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郎和馬二郎是親兄弟,爹娘早逝兩人相依為命,靠祖上留下的一門烙燒餅的手藝掙飯吃。兄弟倆勤勞踏實的扛起小攤走街串巷,無論豔陽或冬雪,終年風雨無阻,從不言苦。沒幾年光景,哥倆攢錢買了間小院,大郎還娶了媳婦王氏。王氏入門後持家有道,對馬二郎也關懷備至,雖然沒懷上孩子,卻得馬家兄弟的敬重。
王氏的娘家有個規矩,凡是嫁出去的女兒,每年重陽前要回老家祠堂祭祖吃頓團圓飯,今年也不例外;因為王氏的親妹小王氏嫁的夫家遠的緣故,小王氏過去都在丈夫的相伴下,先投宿在馬家,隔日大清早,王氏姐妹兩家共四口人,再一同雇船結伴返鄉。
然而這次不知何故?王氏左右等不到妹子的到來,眼瞅著日子逼近,王氏幾番思量後,選擇與丈夫馬大郎先行啟程,並且囑咐馬二郎說妹子夫妻倆若來到,請他解釋其中緣由並好生款待。
二天後,小王氏孤身一人來到,原來小王氏的丈夫因招惹糾紛,暫時抽不了身。小王氏眼看日子逼近,只得獨自出門,留下丈夫在家善後。馬二郎見小王氏來到,按照大嫂的囑咐向小王氏解釋了馬大郎夫妻倆先行離去的緣由,然後將小王氏安置在大哥大嫂的房內,房內特別的是還分前後兩道門。
怕孤男寡女共處招人閒話,馬二郎藉故到街上溜達,想挨到晚些再回家,打算一大清早趕緊把人送走,以免鄉裡的三姑六婆忙著舌頭跑馬。馬二郎往懷裡揣了二個燒餅,將大門鎖上後來到街上閒逛,逛得累了就坐在廟階上歇腳,剛咬了兩口燒餅,莫名被拍了一下後肩,聞聲聽到熟人的叫喚。
「二郎,天黑了,怎麼還不回家?可不曾見你這樣過,敢情是跟哥嫂鬧彆扭?我說一家人......」
馬二郎轉頭看見了熟人,是開小酒館的秦東。秦東為人豪爽仗義素有善人之名,與馬家兄弟是舊識,雙方頗有交情。
馬二郎:「還不是因為我嫂子的妹子在家,我和她孤男寡女的,怕惹人閒話,這不,我就在這兒了。」
秦東聞言拉起馬二郎說道:「相請不如偶遇,走,到我店裡去,老哥哥我請你吃酒,走。」
推拉間,馬二郎先是猶豫,繼而暗思在大街上閒逛到夜深,光吃風受凍就不是辦法,既然秦東邀酒,一來有地方歇腳避風,二來突生的酒癮確實難耐,於是他接受了秦東的邀約一同吃酒去。
回到店裡,秦東下廚做了些菜,與馬二郎閒聊飲酒直到夜深,酒過數巡後倆人酩酊大醉,連走路都搖搖晃晃,最後相繼醉倒在地上,不醒人事。霎時鼾聲如雷,此起彼落。
咕、咕、咕,雞鳴聲乍起,馬二郎醒來,瞧見了身旁酣睡的秦東,趕緊把他搖醒作別,然後帶著一身酒氣奔回家裡,一路上眼皮直跳,感覺有不好的事發生,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人眼盲難受。才進門馬二郎立馬覺得事有蹊蹺,小王氏所住的嫂子房間的後門居然敞開,前門卻虛掩著。他感到奇怪想往前探查,走沒幾步,背後卻突如其來的挨了悶棍。
啊呦,馬二郎慘叫,調頭看去,小王氏竟手持扁擔護在胸前怒氣沖沖的瞪視著他。
馬二郎:「你這瘋女人,平白無故憑什麼打人?」
小王氏:「就憑你這色迷心竅的登徒子,想欺負我這弱女子。」
馬二郎:「你說我究竟做了什麼?」
「昨夜黑燈瞎火的,你想趁我熟睡時敲開我的房門栓闖進來,要不是我睡得淺從後門跑了,不然早就羊入虎口了!」
「我......沒有......」
馬二郎想再說點什麼,卻突然發現了異狀,透過虛掩的門戶縫隙,他不經意地瞥見了某個人正躺在自己房內的炕上。
「有小偷?」馬二郎比劃一番示意小王氏噤聲,然後輕手輕腳的推門入戶進了房內,過了片刻,房內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守在門外的小王氏覺得奇怪,跟著進入房內,看見馬二郎站在炕前,不發一語呆呆的注視著炕上。小王氏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顫顛顛的差點跌坐地上。
一個瞪大雙眼的少婦,衣衫不整坦胸露腿斜躺在炕上,脖頸上有勒痕,顯然已死去多時。
