涼快去。
吳槐雖落拓,但身潔衣淨自有一股氣宇軒昂之氣,講話間流露出非等閒之見識,沈重英感到滿意,於是立即聘入沈家成為孫子的教習。
某日,吳槐教書不到一個時辰即感疲憊,他授學一陣後返回房內歇息,沈家下人想探問情況,怎知房內閉鎖不見天日。同樣的情況不時發生,消息傳到沈重英耳朵裡,頗覺奇怪,但沈重英沒有打算追問究竟。
過沒幾天,午後放學,沈家孫兒一時貪玩,居然玩到老師房前,不巧撞見吳槐正在整理吸食鴨片的煙具,吳槐聽到聲響掩飾不及,想解釋徒兒早溜走。耳語傳來沈重英處,他再也坐不住了,沒料到自己竟然看走眼,沈重英暗生悔意,急招吳槐到書房,同時屏退下人。
沈重英面容嚴肅,沉吟片刻後說道:「老夫生平最恨吸鴨片者,今日國勢頹喪大半由此,吳先生知否?」
吳槐羞愧難當,一語不發轉身返回房內,回到書房時手上多了鴨片膏和吸食用具,說時遲那時快,他將鴨片膏和吸食用具朝地上猛然一摔,霎時四分五裂不成形狀。
只見吳槐凜然昂聲說道:「我雖愚昧也知東家此言為我,我因自小體弱常患頭病,朋友勸我吸食大煙以驅逐病症,我當時不知鴨片的害處,直到知道時已經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今天聽東家一番話語,方大夢初醒,今日起我當戒除鴨片重新做人,否則叫我不得好死。」
有過即改,猶大丈夫也。
沈重英一怔,不由得對眼前的烈男子刮目相看,事起突然,如果馬上戒斷鴨片的話,怕新症舊病一併復發,冰火煎熬下誰能承受,於是不動聲色的轉了口氣軟言勸慰:「既然先生事出有因又積習已久,還得徐徐圖之……」
豈料吳槐毫無轉圜餘地,朝沈重英長施一禮道:「我意已決,如果不戒除惡習誓不為人。」即轉身回到房內,關上門窗足不出戶達三月有餘,之後成功戒除毒癮,沈家上下沒有不欽服者。
一年之後,沈重英因看重吳槐且惜才的緣故出資為吳槐打通關節,還用自己的聲譽保舉他前往浙江任官。吳槐自此飛黃騰達不在話下,然而沒人知道的是吳槐從來就不是癮君子,此生不曾吸食過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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