「這......是......隔壁的......李氏,怎麼......會......在這裡?」馬二郎雙腿發抖,牙齒打顫。
聞風而來的李氏丈夫以教拳為生名喚趙虎,他認為馬二郎誘姦殺害妻子於是怒不可遏地掄起拳頭就要打人,幸虧保正等人在場出手制止,否則恐怕再出一條人命也說不一定。
趙虎一狀告上縣衙,縣太爺因事關人命立即派出仵作前往勘驗,並派一班衙役,沿著馬家周圍詢訪鄰里,盤查搜索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另外疑犯馬二郎先行收押,待釐清案情後再做處置。
縣太爺提審馬二郎,只見馬二郎跪在堂下頻頻喊冤道:「冤枉啊~大老爺,當晚我喝醉了,睡在了酒館裡,怎麼可能回家姦殺李氏,況且還有酒館的老闆秦東與我一同喝酒,他可以為我作證。」
縣太爺板起臉來問:「李氏何故死在了你家?且不說她身上還有姦殺的痕跡......」
馬二郎不知李氏是怎麼跑到他家又怎麼會被姦殺在嫂子房內,所以無言以對。縣太爺揮揮手,馬二郎被還押囚室,二名補快則疾風而去。
片刻後,換秦東跪在堂下道:「大人,馬二郎確實與我一同喝酒直到夜半,我喝醉了就噗通睡在地上,隔天大清早的,我被他搖醒,他跟我作別就一溜煙走了,然後我又繼續睡我的覺去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縣太爺雙眉一夾,緊接著舉起驚堂木就往案上一砸,碰的發出巨響,然後對堂下大喊道:「退堂。」
回到後堂,縣太爺不解的抓起馬二的卷子仔細閱讀,片刻後擱下卷子,他起身來回踱步,坐回案前再次讀起卷子,沒兩下子又擱下,如此反反覆覆的不勝煩惱,最後乾脆兩手一甩,夢周公去了。
縣裡的刑名師爺本在省城繳付文書兼拜會上吏,得知此案一路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才到縣衙猶不得喘息的直奔縣太爺去。
「大人。」
縣太爺:「師爺,看看案卷。」
衙役上了幾次茶,師爺花了一番功夫總算看完,闔上案卷在心裡反覆琢磨著。
「大人,此案疑點甚多。」
縣太爺點點頭說道:「我也有同感,李氏好端端的人,怎麼會到別人家裡去?仵作驗屍後,回報李氏沒有被下毒或是下藥的徵狀,問了街坊鄰居,都說當晚沒聽到吵架或爭執聲,難道李氏是被熟人所殺。算來馬二也算是李氏的熟人......」
「說來馬二嫌疑最大,但秦東證實馬二與他一同喝酒直到深夜,最後兩人還醉倒在地上,睡到清晨才開眼。」師爺眉頭一皺陷入深思中。
「說是馬二,卻又不是馬二,真讓人傷神啊,師爺,此案交給你了。」縣太爺起身雙手擺在身後,大搖大擺的走了。
如墜五里霧中的師爺仍在仔細翻找案卷時,衙役走了進來秉道:「師爺,趙虎來報案了。」
師爺指著桌上的案卷說道:「他老婆死了,不是已經報案了嗎?」。
衙役:「他報的是另外一件案子。」
「什麼案子?」
「李氏身上的的首飾不見了,趙虎咬死是馬二見財又見色才臨時起意殺人奪財!」
師爺心裡狐疑,『如果謀財又姦殺李氏,為什麼要把屍體留在自個兒家裡,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收了趙虎的報案,師爺撥了一班補快到馬家翻找馬二偷盜的贓物,卻一無所獲。師爺本人也前去查看現場,依舊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案情陷入了膠著狀態。
此案雖疑點甚多,然而屍體是在馬家發現的,馬二脫不開嫌疑,趙虎指證歷歷,村民們又群情激憤。無可奈何下,師爺只好上報。沒多久縣太爺判了馬二謀財與姦殺婦女的罪行,定了個斬秋決。
村民們得到了正義,駭人的姦殺案成了村里內外茶餘飯後的談資;該耕田的耕田,該吃飯的吃飯,縣裡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再過了一段時日,已沒幾個人還記得這案子了。
深夜,一個穿著夜行衣的男人,揹著裝滿值錢玩意兒的包袱,從某戶人家的牆面攀爬而去,俐落的身手如同猫兒般。他興高采烈並且想趕快回到家細數得手的錢財。就在他到家前,黑暗之中竄出幾條黑影阻了去路,夜行衣男子眼見來者不善,怕事機敗漏,心一橫舉刀與攔路者廝殺,霎時噹噹作響,火花四濺。
攔路者就是縣裡的補快,三兩下就把人給抓了,出乎意料之外,被抓得的人竟是素有善人之稱的秦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堂上縣太爺氣定神閒的朝堂下跪著披戴枷鎖的秦東道:「秦東,為了抓你,本縣可是花了苦心就等你自投羅網,說,李氏是不是你殺的?」
秦東:「冤枉啊!大人,小的只偷銀子,從不殺人。 」
刑名師爺見狀朝衙役使了眼色,幾名衙役於是搬來準備好的幾袋東西,放在了秦東的面前。
「經李氏的丈夫趙虎指認,你家裡頭有李氏的陪嫁首飾,如此證明偷盜李氏私物的是你,姦殺李氏的還是你,你還不承認,來呀,大刑伺候。」
秦東見鐵證如山,不容狡辯,大刑在前,他喪氣的癱坐地上,總算承認犯案行。
原來秦東私底下做的偷盜生意,為了打聽消息,兼招呼四方,特意開了家小酒館,為了掩人耳目刻意裝作善人模樣,好讓人失去戒心。那晚在街上遇到了馬二郎,從他口中得知家裡只剩小王氏這個孤弱女子。生意自己送上門來,天上掉餡餅,豈有不取的道理。
計從心出,秦東於是假意邀了馬二喝酒,等馬二喝得不醒人事時,從他身上偷了鑰匙。秦東來到馬家順利的開鎖入門,打算先進小王氏所住的房門時,發現門被從裡頭扣上,秦東取出刀子透過門縫費了一番功夫把門栓卸了,進屋摸上了炕上卻沒人,掃完房內的錢財,再換馬二的房內,在房內四處尋找,發現了女人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拽到炕上,想霸王硬上弓,豈知女子不僅不抵抗,反而順從的很,配合著與他雲雨。
雲雨之後,感到奇怪的秦東將女子拉到月色下一看,赫然發現竟是熟面孔的李氏,李氏也看清了秦東的臉,倆人均大吃一驚,秦東訝異的問道:「妳......為什麼是妳?妳為什麼不大叫。」
李氏推開秦東,穿上了被秦東拉扯掉的衣褲嗔笑道:「因為你是賊,我也是賊,之前我看馬二郎在你那兒吃醉了,回家又恰好看見王氏跑出了屋,以為馬家沒人所以摸進來,沒承想你早一步進了屋,如果我大叫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嫌自家的飯難吃,也沒人想去牢裡吃斷頭飯。事不成也成了,這下可好了,我的身子平白給你了,你該投桃報李啊,秦老闆,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你要......幹什麼?」
怕失風更怕被人要脅,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人滅口,秦東勒死了李氏,將馬家的財物歸位,再取走李氏的首飾嫁禍於馬二郎。他回到小酒館將鑰匙放回馬二的懷裡,待安置妥當後,他躺在馬二旁,睡起覺來,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刑名師爺,從牢裡提出馬二郎。馬二郎以為要被問斬,兩腿發軟,哭爹喊娘地死抱著牢柱,不肯挪動半步。刑名師爺向馬二郎解釋說道,縣太爺是假意判他死刑,判刑文書根本沒有出過衙門,目的是為了讓兇手放心後再度犯案,現在已順利逮到真兇。費了一番唇舌,馬二郎才總算明白過來。
縣太爺宣告破案當場放人。馬二郎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重獲自由,與一旁等待許久的兄長相擁互泣。哥倆步出衙門,一路蹣跚而行,相互依偎著往家的方向緩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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